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金:曾有人说我是卖国贼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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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michiko 于 2005-6-30, 02:19:58:

时代人物周报:你77年上大学时是文化复苏的时代,各种新思潮涌入,但似乎你文学的根始终在俄苏文学的写实主义传统上?
  
    哈金:在国内读的多是现代作家,但出来以后,我才发现美国的作家都在毕恭毕敬地读俄罗斯作品。实际上他们都觉得俄罗斯作品才是他们真正的正宗。所有现代派大师都是从那起家的。老师上课时说美国作家根本不能和俄罗斯作家拿到一块来提。像海明威不能和契诃夫或托尔斯泰放到一个层次上,现在也是这样。你看西方作家,尤其是短篇,哪一个不是从契诃夫起家的,全是!海明威离契诃夫差很远,因为没有人学海明威。海明威不过是一个作家而已,但契诃夫你要说现代短篇小说,那他就是开山鼻祖,就得从他开始。托尔斯泰或陀斯妥耶夫斯基就相当于戏剧里的莎士比亚,就这么个等级,他们绕不过去。卡夫卡也是一个大作家,但卡夫卡在美国影响不大。
  
    时代人物周报:但他在中国影响很大。
  
    哈金:中国人老想走捷径。像博尔赫斯在西方都是看不上眼的,没法和契诃夫比。还有像杜拉斯、卡尔维诺、昆德拉,这都是笑话。
  
    时代人物周报:在中国他们很牛啊!
  
    哈金:你看他们哪一个写出了大的里程碑式的著作?没有!博尔赫斯写不了大的呀,像他这种作家,他是给自己开的一条捷径,属于他自己的田地,他自己的空间。如果别的作家学他,只能是照虎画猫了。我认为博尔赫斯在中国流行是重大错误,这是一条死路。不可模仿,也不需要模仿,因为有大道,而他走的是小道,只属于他自己。不像别的大作家,大道就在那,你就按照大道走就行了,到一定程度,你可能会找到自己的路。
  
    时代人物周报:那为什么他们在中国这么流行呢?
  
    哈金:就是一种取巧的心理。我也喜欢昆德拉和杜拉斯,但我感觉他们的作品份量是轻的,不能提供足够的营养。所以我才说他们的流行是一个笑话。我认为中国文学里缺少“伟大的中国经验小说”的概念,所以中国作家拼命地学各种西方小说。像昆德拉,他故意把传统小说的技巧都剔掉,好像他是重新开始的。他不会讲故事,比很多一流作家差远了。
  
    英语让我感到自由
  
    时代人物周报:你说英语让你感到更自由,我很难理解你说的这种自由,毕竟英语不是你的母语。
  
    哈金:因为就好像有一片空间在那,你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我当时要是用汉语写,我上哪去发表啊?国内各种各样的手续,我根本就没法想。英语写作有一个好处,你只要把东西写好了,就不用管了,愿发就发,不愿发拉倒,在这方面是很干净的。杂志也不会因为你有关系给你发稿,那不就砸牌子了吗?我太太就说了,你用汉语写,混不进去,也混不出来。英语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我说的这个自由,从技术上来说,这对作者保持你自己的完整性,是很重要的。
  
    时代人物周报:黄灿然说你割断了两个情结,一个是中国情结,一个是母语情结,才获得了解放。而现在你也说自己是一个美国作家。但是你最喜欢的俄罗斯文学好像是最看重这两个情结的。这里面的悖论如何解决?割断情结后,你的附着点在哪里?
  
    哈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美国作家?我的意思是这样,第一步我必须成为一个重要的美国作家。换句话说,我要不是重要的美国作家,中国也不会要我。国籍是不重要的,北岛也加入美国国籍,虹影是英国国籍,关键是作品。国籍是狭隘的观点,一个作家为什么不能属于两个国家呢?也没完全割断这两个情结啊,再说那是黄灿然说的,不是我说的。我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而且用双语写作的作家,都是属于两个不同的国家。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最后的作品是不是反映了中国的经验,是不是能丰富中国文学,这是最重要的。我也不是说我非得成为中国作家,我的意思是不能从语言或国籍把它说死了。
  
    时代人物周报:“我开始用英文写作时,就预期有一些中国人会把我看成卖国贼,就像康拉德被一些波兰人称为卖国贼那样。但是,事情真的发生时,我还是受到了伤害。仿佛一扇门当着我的面砰地关上。很多中国人认为我是在玩弄美国人。但他们似乎不知道,《等待》是我的第六本书。”谁说你是卖国贼,为什么?你受到了什么伤害?
  
    哈金:这是北大英语系教授刘意青写的,一下子把国内的出版商都给震住了,本来要签的合同也不敢签了。她说《等待》获奖是反华阴谋。谁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她没看我的书,靠看别的书评和印象这样写的。她说这本书语言低劣,什么乱七八糟的,糊弄西方人,迎合西方人。我一开始是挺生气的。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在作品中说假话。美国评奖的都是小说家,他们不是搞政治的,他们不会因为政治来衡量一个作品,绝不会傻到这种地步。后来换了出版社延迟了两年中译本才出来。
  
    时代人物周报:尽管你说自己是美国作家,但你的中国身份还是一再被提及,你希望美国人忘记这一点吗?现在你在美国文学界是什么样的地位?
  
    哈金:这怎么可能忘记呢?我也不这样想,我接受自己是边缘人。我这个美国人也包括中国,美国是移民国家,你说自己是美国作家,并不排除你是中国作家。很多人不喜欢加横杠,CHINESE-AMERICAN,我觉得这横杠对我很合适。我还是在不断转变位置,慢慢美国把我接受了。一开始是CHINESE,现在慢慢变成了CHINESE-AMER ICAN。而且我的题材渐渐和美国有些接近了。
  
    时代人物周报:以后会不会用中文写作?
  
    哈金:很难。精力有限。还有一个,你进入一个语言,进去就出不来。反过来也一样,如果我完全沉在中文的环境里,那我就完了,我只能去教书了。中文我可以用,我可以写些小的东西,或翻译。但大的作品还是用英语。
  
    最后一本关于中国的书
  
    时代人物周报:你的《战废品》当选为《纽约时报书评》年度好书,我也看到不少主流媒体上的不少书评。你自己对这本书的评价如何?和《等待》相比呢?有没有看到对这本新书批评的声音?
  
    哈金:不就是编辑部大伙一块投票嘛。我都不知道,我是听别人说的。我觉得这本书是我很重要的一本书。美国人确实有批评的意见,他们希望是像《等待》那样有抒情风格的。《战废品》风格改变很大,美国人不太适应这种风格。有的人就觉得它不美,其实这种书不需要美。
  
    时代人物周报:都采用了哪些战争资料?比如有没有看过张泽石的《战俘手记》?你认为你的这本书能还原真正的历史吗?或者我们只应该当作小说来看?如果你更希望人们把它当成历史书看,你如何保证客观和公正的立场?
  
    哈金:我书目给了一个书单,里面有一本张泽石编的朝鲜战争集中营资料汇集的书,是我在书店里偶尔买到的。你说的那本书我最近才听说,但到现在也没找到。他这个人我知道。我的小说中有一个人物叫常明,是挺像他的。但我的主角俞元是黄埔军校毕业的,经历比常明复杂得多。
  
    时代人物周报:朝鲜战争很复杂?还是人为弄得复杂?
  
    哈金:这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比如张泽石编的那本书,这些人都回忆,但比较乱,没有一个人能讲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以我就想创作出一个人物,把这些事串起来,这个人物是不存在的,是虚构出来的。细节都是真实的,像吃什么饭,可以保证历史的真实。
  
    时代人物周报:用回忆录的形式是一种很自然的考虑吗?
  
    哈金:应该是,我在写《疯狂》的时候,读了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死屋手记》,读了四遍。这本书是建立在那本书的基础之上,但我要把它写得更像小说,因为你看文学结构当中,回忆录是最底层的一种艺术形式。把它拉到小说那个层次上要下很大的功夫。
  
    时代人物周报:你说《战废品》是最后一本关于中国的小说。是原来的中国经验已经动用完了?还是说你想尝试新的写作?
  
    哈金:应该是这样。慢慢我应该写关于美国的事了。
  
    时代人物周报:你下一本书写的是移民生活,这不也是中国人的事吗?
  
    哈金:切断是不可能的。不能像黄灿然说的把中国血缘切断了。所以说这事情不能这么武断地说。这本书老早就写了,和我自己的经历有一点关系。就是写一个移民,到美国来,后来回不去了,开了饭馆。已经写了不知道多少稿了,不应该说是悲剧,但不是个很开心的故事。
  
    时代人物周报:听说张艺谋的歌剧《秦始皇》,你为他写剧本?
  
    哈金:我和谭盾合写。已经弄完了,2006年演出。谭盾那曲子还没做出来呢,正在做,做完以后还得排练。以前没写过剧本,所以一开始我就推嘛。不是张艺谋找的我,我没见过张艺谋。是大都会剧院找的我,他们认真地读了我的诗集。找到头上了,就做呗,但不是很有兴趣。这个事情吧,他们说是一百年才有一次中国人能在大都会歌剧院演出,是他们事业的一个高峰。其实我对秦始皇从来不感兴趣,我不喜欢帝王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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