3月19日，湖北省通山县42岁妇女沈红霞在结扎手术后死亡。死亡地在送往县人民医院途中，转出地为县计划生育服务站，之前几个小时，沈刚走下计生站的手术台。

这是一台针对当地许多已孩妇女的输卵管绝育术，沈只是众多计生对象之一，她的死被当地描述为“接受医疗服务过程中意外死亡”。

外界盛传的一起背景事件被当地官方证实：在去年湖北省计生工作年度考核中，通山县排在全省倒数第一，县计生局局长吉世贵被免职。传闻称，为此，该县发动大量干部下乡搜捕超生妇女前去结扎。

传闻还称，事后当地部门出150万“封嘴”。而据死者丈夫透露，家属获得的“补偿”是100万，分两次给付，条件是“自愿放弃责任追究”。

一

沈红霞站在棺木前的照片中，浅浅地笑。那是她在温州打工时的一张留影，在几年前的夏天，她那时肯定想不到，这会成为她呈给世人最后的微笑。

1岁4个月的小儿子，在神色凝重的大人怀中张开手，似乎仍在寻要妈妈。丈夫程世雄手攥妻子生前的几份医院检查报告，反复向人们诉说“冤屈”：“我妻子检查过，她是不能结扎的。”

那是事发半年前，2012年9月和10月，沈红霞分别在温州市瓯海区第二人民医院、通山县人民医院做过两次B超检查，结果显示，沈红霞有“盆腔积液、左侧附件区小囊肿、肌层内液实性块”等多项妇科病症。

“当时医生说过不能结扎”，但程世雄说，妻子还是“被迫”做了手术。

沈红霞夫妇本来常年在浙江温州打工，今年春节期间，因母亲去世夫妇回乡奔丧，也正是这时候，沈红霞“被当地计生部门盯上”。

“从回来后，村干部和计生人员就不停上门，动员我妻子去结扎。”沈红霞已育两孩，大儿子即将成年，小儿子1岁多，按当地规定属计生部门的绝育对象。

程世雄向村干部解释，妻子因身体有病，本来就没准备再生，两年前在温州怀上小儿子，“当时是意外怀孕，引产也不能引，只好把他生下来。”

但小儿子出世后，属计划外生育一直没能上户口，这也是夫妻俩忧心的事。“上门的干部最后开出条件，如果沈红霞同意结扎，一是承诺为小儿子上户口，二是还可以领到2000元的营养费。”程世雄的姐姐程柳细告诉记者。

程柳细回忆，3月19日上午11点多，由程世雄开车载着妻子，来到位于县城的计划生育服务站，她为照顾弟媳也随车同行。

而这个过程，程世雄的描述有所不同。他回忆说，“那天计生干部一行人到我家来找，我把车藏起来了，他们到我楼下找不到人，就说你们跑不掉的，不结扎法院会怎样怎样的，就这样，我老婆被吓住了。”

程世雄说之所以带妻子去计生站是出于“被迫”，“我说我配合你们的工作，再去做一次检查，如果不能结扎就绝对不能搞。”

二

程柳细回忆，当天在计生站结扎的有五六个人。沈红霞手术前，曾在计生站检查化验，“好像是查有没有大三阳之类”，程柳细说她问过医生，弟媳生二儿子时是剖腹产，检查有子宫脓肿和子宫肌瘤，问能不能手术，“计生站的医生说，你看她身体胖个子又大，（结）扎得。”

沈红霞的手术过程比其他人显得长，“别人进去二十分钟就出来了，她五十分钟还没出来。”等在外面的程柳细和弟弟都有些担心，她问从里面出来的人，“别人说那个人剖腹产，结扎不得。”

近一个小时后，沈红霞被推出手术室。“当时脸上红红的，她说很痛，没力气，躺着，按着腹部。”程柳细说，沈红霞随后被送到三楼打消炎针。

程世雄回忆，“中午打完点滴她就说很痛，痛得受不了。叫我去买止痛药给她吃。我就去找主刀的医生，医生说这里没有，你去药店找。”

而这个过程，程柳细听到弟媳喊很不舒服，脸色开始变黄。

“下午两三点钟隐隐约约有点血，五点多开始大出血，把被子全都染红了。”程世雄随即给主刀的两个医生都打了电话，“对方说没事，当时医生不在计生站，连个值班的人都没有。”

程世雄又打电话通知村干部，“因为是他们把我老婆抓去结扎的，每个人我都打了电话。我说我老婆痛得受不了，你们怎么一个人都没来。五点多打电话，一个多小时后才来人。”

计生站的医生赶来后，“他们把我老婆抬到四楼，又把她那个线扒开，把肚子全部搞开了。”

程世雄说，过后医生中有人打电话给计生局一位朱姓副局长，“朱局长一来就骂他们，你们不要命了，还在这里搞！意思是叫他们赶快送到医院。”

从计生站送到县人民医院，大约两三公里10分钟路程，“救护车到医院后，连病房都没开，医生就说人已经死了，说瞳孔已经扩散了，没救了。”

程世雄怀疑，妻子在计生站重新拆线做手术时，可能就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