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李泽厚被许多青年学生崇拜为导师。刘晓波因为出版《与李泽厚对话》批判李而出大名，到处有人请他开讲座。我那次是去中国社会科学院听他的。

讲座海报介绍说是邀请了刘和李泽厚的几个研究生当面辩论。讲座开始也是按照这个程序进行的。先是李的研究生发言。我不记得是几个人都发言还是只有一个代表发言，只记得有一个研究生讲了大约至少半小时，扼要介绍观点分歧之处，逐点反驳刘的批评，还特别说有几个地方刘是故意歪曲，学风极不正派。说到学风的时候还有点激动。这个人还说和刘是老相识了（忘了是同学还是什么），很了解刘的投机方式云云。我当时感觉是，这个研究生逻辑很清楚，但很书生气，说话比较专业，不少听众跟不上，有点厌烦。

然后是刘上来，大家雷鸣般的掌声。一个北方大脸汉子，和前面那个人形成鲜明对照。刘上来就认帐，说他和那个人是老相识，打过多少交道了，不怪他有成见。然后说我不准备和他们一一辩论，我已经写在书里了（大概是这个意思），我今天来，是要给大家报告我最近潜心研究的“生命哲学”。忘了他说的是谁的生命哲学了。然后他很快进入状态，开始充满激情的演讲。说实话，他的演说艺术很好，一方面他很投入，自己说得如痴如醉，满面红光，一方面却又好像和你谈心，对着底下一大帮学生一点都不傲慢。我因为他故意回避交锋，对他很反感，一直还能保持观察的态度。但环顾在座的人，很多人几乎进入被催眠的状态了。
他说到半个多小时的时候，那几个研究生站起来打断他说，鉴于你不准备交锋，我们走了。大家根本就不理这几个人。他们灰溜溜地走了。

我没有听完，估计走的时候大概也快结束了。记不得刘的生命哲学感悟的具体内容了，但平心而论，演讲的内容还是很值得一听的。问题不是这里，问题是刘存心拿所有的人开涮。我也第一次活生生地感到人心如此糊涂，只要享受精神快餐，随便就能被忽悠着走，而忘了基本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