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 这些事, 倌都知道, 因为这个人的一张两寸照片在我的影集里独占了一大页.
我们两家住得很近, 相隔几栋楼而已. 从小学到高中都同校同年级的同学, 有时还同班. 不过我们那时男女界限分得很严, 男女生基本上不讲话. 读高中前, 我和他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但常常听到他的故事看见他的身影, 是相互看着长大的, 所以也算是青梅竹马.
他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学生, 既不是典型的好学生也不是典型的坏学生. 他人很聪明成绩很好但不像其他成绩好的好学生那么听老师的话, 他也不像坏学生那样故意捣乱, 不过他笑起来总像是在坏笑.
他一直是我们年级里引人注目的男生, 因为他个子最高, 人又最聪明. 而他在全校引起轰动则归功于一次跳高比赛.
那是高中时的一个田径运动会, 当时体育课教的跳高还是跨越式. 运动场上, 同学们奔走相告, 快去看他的俯卧式跳高. 等我赶到时, 只剩下他一人在跳了. 随着同学们的阵阵欢呼, 栏杆节节升高, 突然他换了个跳高动作, 用我们谁都没见过的背越式越过了新的高度, 一个我们难以想象的高度. 大家围着沙坑叫呀跳呀, 心情激动得比看朱建华破世界记录还要强烈多了.
我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好学生乖学生, 特别喜欢读书, 读中学后更是一直做着班干部.
我们的接触开始于高中. 放学后, 我经常会和几个热心同学留下来出黑板报, 而他会带着他那活泼漂亮可爱的小妹妹逛到学校来. 他戏称我们为积极分子, 总爱挑战我们, 问我们一些我们做梦也想不到的问题. 印象深的一个问题是"星星离我们有多远?""怎样测量?" 往往导致我和他两人之间的激烈讨论争论, 其他的同学则更专注于黑板报.
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身体接触是无意的. 那是高中学农时, 住在乡下. 几个男女生开玩笑打闹起来, 我和他都在其中. 打着闹着, 他的手碰到了我的胸部, 我突然生气了, 把他吓得要死.
高中毕业后, 他下乡了, 我也下乡了, 不同的地方, 我们一直没有联系. 考上大学回家后, 听说他考取了全国头号名牌大学, 我们还是没有相互联系, 直到一天我们在路上相遇了.
至今还清清楚楚记得那天, 那个特别暖和的冬天. 下午两三点左右, 我们意外相遇, 都没穿臃肿的棉衣. 我祝贺他考上了头号名牌, 他祝贺我分上了好专业. 他一身蓝, 我一身绿, 他低头看着我, 我仰头看着他. 就这样站在街头若无旁人的聊了起来, 聊得非常非常愉快, 全然忘记了时间地点, 全然不顾下班路过的人群. 中间我妹妹来叫我回家吃晚饭, 我让她先回去. 随后他弟弟也来叫他回家吃晚饭, 他朝他摇摇手. 我妹妹他弟弟先后来叫了几次, 我们答应完后就忘了时间. 我们不停的说不停的笑, 天早黑了, 路灯早亮了, 我们不渴不饿不累, 兴致丝毫未减. 最后, 他妈妈出面了, 对我解释说他第二天就坐火车去上学, 还没收拾好行李. 搞得我像惊兔一样离开的.
进大学后, 一切都很新鲜, 再加上基础差, 功课特别忙, 没想起和他的联系. 过了大半个学期, 收到了他的第一封信. 原来他的信被送到男生宿舍, 过了好久才转到我手中. 他的来信很含蓄, 我回得就更含蓄了. 再后来他的来信似乎表明他有女朋友了, 再后来听说他有女朋友了. 他们家在我们上大学那年搬去了大城市, 放假回家也不可能路遇他了.
我一直对他怀有特殊好感, 来信必回, 但从没主动写信. 大学毕业那年, 他第一次专程来看我, 还送给我一全套许国彰英文教材. 我好高兴好激动, 带他去公园. 在公园里, 他谈笑风生, 我却暗暗希望他会牵我的手, 但他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于是我带他进了公园树林, 他的话少了, 我心中暗喜. 我坐在一棵大石头上, 以为他会挨着我而坐. 但他却坐在一棵树下, 身上披着斑斑驳驳的阳光, 英俊潇洒, 离我远远的, 手都够不着. 我走过去背向树杆上一靠, 挺胸, 仰头, 闭眼, 咬唇, 试图引诱他来吻我. 等了好一会儿, 没动静. 睁开眼一看, 他眼看别处, 没理睬. 我努力了几次都没用, 不明白呀.
后来, 他寄来那张两寸照片, 迎风而站, 神采飞扬. 再后来, 他来信表明有女朋友了, 我回信说有男生追我. 再后来就断了音信.
他一直是一个迷, 我无法明白他. 但常常想起他, 期待那天能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