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岛：日本对华“强硬”的背后

中日两国由于钓鱼岛海域发生的撞船事件造成的外交危机已经进入第三周。尽管中国卯足劲、罕见的对日本穷追猛打：从政治、外交、经济到文化，可谓绵绵不绝的组合性打击，日本依然不为所动，继续延长扣押中方船长。危机大有进一步升级甚至形成两国全面对抗之势。

日本由于历史原因，和其邻国如韩国、俄罗斯、中国均有领土争端。相对于韩国、俄罗斯，日本对中国的表现堪称强硬。

俄 罗斯接替的是前苏联的衣钵。前苏联自成立后，在军事上曾两度大败日本。一是二战前夕，在诺门罕以绝对陆空优势击溃日本的进犯，令其打消侵略苏联的念头。二 是二战末期，苏军再次以优势兵力席卷残云般将关东军全歼，并乘胜占领北方四岛，岛上日本居民也被驱逐。在雅尔塔会议上，美英承认苏联对此四岛的主权。这就 是日本和苏联领土之争的由来。二战后，苏联更崛起成为全球超级大国，根本不把日本放在眼里。其心理优势保存至今。虽然在叶利钦时代，日本妄图利用其经济严 重困难濒临崩溃之际，索要北方四岛，但均被俄方严辞拒绝。俄方最新的官方表示可以归还最小的两岛（占争议面积的6%），但民间则强烈反对。现在如果日本渔船敢于到此海域捕渔，则一律武力相迎。2006年一名日本渔民被击中头部死亡，最后也不了了之。

这里，我们不得不佩服美国的远见。这北方四岛就成为日俄接近不可逾越的障碍。

韩国和日本的独岛争端更为复杂，可上溯上千年。目前韩国实际控制此岛，并且在此岛上有常驻守备队（1954年 朝鲜战争结束后不久开始）、建有机场、设立旅游观光区、总理和议员均上岛宣述过主权。在靠近韩国海区内，韩国军队频繁监视，日本渔船很难接近。不过需要指 出一点的是日本政府虽然每年都要向韩国政府递交备忘录，但日本国民对此岛归属问题普遍并不十分关心。双方最新一次交恶是2008年7月14日，日本文部科学省宣布将在2012年度使用的中学“新学习指导纲领”社会科解说书中，写入竹岛为日本领土，引起韩国民众抗议示威。7月18日，韩国召回驻日大使。7月19日，日韩自由贸易协定（FTA）交渉再开协议也无限期延期。

韩 国对日本如此强硬（或者日本对韩国“微软”）原因有四。一是韩国曾被日本吞并和殖民，是二战期间亚洲国家中受害最重的国家。在道义上日本先天不足。二是韩 国是正常国家，和日本一样都是美国东亚的盟友。日本无法得到美国的支持。如果由于争端影响到美日韩同盟，则必被美国反制。第三则和俄罗斯一样，都是二战结 束后借有利时机实现实际占有。四是朝鲜这个共同敌人的存在。

中日之间的钓鱼岛争端则和俄罗斯、韩国皆然不同。日本是在中日甲午战争末期后吞并钓鱼岛。二战后，美国占领日本并根据1951年签定的旧金山和约的授权，托管琉球群岛及钓鱼岛群岛。由于时值朝鲜战争爆发，两岸均未签纸确认。1972年5月15日，美国将琉球群岛主权移交日本时，一并将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的行政管辖权（注意：不是主权）也交给日本。从而引发了中（包括蒋介石统治下的台湾）日钓鱼岛主权争端。

美 国的用意如同对待苏、日，从此成为中日两国关系起起伏伏的钉子。美国的做法，导致中日之间谁都无法实质有效控制。虽然名义上钓鱼岛由日本管辖，却也不能象 韩国、俄罗斯一样驻军，官方代表也不能登岛。由于二战后此岛被美国管理，中国也没能象韩国、俄罗斯一样利用二战之后的有利时机直接占领或收回。等到七十年 代，由于冷战共同对抗苏联的需要，加上中国重新进行现代化尝试，急需日本的经济援助（也有两岸竞争的因素），故中国政府提出“主权在我，搁置争议，共同开 发”的主张，双方建交时并没有划分海疆界线。

由此可见，相对于韩国和俄罗斯，日本对钓鱼岛强硬的原因有四：一是日本从美国手中获得实际管理权。二是美国对日本的支持。三是中日建交时，由于冷战、两岸竞赛以及中方重新现代化需要日本等原因，导致不同于韩国和俄罗斯的状况出现。四是中国是朝鲜的主要支持者。

但时移势移，今天中日格局已经大大发生变化，这一次中日围绕撞船造成的外交危机，显示日本仍然停留在“历史”而不是“当下”。

这 天的日本已经是经济停滞了二十年的日本，是一个把占据了四十多年的全球第二宝座拱手让给中国的日本，是一个经济上开始反过来依赖中国的日本。就在撞船发生 一刻，日本政治、经济正面临着二十年以来最为困难的时刻：三年五换首相、刚上台不到三个月的首相菅直人又由于小泽一郞的挑战而不得不全力投入选举、日元升 值达到十五年的高点而且由于干预引发欧美强烈不满、股市下跌、经济复苏可能夭折。在这个背景下发生的撞船事件，从逻辑上讲，应该象过去一样尽量淡化、迅速 处理。就是和台湾，日本也从未象今天一样把事件长期化。2008年， 台湾渔船被日方撞沉，船长和两名船员被扣。但两三天后就放人，而且日本还向台湾一方道歉。但这一次，日方以中方渔船撞击对方巡逻船为由，第一次登船、扣 人、扣船。采取将事态升级的做法。在中国的强大压力下虽然释放十四名船员和渔船，但仍宣布要以国内法审判中方船长，并一再延长关押期，以致跨过“九一 八”、“九二二”中日邦交正常化三十八年纪念日、中秋节，并即将迎来中国国庆节。

日本的“反常”表现，原因可能如下：

一是日本的制度和政治精英出了问题。这不仅表现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无法解决经济停滞，也不仅表现在三年五换首相。还表现在日本首相屡屡错判形势。2001年， 日本首相小泉上台后，坚持年年参拜靖国神社，结果导致中日关系严重倒退。而这个时期恰是中国经济突起猛进的历史时期。致使日本错过中国这班经济快车。小泉 的误判与美国小布什政府把中国当做头号竞争对手形成鲜明对比。如果不是出现历史的意外“九一一”事件发生，中美关系还不知会演变成何种模样。当然，小泉的 误判可能和一位来自美国的华人学者章家敦的《中国即将崩溃》有关。这本书现在自然成为笑谈，不过这本书虽然没有忽悠了美国，但却忽悠了日本。

再就是2009年日本首相鸠山竟然要太岁头上动土，直指美国。不仅要建立没有美国的东亚共同体，要重新脱美入亚，还要美国搬迁军事基地。结果“壮志未酬”的鸠山仅仅担任了八个月的首相就不得玉碎辞职。

至 于制度上的问题，不管是小泉还是鸠山，还是现在的菅直人，其“错判形势”的施政均和选举有关。小泉为了胜选获得右翼的支持，公开主张将年年参拜靖国神社。 鸠山则为了迎合左翼，居然拿美国军事基地开刀。菅直人则在撞船事件发生后，之所以未能第一时间进行处理，致使事件长期化，也和他正全力投身选举有关。一方 面担心放人影响选举，另一方面如果败选此争议将由继任者接手。如此患得患失，以致一再错失机遇。

不管如何，无论是无法解决二十年的经济停滞，还是无法适应中国崛起导致的格局质变，日本的制度和政治精英都到了一个新的历史关口。

二是日本可能从阴谋论解读此次撞船事件，认为是中方借日本内忧、内患之际，趁火打劫。判断中方可能要达到的目的如下：

一 要展现中国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之后的实力，进一步取得中日关系的主导权，这自然也包括钓鱼岛。二要打击新首相亲美路线。就如同美国打击鸠山首相一样。三 要重新处理中日之间的其它争端。比如东海油汽田的谈判以及即将到期的煤碳出口的谈判，甚至包括减少或中止稀土等的出口。四要凝聚国内共识、更好的解决改革 开放三十年以来面对的核心难题，包括拉近两岸，唤起台湾的“中国意识”（尽管是大陆、台湾和日本三方声称拥有钓鱼岛主权，但台湾仅向日本抗议），而且也是 处于选举被动局面的国民党可以发挥的议题。

鉴于此,日本决定坚持不退让。从事态的发展来看，日方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而其主要依据则是近期中国渔船进入钓鱼岛的频率大增，而且强调中方渔船主动撞击日方巡逻船。

然 而，不管如何，西方建立和主导的国际秩序是唯实力论的。不管日本如何判断，它所能做出的反应只能从它的实力出发。现在日方强行扣押中方船长而且欲将之长期 化，早已超出日本的能力边界之外。也必将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正如中方发表的、极其少见的、颇有最后通牒意味的声明：“日方如一意孤行，错上加错，中 方将采取强烈反制措施，其一切后果由日方承担”。

附：日本媒体看法

「產經新聞」今天以兩篇社論評論此事，其中一篇指出，「日本的領土與安全已面臨危機」，首相菅直人須和美國對「日美兩國共同防衛尖閣」重新加以確認，同時應回應中國，互相尊重對方領土與領海，並要求中國「對侵犯日本領海謝罪」。

「產經」另一篇社論則指出，這是單純的法律案件，中國政府的施壓是對日本內政的干涉，溫家寶發言「警告」日本，是很明顯的威脅，具有相當的危險性。「東京新聞」在社論中也呼籲，中國應該停止連鎖性的報復措施，激化日中對立並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