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出生后,有好事邻居不时地调侃我们三姐妹:“有了弟弟后,你们掉价了吧?” 开始我们都是瞟邻居一眼,不屑一顾。除了我要给弟弟洗尿布外,生活基本保持着原样。妈妈虽然要照顾弟弟,但依然悉心照顾着我们,爸爸也一如既往地乐意带我们玩耍。
当弟弟长到能跑能跳会说会唱的时候,公平问题渐渐凸现起来。
那时家里的经济开始紧张了,添了四个孩子,但父母两人的工资却没有增加。钱不够用,他们精打细算,努力让我们吃好穿好,但总是不宽裕。
在穿的方面,我这个老大占了一些便宜。我的新衣最多,没穿破的衣服就传给大妹妹穿,一个一个传下去,有的衣服能传到弟弟身上。尽管这样,妈妈总是让我们个个都穿得舒舒服服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弟弟大些后有抱怨,他不愿穿女孩的衣服,但妈妈还是让他穿在里面,外面罩上男孩服装。
在吃的方面,每天有米饭蔬菜和少量荤菜,荤菜主要是几两猪肉或几个鸡蛋,不分也不抢。其他的荤菜不经常有,偶尔吃一次就像过节一样的高兴。
我们家吃鱼很特别。恰好就是我喜欢吃鱼肚,大妹妹喜欢吃鱼头,小妹妹喜欢吃鱼尾,弟弟喜欢吃鱼背。到现在我们一起吃鱼还是这样分的,各得其爱。吃完饭后,爸爸还带我们烧鱼骨头吃。将鱼背上的脊梁骨放在火上烧黄烧香,然后折断骨头吃里面的骨髓。每次爸爸烧好后,我们都伸长脖子看折断后有没有骨髓,有的话就一阵欢呼,爸爸总喜欢逗我们,故意磨磨蹭蹭地一点一点地分给我们吃,好玩得很。妈妈从来不加入吃鱼骨头的行列,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跟爸爸玩闹。
吃鸡呢,第一是要爸爸先把鸡屁股找出来吃掉。爸爸每次找到后,总要夹着伸到我们面前恶心恶心我们,然后得意洋洋地吃下去,边吃边说好吃。我和小妹妹都最爱吃鸡翅,大妹妹和妈妈最爱吃鸡脖子,弟弟吃鸡大腿。妈妈每每要我们姐妹三个轮流吃另一个鸡大腿,但我们确实不爱吃鸡大腿,宁愿吃鸡小腿,于是剩下的另一个鸡大腿就归爸爸了。
点心或水果不是每天有吃,量也不多,所以要分着吃,否则就会有意见。妈妈说她不爱吃点心,于是将点心分为五份,按年龄大小先后挑选,弟弟先挑,然后依次是小妹妹,大妹妹,我,最后是爸爸。有次我们发现分得不匀,弟弟拿了明显多的那一份。我生气地提意见,说妈妈故意分了一份大的给弟弟,两个妹妹也积极附和我,于是妈妈主动让位让我来分点心。
我每次都分得十分仔细,不光分得均匀,而且分为六份,坚持妈妈也应该吃一份,真正做到一家人绝对公平一致。
但没过多久,又发现新问题。一次,弟弟吃完他那一份后,还要吃,于是妈妈将她的那一份给了弟弟。这下我更生气了,马上指控妈妈偏心。无论妈妈怎么解释她真的不爱吃点心,弟弟还小不懂事等等,我就是认定她偏心弟弟,溺爱弟弟,纵容弟弟。在我的强烈抗议下,妈妈还是常常忍不住让弟弟多吃一些。最后我忍无可忍,罢吃。分完点心后,我要看着妈妈吃完她那一份才吃我自己的,妈妈不吃完,我就不开始吃。妈妈只要给弟弟多吃一口,我就不吃了。
我和妈妈的拉锯战,爸爸丝毫不管,他还是很快吃完他自己那一份,该干嘛就干嘛去了。围观的是两个妹妹和弟弟,大妹妹有时也跟着我一起罢吃。妈妈很无奈,一边是大气凛然的女儿罢吃,一边是嗷嗷叫的儿子要吃,最后妈妈还是依了我们。
其实,我并不爱吃那些点心,吃多吃少没有关系,要的就是公平。
记忆中,弟弟有过一次特殊。他两岁多的一段时间内,大便不顺,爸爸托人从广州买来香蕉给他一人吃,让他吃香蕉通大便。弟弟每天一支香蕉,而我们只吃了一两支解馋。
玩耍时,被抗议的就经常是爸爸了。
比如,爸爸喜欢跟我们玩敲栗壳,就是用弯曲的食指和中指敲额头。爸爸追着敲我们额头,我们追着敲他额头,敲来敲去不亦乐乎。有时我们会抗议他偏心敲弟弟敲得太轻,得重新敲重一点。另一个玩法是爸爸翘起二郎腿,我们坐在他翘起的小腿上,他上下翘腿,像坐跷跷板一样,我们排队等,每人翘的次数一样多,弟弟有时想多玩,我们会将他从爸爸的腿上扒下来。
其他方面,我们也密切观察着父母,发现不平就抗议。妈妈有时无奈,跟我们解释弟弟还小,我们小时候也是和弟弟一样,等等。但我们就是不能接受,坚持要公平一致。
爸爸后来想出了开家庭会议搞民主公平的办法。每月底,定期召开家庭会议,我们四个孩子轮流做会议主席主持会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也开展表扬和自我表扬。被批得最多的是弟弟,其次是爸爸。
记得有一次,我和大妹妹狠批弟弟自私自利,好东西总要多吃等等。小妹妹和弟弟成了好朋友后,她就不再说弟弟的坏话了。当我们一件件一桩桩的说完实例证据后,妈妈补充说:“你们忘记了一件事。”
“么子事?” 我们诧异,妈妈一般很少插嘴的。
“涛涛上星期把张娭毑给他的两粒糖拿回家了,记得不?” 妈妈提示我们。
“只有两粒糖,分都不够分的,他和莎莎一人一粒吃了。” 我们还是没看见弟弟的好。
“他那么爱吃糖,还是拿回来和姐姐们分。虽然不够分,但他没有独吞。张娭毑告诉我,亮亮和明明拿到糖后就自己吃了,只有涛涛马上拿回家和姐姐们分着吃。是不是要表扬?” 妈妈继续开导我们。没等我们开口,爸爸一把抱起弟弟举起来,高声喊道:“嘿,好儿子,学会关心别人了。嘿嘿,嘿嘿。” 边笑边亲弟弟。
我们终于承认了弟弟能这样做还是很不错的,比大部分他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强多了,应该给与表扬。
然而我的极端公平主义导致我又干了一件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