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样才能看到幽灵?(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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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fagus 于 2005-3-08, 13:23:17:

2003-11-24 作者: 韩毓海 点击: 1032


【我们怎样才能看到幽灵?】
  

1,谁都知道电视是一种视觉的艺术。

但是,在讨论某个电视剧之前,也许还从来没有人真正地讨论
过:所谓“看电视”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们也许还要问
的问题是:何谓观看?什么是艺术家和哲学家“观看”的眼
睛?也许,用一句老掉牙的话来说:何谓观察(生活)?

1787年,康德首先从“占星术士”身上发现了哲学家的使命,
那就是:占星术士能够看到人们通过经验、眼睛看不到,但是
“却存在在那里”的东西。而康德说:这就是哲学家的使命和
哲学家的眼光。

那么,究竟什么是人们通过经验、眼睛所看不到,但是“却存
在在那里”的东西呢?简单说,例如--时间和空间。“时间”
和“空间”就不是我们的肉眼所能看到,我们的经验所能触摸
的东西—因为,谁也不能拿出一个“时间”或者“空间”给我
们看看;但是,我们并不能否认时间和空间的存在。时间和空
间存在着,研究时间和空间因而被康德称为“纯粹理性”的问
题,---而诸如此类的问题,康德说:还包括“自由、上帝和不
朽。”

1848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如此地将康德
和莎士比亚的洞察,创造性的综合在一起,从而以这样一句必
定流传千古的句子开头:“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
洲和全世界徘徊”。

那么,什么是“幽灵”?幽灵,就是我们用肉眼所看不见,但
是它却“实实在在存在”在我们周围的东西—正如哈姆雷特的
父王。同样,在当时欧洲的布尔乔亚世界里,有一个东西是布
尔乔亚社会看不见,或者是他们所不愿看见的:那就是四处流
动,除了劳动力便无所出卖的欧洲城市“外来人口”---初生
的、战斗的欧洲无产阶级。

在一个布尔乔亚(市民)社会里,无产阶级是“看不见的”。但
是,看不见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而是意味着超出布尔乔亚社会
经验和视野的存在:即不在场。

资本社会及其“原始积累”来源于对于“海外”和“地下”资
源的掠夺,这是当代经济史研究所揭示的秘密(KENNETH
POMERANZ,THE GREAT DIVERGENCE:CHIAN,
EUROPE,AND 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ECONOMY)其实,在《共产党宣言》发表之前6年,几个“前
卫画家”就以其“视觉艺术”震惊了英国布尔乔亚社会的眼
睛,其中的两幅作品,因此竟然作为“说明材料”被收入英国
国会辩论雇工问题的文件:一幅是一个上身裸露的女矿工在拉
矿车,另外一幅是在矿坑深处爬行的孩子(童工)。这两幅杰作
先是严重打击了欧洲艺术沙龙的布尔乔亚趣味,作为有伤风
化、不道德的“丑”,作为伤害“审美愉悦”的“艺术垃圾”
被“艺术界”和“美学界”排斥,扫进历史垃圾堆,随后1842
年,在ASHLEY爵士的提议下,它们又被翻检出来,作为“说
明材料”,促成了英国国会通过雇工方案,严禁妇女下井,而
理由竟然是:由于矿井里工人大都裸体劳动,女性裸体有害社
会道德!

从此,英国无产阶级女性不得不男扮女装,穿起其父兄的工作
服,象“小常宝”一样混迹在男性无产阶级的队伍里,两手空
空走向黑暗的矿坑。从此,不是无产阶级,而首先是“无产阶
级女性”在人类的天空中消失了,--在布尔乔亚社会的法律、
道德和审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如尼格瑞所说:“现代性在拉伯雷的笑声中诞生---带着穷人
肚子里的饥饿的唯物主义。”而在肚子里饥饿的唯物主义面
前,所谓“道德”究竟在哪里呢?“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
灵在欧洲和全世界徘徊”,在这个幽灵面前,所谓“审美的愉
悦”无非是审美的笑话。

在《路易 波拿巴的雾月18日》中,马克思这样一反常态地论
述到:资产阶级社会并不是简单地建立在资本私有制的“经济
基础”之上,恰恰相反,马克思揭示了布尔乔亚社会是如何依
赖于他们自身的“审美”趣味和“观看”的经验,因此,这个
社会并非简单的被经济所决定,而是牢固建立在情感、幻想、
趣味、审美、艺术的“习惯”之上,即:布尔乔亚社会建立在
某种庸俗的“审美趣味”之上。

因此,在马克思看来,提供一个不同的视角和视野的“观
看”,创造各种各样反布尔乔亚审美趣味的艺术,就是批判资
本主义社会的最重要的方式。他说:“在不同的所有制形式
上,在生存的社会条件上,耸立着由不同感情、幻想、思想方
式和世界观构成的整个上层建筑。整个阶级在它的物质条件和
相应的社会关系的基础上创造和构成这一切。通过传统和教育
承受了这些感情和观点的个人,会以为这些感情和观点就是他
的行为的真实动机和出发点。”—而这上层建筑就是所谓“庸
俗的审美趣味”:小市民的趣味。

1880年,凡 高创作了名为《矿工》的素描杰作,“素描”这
种方式,曾经被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奉为“纯粹的审美形
式”(相对于油画的色彩而言),但是,在这里,年青的凡 高所
要作的,其实恰恰就是马克思所呼唤的工作:向布尔乔亚的审
美趣味宣战。而我们称为“现代前卫艺术”的东西,就是这样
在“无产阶级肉体和肚子的哲学”中诞生—,于是我们当然可
以说,凡 高不仅仅是现代美术的先锋,而且也是无产阶级视觉
艺术的先锋---而这一点,恰恰是我们大学的美术史教材从来不
会知道、也从来不会揭示的秘密。

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的一个大操场的煤气灯下,向中国的艺
术家们讲述了一个四处扩散,但却没有被艺术家看到的存在:
人民,无数的人民。实际上,正是布尔乔亚审美趣味和道德,
使得艺术家没有一双占星术士的眼睛,使得他们看不到马克思
的“幽灵”和毛泽东的“人民”,以至于使得他们如同康德时
代否定“时间”和“空间”存在的经验论者一样,时至今日依
旧振振有辞地否认有“历史”和“政治”这种东西的存在。

但是,“历史”和“政治”存在着,而资产阶级艺术的缺陷恰
恰是看不到历史和政治的存在,看不到作为幽灵的历史和政治
的存在---于是,他们的艺术中不是充满了“日常生活”,而是
如卢卡契所说:“充满了日常生活的细节肥大症。”在现代中
国,的确正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第一次发现了
“人民”、“历史”和“政治”这种四处存在,但却又在艺术
家经验和眼睛里不存在的东西。某种意义上,这其实也正是一
种康德和黑格尔式的视野。我一直的困惑是:1980年代中国学
术界对于这一献的所谓“批判”,据说是建立在康德的审美主
体性和《判断力批判》的基础上,这实在使人怀疑,当时的文
学理论家们究竟是怎样的阅读的康德—他们仿佛不知道:政
治、历史、国家与康德和黑格尔的“观看”与“启蒙”究竟是
怎样的关系。

2,电视剧总起来说不过是强制“观看”,起码是习惯性观
看。因此,电视曾经是资产阶级社会灌输小市民庸俗趣味的主
要工具。

1980年代的中国,有个名为《减去十岁》的超现实主义小说曾
经这样描述了一个时代白日梦,即根据“上级指示”,全国人
民一律需在档案中减去“1966—1976”这10年,于是中国人
民一下子都年青了10岁。这样,在一派皆大欢喜的阿Q精神
中,1840年以来中国革命的历史,从此被逐一“减去”,而这
种大减法的最新成果便是,一方面,中国现代历史终于在《走
向共和》中回到起点、还原为零---另一方面,在历史消失的地
方,在时间消失的地方,“日常生活”自以为能以它肥大的身
躯填充历史虚无主义所造成的空白,1990年代,电视剧成为承
载日常生活的细节肥大症的小市民庸俗趣味的主要工具,就是
这样隆重登上了艺术舞台的中央,但是,却不是为了显示繁
荣,而是为了揭示匮乏。

电视剧《长征》实际上就是对于这种匮乏的揭示,它所造成的
震动,就是对于这种“告别革命”的历史虚无主义的巨大反
弹。特别是:《十送红军》的片尾曲因此成为招魂曲,它向一
切严肃的社会史家揭示了这种被掩盖的“匮乏”:一个幽灵,
中国革命的幽灵的“不在场”。如同凡 高的绘画,这种揭示乃
是对于布尔乔亚趣味的震惊式打击。

而当“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的歌声在暴风骤雨
的草地泥盘上响起的时候,它也促使今天的我们这样去思考革
命:不是从最后的、终极的意义上去理解“革命”,即不是从
西美尔所说的“没有生育能力的亢奋”的意义上去理解“革
命”,而是从丸山升所谓:不计成败、不计生死、不计功利、
摆脱因果循环的逻辑,才能去理解伟大的中国革命,康德曾经
这样说,只有破除了成败、利害、因果之后我们才能理解“自
由”,同样,只有在这样的思想前提下和时代条件中,我们才
能这样理解“革命”,因为这不是指向“终极结果”的“最后
的斗争”,而是表达对自由永恒渴望的“漫长的革命。”

3,我至今难以忘怀马克斯 韦伯这样的话:小市民的“道德”
是“政治生活”的天敌。庸俗市民社会因而必然是充斥着“政
治厌倦症”和“政治侏儒症”。

一位中国哲人曾经说过:“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
“这里所说的政治不是哪一个政党的政治,更不是资产阶级职
业政客的专利”,所谓政治就是人民的斗争。---但是,市民的
耳朵大概完全听不懂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庸俗市民道
德与政治生活截然相悖。

那么,什么是政治?马克斯 韦伯在《以政治为业》的著名演讲
(参见冯克利先生的杰出译本《学术与政治》)中,曾经表达了
这样的洞见:政治就是为了“捍卫尊严”而进行的断然斗争,
而市民道德,则是为了“过日子”而进行的利害盘算和不断妥
协,它竟然还在对于“经济的”这个辞的最庸俗理解中找到了
所谓“科学的依据”。韦伯的洞见让人想起黑格尔关于“主人
道德”和“奴隶道德”的区分和对立:主人为了尊严而战,而
奴隶却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而妥协。

我们也许应该在这样的中国语境下理解“主人道德”:“砸碎
铁锁链翻身作主人”,政治生活就是为了捍卫做人的尊严而投
入不懈的抗争,奋不顾身,不惜牺牲生命。“为有牺牲多壮
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因此,韦伯说,政治,从根本上说不是利益权衡。“一个民
族,如果它的利益受到侵害,它可以示以宽恕,但没有哪个民
族,当它的荣誉受到侵犯,尤其是受到固执自命正确者的侵犯
时,它也会示以宽恕。---因为,如果存在着政治犯罪的话,这
种做法就是政治犯罪。”于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抗
日战争和抗美援朝都不是从利害比较作出的选择,而是从“政
治”角度作出的选择,正如今天许多市侩所津津乐道的:从利
害比较的角度看,既然中国既打不过日本更打不过美国,自然
是投降比死战要好,这实际上就是今天从小市民道德否定抗美
援朝、出兵朝鲜的原因—但是,在这样的时代,人们总是忘
了:正是抗日战争和抗美援朝才使得中国成为一个“政治民
族”,即为了尊严不惜牺牲生命为代价的民族,所谓“中国人
民站起来了”,其实就意味着一个“主人的民族”出现于世界
东方。

按照韦伯的说法,小市民的利害道德是从基督教的奴隶道德中
发展出来的。而“打你的右脸,再给它左脸”的基督教道德,
与中国的儒教和道教所谓“和而不同”、“不争”,都不过是
“战败者”的道德。“政治生活”因此就是这样,与反抗宗教
统治的民族国家政治联系在一起,韦伯说:“教皇的禁令曾一
再施于佛罗伦撒,这禁令对于当时灵魂得救所具有的强大力
量,---但是,那里的市民仍要同教庭开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
话,马基雅维里在他的《佛罗伦撒史》中,当谈到这一情况
时,写下过一段美好文字,借他的一位英雄之口赞颂的佛罗伦
撒市民,因为他们将自己城邦的伟大,看得比灵魂得救还要重
要。”

为了尊严和原则而不惜牺牲生命,这就是政治的生活。相反,
为了活下去而把尊严看得一文不值,这就是市民道德。也许从
这个角度,我们可以会心:在一个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的时
代,在一个利益比较、利害权衡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时
代,为什么一个老兵的形象,如同流星划破尘埃—孙海鹰和他
的“石光荣”正是从政治的匮乏中走来,“激情燃烧的岁月”
在一瞬间点燃了人们心中“政治生活”的热情,康德有言:何
谓政治道德?政治道德即“光荣战功”。

什么叫“政治标准第一”?就无非是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
高。无非就是说“作主人的道德”永远是第一位的。

政治文化因此就是一种高级文化。1941年,毛泽东在黄土高原
给衣不裹腹、衣裳布满补丁的“土八路”讲解的就是这种高级
的文化:其中依然值得今天汲取的包括:不要仅仅注意“主要
矛盾”,而要看到“次要矛盾如何转化为主要矛盾”。即看抗
战的前途不是看日本军队和国民党之间的矛盾,而要看到根据
地人民战争这种“次要力量”终将扭转战局。还有:没有什么
普遍性,离开了“特殊性”,普遍性就将不存在,因此,普遍
的真理必须与“具体的实践”相结合才能成为知识。因为“感
性”就是接受知识的能力,“理性”才是创造知识的能力。仅
有书本知识的人是片面的人。如此等等。

中国共产党的胜利不能不说是一种高级文化的胜利,而绝不是
仅仅是“小米加步枪的胜利”,因为这实际上就是一支有文化
的军队,打败了一支没有文化的军队。一支政治的军队,打败
了市侩的军队。

但是,也许最值得指出的是:《激情燃烧的岁月》的成功,其
实不过是偶然的成功。这种偶然表现在两个方面:一,它追求
的东西恰恰是它没有达到的。而它所达到的,其实不见得就是
它自觉追求的。即:在一个充斥着小市民道德的传媒领域,它
的成功恰恰在于没有迎合市场所操纵的平庸趣味,或者直说:
就在于电视台的片商“不看好”和其市场的失败。同时,尽管
它在“商业”上是不成功的,在艺术上却是成功的。因为它的
真正叙述动力在于内涵的对于“政治生活”的朦胧渴望,而这
种渴望也许正与当年电视剧《渴望》所诉诸的东西相反。今
天,尽管政治生活遥远地被排除在“市民社会”的视野之外,
但却就存在于每个观众、包括孙海鹰、吕丽萍这样的演员自己
心中。所谓“政治生活”无非是将生命彻底投入到一项绝望的
事业中,而在这一点上,政治家与杰出的演员也没有什么不
同。二,“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并非所有的人都
能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当将市民趣味当作高级文化,将政治文
化当作“落后文化”的时候,这就是一种审美的颠倒;当将石
光荣放大为一个“大老粗”,将家长里短、夫妻吵架当作作品
的主干的时候,《激情燃烧的岁月》本身也就已经包含了自我
瓦解的力量,而在其后的《军歌嘹亮》中,充满悲剧精神的历
史已经被“日常生活”所代替,成为一地鸡毛的小品,充满市
民趣味的杂烩,从正剧到喜剧相隔不过一层纸的距离。所谓走
向自己反面的意思就是:《军歌嘹亮》达到的就是市民趣味所
要求的,而它所排斥的,恰恰也正是市民趣味所看不到和不愿
意看到的东西。饶舌的米兰 困德拉说过:什么是喜剧,“倒着
看历史”--这就是喜剧。

4,韦伯说,政治是一幕伟大的悲剧。而市民趣味与悲剧精神
格格不入。

他说,一切政治生活都将面临“信念伦理”与“责任伦理”的
悲剧性冲突。从“信念伦理”的角度“不顾代价的追求公
正”,与遵循“责任伦理”,必须顾及自己行为的可能后果,
这两者之间的深刻冲突,就是永恒的悲剧性冲突。

政治从根本上说要行使暴力。于是对于政治的思考,首先也就
是对于暴力合法性的思考。即对于暴力的反思。韦伯的话让人
想起他同时代的伟大的德国马克思主义思想界罗莎 卢森堡痛心
疾首的名言:一个急急忙忙奔向人类公正和解放事业的人,即
使在路上无意中碰倒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也是一件不可饶恕的
罪过。我认为这一思想关涉到20世纪最伟大的那一系列政治小
说,从《日瓦戈医生》到《百年孤独》,以及中国作家李锐的
杰作《旧址》等。

据说,这篇《以政治为业》是韦伯的有感而发,其发言对象,
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针对当时即将放弃学术生涯,投身革命和战
争的卢卡契:因此,韦伯的这篇演讲,可以说是对于自己这位
即将投身于政治风暴中的好友兼学生的临别赠言。因此,他这
样告诫道:“政治的决定性手段是暴力,不管什么人,也无论
他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同意使用暴力手段(这是政治家必须
作的事情),他就必须接受由此产生的特定后果。”而在韦伯
看来,投身政治生活,因此也就等于投身于浮士德式的悲剧
中:“凡是将自己置身于政治的人,也就是说,将权力作为手
段的人,都同恶魔的势力定了契约,对于他们的行为,真实的
情况不是‘善果者惟善出之,恶果者惟恶出之’,而是往往恰
好相反。任何不能理解这一点的人,都是政治上的稚童。”政
治家必须洞悉,“可能之事皆不可得,除非你执著地寻觅这个
世界上的不可能之事”,即投身政治生活的前提乃是“能够承
受自己全部希望的破灭。”这就是政治生活所具有的戏剧性所
在,准确说,是悲剧精神所在。

而政治生活的悲剧性,还特别能够从革命理想最终堕落为官僚
机器中所看到。韦伯这样告诫说,打算用暴力在地球上建立绝
对正义的人,这些理想主义者,需要一批追随者,一架由人构
成的“机器”,而使得“机器”具有动力的方式,却是利益分
配和物质精神奖赏。因此,革命的追随者中,从来就不乏靠利
益驱动的阿Q同志,其道德本质上也就是市侩的道德。结果,
“情绪高昂的革命精神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因袭成规的日常
琐务,或者,更具时效的是,变成政治市侩和实用形专家常用
行话的一部分。”于是,正如黑格尔所说:主人为名誉和信仰
而战,奴隶为利益保命而战,最终胜利的却是奴隶的道德,即
市侩的道德。这就是革命的辩证法和政治生活的全部悲剧所
在。即马雅可夫斯基自杀前这样写到的:这种市侩道德象灰尘
一样,散落在了我们的红旗制度上。

5,一个“历史终结”的时代,一个到处都在“告别革命”的
时代,一个“发誓50年不谈政治”的胡适之的时代,必然面临
这样的后果:历史、革命和政治的崩溃,其实也就是康德所谓
“心中的道德法则”和“头上灿烂的宇宙秩序”的崩溃,悲剧
精神的解体,必将迎来市侩道德即阿Q精神的胜利。

当“精神”,康德所谓“纯粹理性”转化为专家伦理和官僚主
义,政治自由和政治生活也就不再能被理解为一种尊严和信
仰,于是最好的下台阶就是:它不过就是科恩所谓的一套“范
式”而已,政治自由和政治生活因此就也不是一个“天职”、
一个召唤、一项使命,而不过是由一个“偶然的假定”出发,
编圆了的“故事”罢了。而且--不但艺术不过是编圆了的谎
言,科学本身也是从一个假定出发的范式。而最为令人惊讶的
是:这种我们称之为“后现代主义”的思想根源,也就深刻埋
藏在康德的《判断力批判》中:因为他这样说:所谓艺术“它
是一理想的规范,在它的前提下人们就能够把一个与它协合的
判断和在这判断里表现出对一对象的愉快颇有理由对每个人构
成法则。”

实际上,这其实就意味着:艺术、知识和思想的本质无非就是
“快乐”和“愉悦”,在《判断力批判》中,恰恰没有黑格尔
所谓“斗争”、韦伯所谓“严肃”、马克思所谓“致命的跨
越—革命”。而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根本弊病所在。也许正
是在这样的弊病中,我们才迎来了“攒电视剧”的“快乐”时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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