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阶级斗争病态思维,在文革后仍然深刻影响部分深受其毒的亲历者的思维,以致形成自我精神绞杀症。在《我们忏悔》一书里,有一篇《病理切片一二三》,就谈到一个朋友的母亲,一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家里的文革依旧如火如荼”,阶级斗争依然“天天有,月月有,年年有”,继续“出那些‘案情简报’,其中写作、编辑、领导圈阅批示,全是她一个人”。这是其中一封检举信:“X月X日(她家保姆)从乡下回来,带来了好些红枣、柿子,说在北京工作辛苦不如乡下人自在。这个人的家庭土改时被划过去了,很可能是阶级异己分子。她最近出门时不梳洗,头发很乱,衣衫不整,很异常,还有异样电话,听口音是南方人,比较年轻,以前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动不动怀疑家庭出身,从衣衫、头发、电话的“异常”寻找阶级斗争的蛛丝马迹,想象阶级敌人:这都是典型的文革阶级斗争思维,其要害就是其儿子所说,“必须设计出敌人,一个或几个,并由于敌人的存在而证实自己的存在。修理家里一干人等,挑动他们互相猜忌仇恨”。这位母亲或许已经发展成了精神疾病,属于个案;但正常人中的文革阶级斗争思维,至今还随处可见,应该是更值得注意的:它是随时可能引发文革暴力的,而且还会是全民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