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炎阳 于 2005-3-01, 09:47:45:
在美国作个中国人的耻辱时刻。
————活在美国
范学德
（我来到美国已经十四年了，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趁着现在还没得上老年痴呆症，赶紧记录下来。美国太大太复杂，我的所见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
每次回国探亲，一些朋友总是问我，你在美国受不受歧视。我说，怎么说呢？有肯定是有的，但一般不那么明显，除了别的原因之外，美国人怕惹上官司，也是一个原因。
但偶尔也会遇到。多年前，我和一对台湾夫妇作邻居。有天下午，一个白人妇女敲她家的门，女主人开门，问白人妇女有什么事。那白人妇女问她要不要订一份报纸。邻居说，谢谢你，我们家已经订了好几份刊物了。不想再订了。那个白人妇女转身就走，但留下了一句狠话：滚回日本去！她把我邻居当成日本人了。我邻居跟我讲这件事时很伤心，我说，愿你反应太慢了，你应该对着那个傲慢的白人妇女大喊：你先滚回欧洲去！那是我还不是基督徒。
我告诉朋友说，白人也好，黑人也好，他们歧视我们中国人，这一点也不令我这个华人感到耻辱。令我感到最耻辱的时刻，是我们华人自己糟蹋自己，无法让人家瞧得起！
我跟朋友讲了三个小故事：
大概是九二年，有天晚上到教会里参加一次聚餐，一百来人，一家带一道菜。谢饭祷告结束后，牧师请老人先拿饭菜。过了三五分钟，排的长队还没有挪动一步，原来，有几个大陆来的年轻人挤到了前面，他们东挑挑，西捡捡，看到自己喜欢的，就使劲往手里拿的大纸盘子里装，盘子装得冒尖了，还不停。
吃饭时，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台湾人问我，范先生，你们大陆人现在还是吃不饱吗？我说，不会吧。绝大多数人都有饭吃了。他又问，那是怎么回事呢？来这里的人，都是有文化的，怎么会恨不得一下子把好菜都装到自己的盘子里呢？
我说不出话来。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从那以后，这样的事我见到的还真不少。
另一件常常令我羞愧的事是买菜。去中国城买菜就不必说了，大家都是华人，举止不文明，不那么显眼。但在中国城之外，就难看了。
我们住在芝加哥远郊，这两年华人渐渐多起来了，因此，就连墨西哥人印度人开的超级市场，也卖许多中国菜。有的菜的价格比中国城的还便宜。平时，我就到那里买蔬菜和水果。美国超级市场的菜一般整理的都很干净。但时常我就会遇到这样尴尬的事情，在一排大白菜面前，有的华人妇女站在那里就不动了，她挑来挑去，终于才选中一棵，然后，仔细地把有一点不太好的白菜帮子，一片一片地扒下来，扔到白菜堆里。那几片菜帮子，就是全加到一起，撑死也就一两毛钱。
遇到这样的时候，不仅会遭来白人和黑人的鄙视目光，就连在一边干活的墨西哥人，也会扭过头来看一眼。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那次，是九四年夏天回国。我们夫妇抱着个小孩子，从芝加哥经底特律转机回国。在芝加哥登机时，是属于美国国内航班，美国乘客一看我们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子，就让出一条路，让我们先上。有的还夸小孩子长得真好看。
到底特律了。候机的绝大多数是中国人。验票员一说开始登机了，乘客们立即挤成一团，一个紧贴着一个。验票员一再说，请带小孩子的先登机，但人就是站在那里不让路。更有聪明的，把六七岁的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往前挤，一边喊，借光，借光，给让个路。
坐在飞机上，我气了大半天。我们中国人怎这么丢人现眼呢？
到北京了，转机回沈阳。验票员还没说开始登机，一些大老爷们大老娘们就挤开了，他们许多人还穿着西服，举起个公文包呢。我对身边一位说，先生，能不能轻一点挤，我怀里抱着孩子呢。一个东北大嗓门立即响起来了：你没看见吗，大伙都挤。有本事，你跟他们说去。
服了，我没那个本事。
坐进机舱内才发现，一半的座位是空着的。那时，不是官人，富人，坐飞机的不多。
人哪，要是自己作贱自己，怎么能让别人看得起你呢？
2005．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