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纪念 [拉锯 4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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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平静幸福 于 2009-04-22, 20:27:52:

四十一

天快亮的时候,项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是一座美丽的被高山环绕的村庄,山上常年积着雪白雪白的雪,有很多树木,但是所有的树都没有叶子。那个村庄的人人都和蔼可亲,项玥和姚青莲就是在这个村庄里长大。

一天项玥决定要离开这个村庄,雪很厚很厚。姚青莲背着她,小心翼翼的翻过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可是他们总还是没有走出。项玥怕姚青莲累着,决定坐在雪地上休息一会儿。

雪真的很厚,他们坐下去的时候发出咯咯的声音。

突然一棵树倒了下来,砸向项玥。没有任何思索,姚青莲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树。树没有砸到项玥,可是有个树枝刺入了青莲的手,鲜血滴在雪面上,在雪白雪白的底面上印出无限美丽的红花。

项玥听到姚青莲大声地告诉她快点离开,可是项玥却走不动,这个时候雪崩了。项玥看到自己亲爱的人被雪高高的抛起落下,抛起落下……,象只没有生命的球,最后停在一个地方。

项玥哭喊着来到姚青莲的身边,发现他四指被捆,脸色铁青,已经没有了气息。

伤心欲绝的项玥看到从远处飞来一些穿红色或黄色衣服的天使,她们相互说着什么。近了,项玥发现那不是天使,是魔鬼,都长着一嘴可怕的白牙。边吵着边朝已经没有气息的姚青莲扑了过去……

项玥听清楚了他们在说:傻瓜,哪里有什么天堂,只有地狱。项玥惊恐万分的大叫……

“嘭嘭嘭……”,项玥被一阵急速的敲门声惊醒,发现天已经亮了。紧接着听到王义木的声音:“怎么了?表婶。”

“没有什么,刚刚做了一个梦。是不是该走了”项玥对门外的王义木说,同时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马二叔他们已经起来了,说前面是黄泛区,要早点出发,争取在天黑以前赶到郑州。”

四十二

项玥出来的时候,马二愣子正和店主人说着什么,而他的弟兄在后院已整装待发。

这时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店门口,店主人一惊:是不是日本兵来了。没错,进来的是个日本兵,长得眉清目秀。虽然穿着军装,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仍然是个孩子。

按理说单个日本兵是不敢出来的,可是这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却意识不到危险,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这些被占领的人是那么的恨他们。他以为他和店主人已经很熟,也就没有了危险。

看到是他,店主人满脸是笑:“太君,你早!”

那个年轻人用不是很熟练的中文说:“你好,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

“没有,只有几个山东来的贩枣子的,住了一个晚上正准备出发。”说着店主人朝后院指了指。

“我可以去问一问吗?”说着那个年轻人朝后院走去。

正在这个时候,年轻的日本兵感觉他脖子上有一个冰凉的东西,他赶紧扭头,那个冰凉的东西突然一抽。他的脖子一热,轻微疼了一下被割开了一个口子。

一股鲜红的热血从那个口子喷了出来,喷到远处的桌上,瞬间形成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日本兵手抬了抬,嘴张了张,想说什么。“扑通”整个身体倒了下去,不再动弹。

“马二爷,不要!。”店主人喊着,可是为时已晚:“其实这个日本兵并不坏……”店主人有点惋惜的说,可是他并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而是招呼他的伙计赶快收拾干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项玥一下子惊呆在那里。

处在战争中的人对死亡一点都不陌生,可是当你亲眼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毁掉时,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他的父母正在日思夜想的等着他平安的回去,也许他们已经担心的眼泪流光,也许他的爱人正数着他归来的日子……可是这一切在瞬间化为泡影。

很快血被擦干净了,尸体被拉走了,没有一个人流泪,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马二和店主人的脸恢复了正常。

项玥轻声地祷告着:我最伟大的上帝,你如果是万能为什么允许你的孩子如此的相互残杀!

四十三

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就比如黄河,这条绵延于中国北方的母亲河,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但是失去控制的黄河就会变成猛禽怪兽。

攻克开封的日军嚣张的不可一世,准备一举占领郑州,直逼武汉。谁曾想黄河发怒,在花园口决堤。水夹着泥沙几个小时的时间冲断了开封到郑州的所有道路。据史料记载,日军一个集团师被毁于这场洪灾,共七千余人死亡。但是淹了日军的黄河水并没有停下来,继续淹没良田,村庄,城市。共有两百六十万人口受灾,八十九万人死亡。

阴间里有没有地狱,无从考证,因为去过阴间的人都没有回来。但是阳间确确实实存在地狱,就如现在的开封,这座宋代的都城,曾经极其繁华的都市,已经是一座地地道道的人间地狱。

先被日军狂轰乱炸,后又被洪水淹没,洪水过后又变成了前线,这就是开封。这个时候郑州还在国统区,不过洪水并没有改变它沦陷的命运。四年以后,日军终于越过黄泛区,攻占了郑州,洛阳。再一年,日军投降,抗战胜利。

国统区和沦陷区并没有清晰的分界线,方圆上百公里以内都可能出现日军和国军。他们如果不期而遇就会打一仗,或者趁敌人不备时,偷袭一把。日军来了就是沦陷区,国军来了就是国统区,正如拉锯一般。拉一下,死一些人;锯一下,又死一些人。这里已经十室九空,到处都是人的头骨,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发出强烈的恶臭。

没有到过拉锯区的人总以为生活在地狱,到了拉锯区才发现自己生活在天堂。

在离开兰考的时候,店主人告诉马二愣子说前面可能有日军的检查站,让他小心。果不出所料,刚到开封境内就遇上了日军。这里是一个日军的小分队,为首的是个小胡子。旁边站着一个猥琐的戴着眼镜的中国翻译。

看到马二愣子他们过来,日军用枪瞄准他们,让他们停下来。马二愣在叫所有的人把手高高举起,并喊道:

“我们都是良民,是山东贩枣子的。我们有通行证。”

翻译把这些话翻给小胡子,小胡子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翻译朝马二走了过来:“把通行证拿来让太君看看。”

马二递了过去。小胡子仔细的看了一下:“朱金明,良民大大地,我认识他在曹州。”

“谢谢太君!”马二愣子恭敬地说,随后用山东话骂了一句。翻译听到那句骂声先是一愣,虽后面带微笑的给太君翻译了一下,小胡子哈哈大笑,甩甩手用日语发了命令。

翻译把小胡子的命令翻了过来:“你们可以过去了,刚才你骂他,我告诉这小子说你在快他,看把他乐的。”

走出检查站好远,项玥他们仍能听到小胡子和翻译的笑声。

四十四

一路上项玥基本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心思听别人说话,她只是被路上看到的一切惊呆着。太阳还没有落山,马二愣子的车队就到达了郑州,平安地通过黄泛区。郑州是个新兴的工业城市,是华中重镇武汉的北方门户,现在处在抗战的最前沿。

由于日军经常空袭,天还没有黑,街上已经没有了人。

住进旅馆,顾不上休息,马二就和他的一个弟兄出去买了两张去成都汽车票。由于逃难的人多,出郑州的车票特别紧张,后来马二给朱金明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最后总算买到了票。从郑州到成都本应取道武汉,不过武汉已经失守,只好取道陕西,经汉中入成都。

车票是早上10点钟的,项玥他们都起了个大早。由于到了国统区相对安全,项玥换回女装。用完早饭,王一木对项玥说:“表婶,马二想请你写几句话,说明我们平安到上了去重庆的汽车,这样他回去好有个交待。”

听王义木如是说,项玥转头看了看马二愣子,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项玥心想:看不出来,他也是个精细的汉子。项玥拿出纸和笔写下:我和一木平安到达郑州,多亏马先生一路照顾,谢谢马先生,同时也谢谢朱先生和倪先生。 落款是:项玥,民国29年9月。

项玥把写好的信签递给马二,同时轻声说道:“谢谢你,马先生!”

听项玥说谢谢他,马二先是一惊,紧接着是感动。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汉子,也许是平生第一听人说谢谢他。山东人似乎把尽心完成一件事情是应该的,想不到别人会说谢谢,当然那些因事情完成而受益的人也没有说谢谢的想法。现在项玥说谢谢他,马二道是感动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马二愣子想到了什么,把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给王义木说:“这是些银元,路上用的着。”

项玥和王一木先是推辞了一下,不过后来想到路上万一缺了路费耽误事,也就收了下来。

虽然在一起只有两三天的光景,但是分别总有些凄凉。在这样的乱世,一旦分别,还能不能相见都是个未知数。王义木说:“马二叔,各位大叔,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加入你们的队伍,到时候一定要收我啊。”

“好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杀小日本。”众人答道。

四十五

路况很差,到处都是炸弹留下的坑。汽车有着蜗牛爬行的速度,但没有蜗牛爬行的平稳,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颠簸。

项玥的旁边坐了一位老太太,年纪在六十岁左右,衣着整洁,头发花白,小脚。看得出是个有教养的人。车上闲着无事,项玥就和她聊了起来。

老人说她姓苏,是北平来的。原是清朝的贵族,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去了东北参加了抗日联军,很多年没有信息。上个月收到小儿子的来信,说自己到了陕西。这一次他就是去陕西去寻她的小儿子的。最后苏老太说如果见不到自己儿子,自己死也不会瞑目。

项玥安慰她说应该能够找到她儿子,陕西是共产党的地盘,据说共产党是个不错的政党,待人民比较亲。项玥问道:“你去寻他,是让他跟你回去?”

“不是”苏老太说:“我只是想看看他们前线能不能用上我。”说完老太太抬头看了一下远方。

再慢的汽车也比马车快,到中午的时候,汽车已经过了洛阳。由于日本的飞机经常轰炸郑州和洛阳,所以在郑州和洛阳之间行驶时很不安全,现在汽车已经过了洛阳,乘客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司机也放起最为流行的抗战歌曲: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进!!”

“听,飞机的声音!”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就这一声,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司机关掉了音乐,没错,是隆隆的飞机声音。汽车紧急地停了下来:“大家不要慌,下车趴在路边的沟里。”司机故作镇定地喊道。


还没有等人下完,三架日军飞机成品字形,低低的象三只怪鸟一样掠过他们的头顶。还好,这三只怪鸟并没有下蛋,就朝前方飞去。

“不要动,没准他们还会回来。”司机大声地喊着。先前趴下的人把头埋得更低了,没有趴下的人赶紧趴下。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日本的飞机飞远了,连声音也听不到了。惊魂未定的人这才陆续慢慢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人笑了起来。原来刚才慌乱,他们趴的地方是个稀泥窝,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泥巴。有几个人把头埋的太低了,脸上也全是泥巴。

在生死关头,人往往才能发现什么是最重要的。

四十六

有人开始痛骂小日本,汽车继续前进。又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前面就是陕西地界。这时司机看到前面有个人站在路中央拼命的招手,近了,看清是个穿军装的军人,满身都是血。

车刚刚停下,那个军人就急急忙忙得跑到车门口对司机焦急的说着。司机赶紧下车,不一会儿,他们抬上来一位奄奄一息的受伤军人。

“有没有谁是医生?”司机大声地问着。没有人回答,似乎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项玥站了起来。

“你是医生吗? 救救我的战友吧。我们刚刚被日本的飞机轰炸了,全班只剩下我们两个。”那个没有受伤的军人急切地用恳求的声音对项玥说。

“我不是医生,但我知道对伤口应该怎样简单的包扎。”项玥一边回答一边叫王义木递给她一件干净的衣服。坐在她旁边的老太太也站了起来,跟着项玥朝受伤的军人走去。

突然老太太发出一声叫人无比心颤的叫声:“阳阳,这不是我的阳阳吗?儿子,你这是怎么啦?”一个趔趄,老太太摔倒在项玥身后。

“妈妈,这是妈妈的声音”受伤的军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快把我妈妈扶起来。”他的手动了动。还没有等人扶她,老太太已经爬到儿子的身边。泪水象泉水一样的涌出,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留下两道无法擦去的痕迹。

老太太转过脸来,用一种恳求的,又带有希望的目光看这项玥:“项小姐,救救我儿子吧!”

项玥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蹲下来,脱去了军人的上衣。军人的胸口被一炸弹碎片划出深深的口子。她用干净衣服对伤口进行了包扎。

可是这种简单的包扎并不能阻止血液的外流,那些生命之汁正不断地涌入军人的身体,在干净的衣服上印出鲜红的痕迹,那个血痕如一朵正要张开得牡丹一样,凄惨的美丽着。

生命气息正在从受伤军人身上消逝,而这些周围的人却毫无办法。世界上有什么比看着生命从自己儿子身上慢慢消失更加痛苦的事情吗?

突然受伤军人抬起了手,紧紧地抓住项玥的手:“救救我,我不想让我妈妈看着我死,我想多陪陪她。”

“你没有事的,你要坚持,前面就是医院。”项玥说着,可是她却止不住眼泪。

军人没有坚持住,抓住项玥的手慢慢的松开,滑了下来。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也许他很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妈妈。

就这样军人从妈妈的怀中来,又在妈妈的怀中去世。妈妈发出了世界上最为悲凉的哭声。

汽车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为这个短暂的生命,为这个英雄默哀。

突然王义木大声地喊了一声:“打倒小日本!”声音虽然带些孩子气,但嘹亮,激荡。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整个车厢的人都大声喊着:“打倒小日本!”项玥挪着拳头,拼命的喊着,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这种声音足以使大地震动,使上天动容。
四十七

一个军人倒下去,会有千百万人成为军人。民国29年12月,天寒地冻。

在项玥离开吴园三个月以后,姚青智收到了她从重庆写来的信。在信中项玥说她和王义木平安地到达重庆,并且找到自己的父母和姚青莲的同学钟有志,现在钟有志是一个军事学院的教官,她已经正式成为钟有志学校里的一名学员,开始学习军事。王义木也参军了,现在正在新兵训练营参加训练,如果一切顺利,她和王义木不久就会到前线投入到抗日战争中去。

项玥在信中还详细的讲述了姚青莲的去世过程,她怀疑整个过程是一个阴谋,参与者应该有李洪磐,李洪飞,和赵医生。最后她告诫她的三弟不能让杀人者继续祸害他人,任何人都应该为他们所作的事情负责。她还表达了希望姚青智有朝一日为自己的哥哥雪恨。

姚青智何尝不想为自己的哥哥报仇。从他回到吴园那天起,他就基本可以推断出是谁杀害了他的哥哥,有好长一段时间,姚青智都想冲出去把李洪磐,二狗,沃石朗毙了。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他现在不是先前的那个武夫,而是一名共产党员,他是受命回来发展抗日队伍的。

人活在世上其实很无奈,要受一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就如教有教规,党有党纪。姚青智不能因为私怨而去杀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想去做,每每想到自己的二哥,想杀人的想法就如毒蛇一样使劲的往他心里钻。

有些事情只能在暗地里进行。姚青智回到了吴园以后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一则他离开吴园太久,不知道什么人值得信任;二则他怕汉奸李洪磐有所察觉而使他的队伍胎死腹中。虽然到吴园已经三个多月了,吴园村的人只有王本森和朱金亮加入了他的队伍,加上附近村的几个人,这个抗日小分队大概有十个人左右。

这十几个人虽然都没有读过什么书,甚至于在姚青智和他们谈共产党时也不知道共产党为何物,但他们对抗日却是满腔热血,况且这十几个人都深怀绝技。有行动时聚在一起边是一条巨龙;无行动时,散落于农田之间,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李洪磐虽然不知道姚青智回来的真正目的,刚刚听说他回来的时候,李洪磐着实害怕过一阵子,后来发现姚青智并没有复仇的行动,心也就慢慢地放了下来。

不过李洪磐还是察觉到什么,他感觉到姚青智回来有更大的目的,只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况且他还在为杀害姚青莲担心,对待姚青智他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心里很清楚,姚青智长久的留在吴园对他李洪磐总是一件很大的威胁。李洪磐不停的在想怎样借助日本人的手杀死姚青智,或者至少不能让他在吴园好好的待下去。

李洪磐曾经告诉二狗让姚青玉去打听一下消息,那个姚家老大根本不敢见他三弟的面。于是,姚青智已经回来三个月,对李洪磐来说仍然是一个谜。

四十八
为了把一切的抗日力量联合起来,王营长,姚青智和倪二在县城里朱金明开的茶馆里碰了头。开门见山,倪二爷就表明的了他们的态度,他们不会也不想在明处抗日,所以他们不准备派弟兄参加姚青智和王营长的抗日队伍。倪二爷说他们也很无奈,虽然他们与共产党和国民党一样痛恨日本人,不过这里是日战区,没有办法他们必须和日本人打交道,做生意。最后,倪二爷补充说他们绝对不会做汉奸,绝对不会破坏任何人的抗日计划。

听到倪二爷那样说,王营长骂了一声,说没有想到你倪二怎么变得如此脓,既然你们不准备出力,出点钱总可以把。倪二说如果需要物质上的支持,他们会尽力而为。要说了解朱金明,姚青智比王营长要知道的多得多,甚至比倪二爷也知道得多。朱金明就那样一个人,干什么事情总要留些后路,如果不踏上黑道,朱金明应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倪二爷还提醒姚青智在吴园发展抗日武装一定要小心,李洪磐在那里已经经营了很多年,根深蒂固,最好不要着急,如果让李洪磐察觉,可能反被其害。

姚青智边看着地图边想着倪二爷的话,回到吴园已经三个多月,虽然还没有和李洪磐正面交锋,不过他总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如果一不小心,可能会被那双象钉子一样的眼睛钉穿。这只狐狸真的是老奸巨滑,姚青智心想。

这时王本森走了进来,王本森为人爽朗,极会处世。自从姚青智回来以后,他基本上每天都来。在进屋之前,脚在门坎上不住蹭,脚上不知道踩了什么东西。

“不用蹭了,进来吧”姚青智说:“房子里本来已经乱的不行了。”

“还是挺干净的”,王本森边说边走了进来,并且转身把门关上。

坐下后,王本森说:“刚才余光生来找过我,他说日本小队长近几天要到我们村来,说是要到李洪磐家参加什么庆典,我想那个小队长之不过寻找机会接触以下冯丽罢了,对于我们确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这倒是个好机会。”姚青智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激动:“我们已经预备了三个多月,还没有过什么大行动呢,如果那个小队长真的来,就让他有来无回。”姚青智想了想又问:“这个余光生到底可不可靠?”

“他呀是个胆小鬼,内心绝对不象他的外表那么刚强。绝对不会破坏我们的事情,况且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要他打听日本人的行动。”王本森不屑地说:“这家伙对李洪磐恨也恨地要死,怕又怕的要死。对那个小日本的队长也是如此”

“这倒是有点怪”姚青智有点不解地说。

“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和冯丽有那种关系,二狗和二秃子还利用这个事情要挟他从账房里挪钱出来呢,不要表面上看他对李洪磐毕恭毕敬的,内心可不是那样,他一天到晚担心李洪磐发现他的事情,你说他是不是很希望李洪磐死掉。”王本森解释道。

“还有这事?”

“真的,这事除了我们的李洪磐会长以外没有人不知道。”王本森调侃道。

“哈哈,我们说到哪里去了,管他什么关系,只要日本人要来这个消息是准确地,就是我们弟兄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哪一天知道吗?”姚青智说。

“可能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后天。”王本森说。

“时间这么紧,单凭我们七八个人是不行地,今天下午就叫朱金亮去通知一下王营长,让他的弟兄明天晚上务必要赶到,你也去通知我们自己的弟兄,今天晚上碰一头。”姚青智边说边看着地图,他把眼睛紧紧地盯住那座从曹州城到吴园必经的桥。

四十九

团结河用它的血液养育了河两岸的村庄,但两岸村庄的人并没有按照河的名字相处,在每年的春夏之交,都会因为用水而相互恶斗,甚至有些一河之隔的村庄从来没有交往。

团结河上的桥很少,在整个吴园地区仅有一座桥梁。桥面由青石板铸成,三个夯实的桥墩深深的植入河中。桥的两侧本来有些栏杆,但由于长久失修,只剩下几根孤立的柱子,桥面上到处都是盆口大的洞。

吴园村的人很少到这座桥上来,如果万不得已,必须从这座桥上过,也需在大白天,几个人结伙,即使这样,小胆的也会胆战心惊,因为凡是吴园以及附近的村庄死去的年轻人都埋在桥的附近。有几个胆大的人晚上曾经路过那座桥,回到家被吓得半死,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象人又象鬼的哭声。

人都称它为鬼桥。

腊月二十三上午,日本的小队长和他的五个士兵骑着两辆摩托小心翼翼的通过了那座桥,当然在大白天他们没有遇到鬼,可是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们下午回来的时候在这座桥上变成了鬼。

那年立春早,春节还没有到,立春先到。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暖和的照着大地,似乎不是在严冬,而是在和煦的春天。有几条狗在吴园村的大街上走动,人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狗了。

春天似乎来了。

三田小队长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合适的西装。虽然到处都是抗日的组织,但在吴园,李洪磐牢牢地控制着一切,所以他只带了五个人,而且都身着便服,他告诉他的手下,他们是来李洪磐家赴宴地,并不是扫荡,也就没有必要穿军服。

那天小队长喝了很多的酒,脸红红地,眼睛眯眯地,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不停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冯丽。冯丽总是面带微笑,她笑时脸上会有小小酒窝,喝了酒冯丽更加令人着迷。

在小队长的要求下,冯丽跳了一段舞。虽然穿着厚实地冬装,冯丽的曲线依然有着令人无法言表地魅力。在冯丽跳舞的时候,小队长没有注意到李洪磐的表现,李洪磐的老脸浆黑浆黑地。

余先生坐在那里无所适从,在小队长看得最高兴得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出去了一趟。

五十

战斗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打响的。其实那不能称为战斗,一般情况下战斗总有进攻方和防守方,而那场战斗,小队长和他的士兵根本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失去了生命。

当小队长通过团结河上那座鬼桥时,摩托车很慢,因为桥面的路况实在太差了,一不小心车轮就会陷进桥面上的洞里,况且他们那天有喝了很多的酒。小队长抬头看了看天,天瓦蓝瓦蓝地,在不远处有一大疙瘩白云,不知道小队长在想什么,也许他在想是不是应该和大队长商量一下把这座桥修一修,但他没有意识他已经没有了机会,因为在他看天几秒钟后他就离开了人间。

有一种叫鼠箱的器具,我们那儿专门用这种器具捉老鼠。先放些食物在箱内,当老鼠进去偷吃食物时,箱门就会关上。从余先生那儿得到确切的情报以后,王营长和姚青智进行了周密的布置,王营长说今天就是要设计好一个鼠箱,等着小日本鬼子。

当小队长缓慢地通过那座桥时,在桥的两岸所有的枪都瞄准了他们。

突然一声刺耳的口哨,紧接着是霹雳帕塔地枪声。瞬间六条鲜活地生命变成了尸体,失去驾驶的摩托根本不知道他的主人已经死了,仍然在前进,有两辆冲进了河里,砸破了河面上的薄冰。有三个日本兵的尸体也随着摩托车掉进了河里,溅起的水花是鲜红色。

小队长头部和胸部中枪,并没有掉到河了。姚青智和王营长赶到桥面上时,小队长的头似乎动了一下。王营长狠狠地踢了一下那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头,头也就朝下别楞在一个洞里,鲜血开始在小队长的额头汇集,啪嗒一声,一颗豆大血珠滴在桥下的冰上,紧接着是更多的血珠。

热的血珠使薄薄的冰面融化一个小小洞,血液也就顺着小洞流到冰下面的水里,随着水向东流去,形成一条美丽的红线。有几个人看桥下的摩托和那根红线。

“别看了,快点收了这些日本鬼子的武器,离开这里。”姚青智命令道。

日本的武器很快被收了起来,包括掉在河里那两个日本兵的。王营长把这些武器留给了姚青智,领着他的士兵走了。姚青智的弟兄就地解散,桥上的人在瞬间消失了,留下了几个不会动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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