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田牛 于 2005-12-25, 19:20:31:
我下乡前的几天就是整天骑车在外面玩，想多看一眼上海滩。临上火车的前一天，我父亲的把我叫到一旁：“你现在是大人了，要去黑龙江，我有几件来路货东西给你”。我一看，床上有一条像麻袋一样的灰不溜秋的毛料裤子，一把不锈钢汤勺，一个夜光怀表和一个老式剃须刀外加一盒刀片。
“这条裤子是将校呢的军裤，好料子，正宗美国货。老长官给的纪念品，我给你染成黑色的了。不锈钢调羹是美国海军用的，我在淮海路旧货调剂商店买的。怀表一共有三块，以前美国剩余军用物资处理时买的，你们兄弟三人一人一个。剃须刀也是，你不懂吧，这是美国名牌啊，你看盒子上是吉利商标。”
那条麻袋呢裤子，根本不适合干农活穿的，一个月不到就磨破了，还无法打补丁，就留在黑土地里了。那把不锈钢汤勺，失踪过一次，个别知青喜欢珍藏别人的东西。被我无意中看到，要回来继续使用，直到它彻底失踪。夜光怀表每天快跑一分钟，还为我挣来一个带苏北口音的外号。要是我被分配在铁路系统，就凭这块表，没有理由不率先提出多拉快跑的理论。这块表被一只俄制的自动表代替后，不得善终，被我用小刀挑开后盖就没有复原。当时听说手表都带“钻”，我撬开怀表本意是想看看我拥有多少钻石。在农场期间没有长胡子是我永远的痛，一次剃须的需要都没有，我也搞不清楚那黑胶木制作的吉利剃须刀和油纸包裹没有开封的刀片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
最有意思的是，本队携带美军物资的知青不只我一个。我70年七月和李国强，外号三角头，在四号点有过一次私下谈话。“侬迪件夹克衫好像是军装。” 李国强有点儿吃惊，“侬哪能看出来格？”“电影里美国大兵穿的军装。”我在家时见过，当然知道，不能告诉他。“真的？”“要么你家里从前有军人，要么从美国剩余军用物资署买的。” 李国强只好点头：“我爷从美国剩余军用物资处淘来格。”
讲到李国强，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我那时候还不到十七岁，没见过世面，蛮崇拜李国强的。他身材不高，外形不错，是个棱角分明的帅哥。他那时还每天练哑铃，锻炼身体，还喜欢唱歌，讲笑话。那时我们这批人还在四号点，没有打散分到各连的时候，每天步行去大田“铲地”。有一天下阵雨，暴雨说来就来。我那时候还戴着草帽，估算一下，十分钟也跑不回四号点，就放弃奔跑，在雨中疾步快走。李国强等人则头也不回地一路快跑，奔向四号点。等我走到四号点路口时，意外发现他老兄正冒着雨在路口左顾右盼，像是等人，又像是丢了东西，便问他为什么不回宿舍。李国强摇头不语，呆呆地看着人群。后来看我也傻傻地陪他站着，就悄悄告诉我：你看，这些人的身材，一目了然，平时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我这才理会过来，看陆续走来的被雨淋透的女知青，尤其是穿的确良衬衫的，身材果然暴露无遗，差点儿没当场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