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老故事——脆弱婚礼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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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脆弱 于 2011-01-02, 11:35:05:

脆弱婚礼小记(上)

不要误会,不是我的婚礼。

*

早上不到4点,在一阵又一阵催魂似的叮铃乱叫声中不情不愿的睁开眼,迷迷糊糊关掉了枕边的闹钟,强撑起疲倦已极的身子斜倚在床头,以不太雅观的姿势傻傻的发呆。两三分钟之后,终于大惊失色的想起来,今天是小妹的大喜日子。

更加糟糕的是我是这场婚礼的总策划人。

早在4月8日,为了小妹这个婚礼就提前成立了一个筹备委员会,大约二十人左右,基本都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身经百战的已婚人士,对于如何操办婚礼事宜都不陌生。除此之外还联系了一家公关公司,因为平日一直有业务往来,所以很多工作交给他们也比较放心。

前两个星期委员会成员平均每3天聚一次,研究邀请嘉宾名单、发喜贴、安排外来家属入住及选择酒店、勘察现场等事宜。到了最后一周,也就是五一节假日,大家几乎天天碰头,仔细商讨每一个步骤细节,甚至还为此专门做了一个PPT方案,详尽分配了给每人的任务和具体流程安排之类。

真的比上班还累。而且还得倒贴钱。

粗算下来,整个婚礼预计要花费5万左右,光是包一层请几十桌客人就要3.9万,还有租车队、摄像、灯光、音响、婚纱、化装、鲜花、红地毯、制作纪念品以及安排外来家属入住等各种开销,此外还不少间接费用,诸如筹备委员会的打车、聚餐、印请贴什么的。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出钱。

曾经问过小妹,她梦想中的婚礼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需要像这样奢华挥霍。小妹很懂事,只是说简单就好,不过我还是从她眼神中依稀看到了一丝憧憬之色。当然这也不能怪她,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时刻更重要的呢。要怪只能怪国人这种浪漫即是烧钱的观念。

小妹非常漂亮,人品也很好,只是性格太柔弱了些,遇事缺乏主见,而且也比较单纯,毕业之后一直在一所中学里教书,社交圈子很小,极少接触社会,虽然马上就25了,可在我眼里却还像是个不懂事的黄毛小丫头。

之所以喜欢小妹仅仅因为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嗯,如果不算远亲的话。但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会觉得这样的女孩太稚嫩了,并不适合做个好妻子。多年的经验告诉我,美好的婚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娶一个不谙生活却时时刻刻需要呵护疼惜的女人,多半会出问题。

不过显然新郎不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也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小妹喜欢就好。虽然我很担心他们俩是否真正彼此了解对方。

不管怎样,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除了尽心尽力把婚礼办好之外,再想什么都是多余的。

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起床穿衣,花了35分钟洗漱装扮兼热奶,随后开始接听预料之中的无数骚扰电话。

负责开路的那辆BMW303的司机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倍投设备要10点以后才能运来;司仪的电子信箱里没有台词脚本;昨天编辑好的视频文件找不到了;化装师要求把原定的时间延长;男方一个家属刚从美国飞回来要临时安排接机;伴娘抱怨给她分配的工作不是人干的——呃,这角色负责替新娘喝酒。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麻烦接踵而来,没完没了,简直让我怀疑过去三个星期的准备工作到底是不是在地球上做的。

一边耐心的教导那些临时义工们如何解决突发状况,一边收拾清点该带的物品准备独自开车去酒店。家人依然在酣睡,太早了没必要吵醒他们,婚礼开始时能够及时出现就行。临出门前悄悄吻了一下女儿的小红脸蛋,望着她那甜甜的可爱睡姿,烦躁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许多。

4点50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排排整齐的路灯拖着长长的影子从车身两侧缓缓划过。白天里喧嚣的小区此刻显得异常宁静与安谧,惟有捉狭的春风在调弄树梢时不小心发出的轻微挲挲声。

再次和车队的leader对了一下表,10分钟后他们就要从新郎家出发去接新娘了。大概小妹正在焦急而又略带羞涩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吧。之前安排的闹房节目本来该由我亲自守门的,无奈实在没办法分身,只好让小妹的好友替代了。

一直不明白举行婚礼为什么要规定那么多烦琐的程序,可能是古人的生活太单调乏味了,要找点好玩刺激的事情,于是就慢慢形成了传统,于是后代的傻瓜们不得不乐呵呵的去遵从。虽然他们之中的某人觉得很无聊。

但是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情还得硬着头皮去做,这就是生活。

打开音响播放新下载的Yanni那首轻柔飘逸的With an orchid,深深吸口气,将心情调整至最佳,然后开始给新郎那个顽固的父亲挂电话,试图劝说他修改一下发言稿——我只敢在这里说,真是俗不可耐又臭又长的发言稿——至少,把那段关于八荣八耻的文字去掉。

不出所料,老头暴怒了。倒是没有狂风暴雨式的抗议和责备,只是慢条斯理的给我讲起他那些光辉的革命故事来,而且连个逗号都没有,让我想结束这个愚蠢透顶的建议都插不上嘴。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谁能被一首《I Love You》给唱死,那一定是在说我。

更郁闷的是,新郎竟然在这个时候插进电话来,哼哼唧唧说什么把新娘从家一直抱到酒店实在太累了,能不能换个形式。说实话我连杀他的心都有了。而且还得是虐杀。

就这样在一片青蝇的环绕中来到了酒店。

停下车,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急促的喘息。快要死了的感觉。

(未完待续)

脆弱婚礼小记(中)

对于酒店方面的布置工作我是很满意的。

一条长长的、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神圣的结婚殿堂的红地毯将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一劈两半,左右各有十几张圆桌,上面摆满了银光灿灿的餐具。大厅尽处是一个半圆型舞台,上面几乎成了花的海洋,各种五颜六色的鲜花被精细的放置着,共同勾勒出一副绚美的图案。正上方的墙壁上还悬挂着一幅新郎与新娘深情相拥的彩色喷绘,让人看了有些忍俊不住。

抬手看看表,还不到6点半,要半个多小时后负责音响灯光的DJ才会过来调音试频。来的似乎有点早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我一个人。

打开笔记本,接上网线,开始给司仪发台词脚本。其实整个婚礼的流程他都是清楚的,现场该讲什么也早已背好,不过因为临时新加了几个嘉宾,头衔及名字要重新确定一下,另外还有些其他的小变动。

之后又拨了几个电话,叮嘱几个摄像一定要赶在8点半之前准时到场。之前因为用数字BATA还是DV带和他们争执了好几次,我坚持要用BATA,而他们以扛几个小时的机器实在太累了为借口说什么都不肯。由于都是朋友,全部免费拍摄,所以也不好强求。其实用什么带子是无所谓的,反正也不会去电视台播,只不过总觉得一切都要尽善尽美才好。

再次在心中把所有事项默想了一遍,应该没什么疏漏的地方了。一时间,除了无聊的等待之外我竟突然找不到事可做,只好傻傻的在舞台上转来绕去闲溜达。

清晨的几缕阳光透过悬挂在壁窗上的巨大布幔倾泻进来,在大厅的地板上蒙了一层如同少女般羞涩的淡红。而计划中原本端庄肃穆的结婚殿堂,在这样一种色调下竟也变得有些妩媚了。

这个时候新郎那边应该已经开始闹房了吧。伴郎及几个男方家属陪着他一起“撞”新娘的家门,而小妹的几个姐妹则会竭力保护她不让对方“抢”走。当然这些都是虚应的形式,新娘终归是要跟新郎走的,而且还得遵守时间不能迟到。

小妹的家在她的学校附近,离酒店很远。因为只是租的房子,结婚之后大概就不会再去住了。回想起那个小窝里点点滴滴的往事,还真是有些感慨。

又隔了一会,DJ终于来了,还带着个负责架线的酒店服务生。在一旁呆看着他们忙碌工作,觉得很无聊,几次想上前帮忙却又被委婉的拒绝了。估计他们是不希望一个外行来添乱吧。

灰溜溜的走出酒店,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出了会儿神,还有些时间,可以散散步舒缓一下已经麻木的神经,或是干脆躲到车里小憩一会。

不过麻烦事通常都会在这种时候劈头盖面的砸过来。这次也不例外。

新郎的姑姑带着4个俊俏的小孩赶来了。2男2女,都穿着正式的礼服,黑色的西装配上纯白的长裙,显得格外可爱诱人,恨不得在他们那红红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上一口。

可到头来被亲的满脸口水的人却是我。

4个小孩中有3个和我很熟,都是新郎的表侄女外甥之类,和小妹去男方家时经常能碰到。还有一个男孩虽然过去没见过,但也不认生,一个劲扯着我的头发问是不是假发,让一旁的姑姑狂笑不止。

几经荼毒之后,终于把这几只在耳边不断叽叽喳喳叫唤的小鸟硬塞到事先预定好的酒店房间去休息。然而还没等我缓过劲来,几个筹备委员会的成员带着大队人马蜂拥而至。

先是负责引领宾客的几个女孩花枝招展笑意盈盈的出现在面前,让我眼睛不由为之一亮。可再一细细打量,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虽说这些女孩子都很漂亮,但是……似乎穿的也太暴露了点吧。拜托,又不是你们结婚,这是给谁看呢。

接着一个负责后勤工作的壮汉抱着一大箱彩花喷筒满头大汗的一路小跑而来,边喘着粗气边询问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发放。

再之后是负责通讯器材的大叔从背包里掏出一堆对讲机非要当场调频测试。

接下去是负责献歌表演的小姐抱着吉他登上舞台来了段现场秀。

又然后是负责收红包的小姑娘满世界找保镖。

还有新郎的父母、婚姻介绍人、证婚人、司仪、伴奏乐队、摄像、视频设备安装人员、公关公司老总、酒店餐厅经理等等等等。

于是全世界的节庆都会聚到了一堂。

一个多小时前还是那样安详宁静的宴会厅此时此刻却变成了菜市场,无数双皮鞋、高跟鞋噼里啪啦的穿梭其中,嘈杂纷乱的交谈声、喧闹声混合着震耳欲聋的鼓声、电吉他声、SAX风以及麦克试音声,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潮般怒吼咆哮着,几乎都快要把大厅的顶棚掀翻了。

原本千头万绪却是井井有条的工作安排在这种略显失控的大场面下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各种事先根本料想不到的问题和困难一个又一个突然蹦出来,让人目不暇接头晕眼花。若不是有男方的几位家属和公关公司的老总挺身而出,说不定我早就疯掉了。

待一切都准备停当已经9点多了。一些提前到场的宾客们陆续进入宴会厅,开始和认识的亲朋好友们寒暄问好,而临时义工们也相继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聚到一起低声聊着些什么。

接下去的,就是静候那对新人的到来。

(未完待续)

脆弱婚礼小记(下)

前两部分只是铺垫,这章才是重头戏。

*

一列九辆被绚烂缤纷的鲜花与彩带装扮得花里胡哨的黑色轿车终于在众人热切期待的目光下缓缓驶近酒店门口,而周围的气氛也随之渐渐高涨了起来。

第一个走出车门的是身材高大的伴郎,除了负责为新郎开车门之外,他还要事先铺设好脚下的红色软垫,以便让新郎可以双脚不沾地面直接步入婚礼大堂。当然这也是必须的程序。

一个冒失鬼激动之余不小心提前喷射出了手中的彩筒,把伴郎弄得满头碎花屑。不过倒也没人怪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举动都是可以原谅的。

一阵轰笑过后,新郎喜气洋洋的下了车,先是朝门口众人腼腆的笑了笑,接着弯腰躬身探入车内,一把将新娘抱了出来。

小妹的脸深深埋在新郎的怀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耳垂红红的,想来大概有些娇羞吧。

那4个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小孩迅速跑上前去,2个男孩手持花篮,2个女孩则将拖曳在地的婚纱小心的捧在胸前,一步一趋的跟随新郎踏过红地毯,摇摇摆摆朝酒店大门走去。

一瞬间天空中布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条和花屑,宛如下了一场花瓣雨。

于是一切都乱了套。

在场的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少,无论高低贫富,也不管是否相识,通通放肆开来,大声鼓噪喧嚣,吹哨起哄,似乎每个人都为一种畅快淋漓的气氛所感染,定要把胸中积郁已久的块垒彻底发泄干净。幸亏这不是在古代,否则的话定会有人拔剑对舞横槊赋诗什么的。

周围响着接连不断震耳欲聋的鞭炮,眼前晃着一张一张兴奋欢愉的脸庞,原本紧绷的心也不禁有些舒缓了。我默默退出了拥挤的人群,快步向楼上的宴会厅走去。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做呢。

大厅的倍投上不断循环播放着这对新人的DV短片,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点点滴滴,浪漫而又温馨。一旁的钢琴师则在我的手势讯号下开始弹奏轻快美妙的《梦中的婚礼》,为短片中那个甜蜜的爱情故事作个小小的注脚。

打开对讲机,告诉所有严阵以待的临时义工们婚礼已经正式开始。

再次检查了一下全部流程,矫正了几个事先没注意到的小bug,安排酒店餐厅经理开始上正菜,通知公关公司老总准备好几个重要嘉宾的引领工作,随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入新娘的化妆间,想看看化妆师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奇怪的是房间里并没有化妆师的踪影,惟有小妹一个人端坐在长椅上对着面前的镜子默默出神。

轻轻走上前去,拍了拍小妹肩膀,正想问她化妆师在哪里,未料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她猛地浑身一颤,顺便把我口中的话也给噎了回去。

看的出来小妹是太过紧张了,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做新娘子——咦?这话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而且等会要面对那么多的宾客和未来的公婆姑婶叔伯,有些怯场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人说治疗婚前恐惧症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倾诉与宣泄。找个可以信赖的人把心中的种种焦虑和困惑通通讲出来,哪怕没有得到什么好建议,至少也能舒缓一下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之前一直忙于筹备婚礼的事,没顾得上其他,或许早就应该和她好好聊聊了。

正思量间,小妹突然站起身来,紧紧抱住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无声的恸哭。

起先我着实被吓了一跳,哪儿有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伤心落泪的,不过随后想想自己结婚时的心情也就释然了。很多人在走进婚姻殿堂前都会产生一种无名的恐惧,害怕对方婚后不再爱自己,害怕处理不好与对方家人的关系,害怕从此要挑起生活的重担,害怕去面对另一个迥然不同的人生。

几天来被连续熬夜折磨的疲惫不堪的神经终于开始迟钝,一个糟糕透顶的主意陡然浮现在脑海里。

任由小妹在胸口抽泣了一会,偷偷看看表,时间还没到,于是在她耳边柔声的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女人都有这么一天嘛。不如这样吧,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你看好不好?

小妹略微吃惊的仰起脸,看着我想了片刻,点点头。

于是我便带着新娘子从婚礼上逃跑了。

很有趣的感觉,像是在作偷心小贼。紧张而又刺激。

不过待走到酒店门口时还是犹豫了一下。十几米之外的头顶上,三百多位客人正翘首期盼婚礼的举行,而旁边的隔壁房间里还有一个兴奋的新郎和他那顽固的老爸。如果这时大家发现新娘子竟然不翼而飞了,而且还是被婚礼的总策划人拐走,估计——啊,应该是铁定——我会被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外加凌迟处死。

嗯,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出门就会被车给撞死。

不过,管他。

有个老头说的好,我走之后,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小妹的终身幸福比我的面子更加重要。若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我做不到,可延迟婚礼却是可以的。

关上手机和对讲机,贼忒兮兮的拖着小妹走出了大门。

酒店外的空气格外清新,温暖的阳光仿佛情人的双手般轻柔的拥抱着身躯,让人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因为是节假日的关系,周围的商店都没有营业,行人也不是很多,空荡荡的街道上惟有一团团纯白的柳絮在风中翩翩飞舞,旋起旋落。

好久没和小妹一起散步了,很温馨。我一边轻声漫语说着无聊的闲话,一边享受这难得的轻松一刻。

或许是周围那恬然祥宁的气氛起了作用,小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慢慢给我讲述起平日那些难以启齿的隐私话题。

原来她害怕结婚是有理由的。

首先是婚姻中不得不面对的性的问题。小妹虽然已经24了,然而却未经人事,对于正值血气方刚激素分泌过多的雄性动物总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尤其是盛夏将至,单薄的衣裳无法再遮盖住那玲珑凸浮的曼妙曲线,几次春光乍泄都差点让对方把持不住,对此实在是紧张的要命,以至于一想到洞房之夜就惊慌失措。

一开始我还以为小妹是在和我开玩笑,像她这样出落的清丽脱俗我见尤怜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与男人没有过接触呢。不过后来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确定婚礼日期时小妹所闹出的笑话,才觉得这倒也不是没可能。

那日我问她,打算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小妹回答说,看着办吧,一切都依你。因为周围还有几个筹备委员会的男士,不好明言,于是我再次婉转的提醒,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旁人怎么能做主呢。哪知面对如此明显的暗示这位大小姐依然迷迷糊糊不知所谓,傻兮兮的追问我究竟是什么事,害我哭笑不得,只好说,亏你还是女儿家,是不是打算让新郎在洞房那天睡地板啊。结果惹来一阵哄堂大笑,差点没把小妹给羞昏过去。

有了这次教训,我再不敢以成人的标准看待小妹,即便又有什么幼稚的状况出现,也只能见怪不怪的耸耸肩,苦笑着说声没关系而已。

低着头想了一会,决定还是给小妹上堂科普课比较保险,而且也不那么尴尬。先从进化论讲起,说说为什么会有两性以及雄性动物为什么会把持不住,然后转战人体解剖学,大略谈了一下异性身体构造和生理机能,最后扯到动物学,以莫里斯那种纯粹客观的科学口吻聊了聊裸猿们的交尾在生物学上的意义之类。

一小时后,我已是满头大汗,不过好在让小妹渐渐克服了对异性的恐惧心理,能够比较理性的看待关于性的问题了。而至于是否还会临时怯场,天晓得。

之后小妹又担心的问起了很多关于生小孩的问题。比如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很痛,以及产后对身体的影响之类。虽然一样很幼稚,不过比起之前的问题,回答起来要轻松多了。

再后来又一起聊了些比较温馨的话题,但具体内容记不太清楚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升过头顶。

虽然从小妹几次有意无意的言辞间发觉她并不想急于回去举行婚礼,但我也别无选择啊。

现实生活中可没有什么童话故事,而英俊的王子也不会认为宽容是一种美德。此时此刻,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新郎被气得眼睛喷火脑袋冒烟的杀人模样。毕竟在婚礼上被新娘放鸽子这种事情,可不是谁都能有运气赶上的。

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一声,带着小妹返回了酒店。

原本有些耀眼的光芒转瞬间就化作了失去色彩的灰暗,而身边那暖人的阳光也在进入酒店大门的那一刻被丝丝的冷气所取代。

噩梦开始了。

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纷杂嘈乱的噪音此起彼伏,诧异、愤怒、质问、怀疑、嘲弄、无奈、紧张、关心,种种眼神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扫射过来,像是在看一个惊世骇俗的怪物,几乎都快要窒息了。

我疲惫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拥着小妹,努力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一步一步朝楼上的化妆间走去。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才不像斯佳丽那个第二任憨丈夫,时时刻刻关注邻居们怎么想。人么,有时候就得脸皮厚点才行,那些被风言冷语杀死的通通是傻瓜。

一边想着,一边将小妹带入了化妆间,安顿她先休息一会,随后打开手机,开始联系新郎,毕竟这个家伙可是不能得罪的。再说,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早死早投胎嘛。

悦耳的铃声突然在门外响起,紧接着那个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爽朗笑容出现在了眼前。

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点都没生气,真是挺不容易的,想必日后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吧。把小妹交给这样一个心胸豁达的男人,倒也可以放心。

刚想说声对不起,身后正在换婚纱的小妹突然尖叫了一声,把我和新郎都吓了一跳,赶紧拉着他走出了房间。不过这么一闹,倒也把那一点点尴尬给丢掉了,我们俩站在走廊中对视一笑,转瞬间就小妹的任性达成了一致的默契(他一直以为小妹是自己跑掉的,而我是去把她追回来。直到现在我都没告诉他真相。呵呵)。

新郎并没有质问什么,只是略有点焦急的说时间已经过了,乘宾客们大部分还都在赶快开始婚礼吧,不然再等下去人都该走光了。

我点点头,没再坚持原定的那些精心安排好的程序。说实话能有这样一个完美的结局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本以为怎么也得翻来覆去的死几次呢。

以最快的速度替小妹换上婚纱,又帮她补了一下妆,打开对讲机,顾不得临时义工们在频道里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大吼一声叫他们各就各位,通知现场DJ准备播放婚礼进行曲,让司仪准备报幕,然后将小妹交给新郎,独自一人先他们俩一步进入了宴会厅。

刹那间,偌大的宴会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我身上,仿佛我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真是奇怪的感觉。

主桌上那个顽固的老头霍的站了起来,满脸都写着你还知道回来几个大字。

还有隔桌上我最心爱的小女儿正在朝我挥着胖呼呼的小手。

不过已经没时间去管他们了,给负责灯光的义工作个手势,又走到后台拍了拍DJ的肩膀,于是全场灯光都暗了下来,惟有高悬的舞台灯缓缓转动,散发出迷离梦幻般的七彩光色,把整座大厅渲染得斑斓夺目、金碧辉煌。而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也恰到好处的开始在耳畔回荡了起来。

远端那扇一人多高的大门悄然无声的打开了,一个英姿飒爽的新郎挽着他那楚楚动人的新娘缓缓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伴郎伴娘和4个小孩。

突然发现此时的小妹真的好美。

那犹如一首流动的诗般的柔顺长发以及那清水芙蓉般的精致脸庞,在一袭纯洁雪白的婚纱的衬托下被渲染出了极致的美,让周围一切景致的色彩不分远近全都黯淡了下去,如同从一副无限完美的绝世画卷中走出的仙子,使人有种迷离若梦不分天上人间的恍惚沉溺。

略带嫉妒的呆看了几秒,走到司仪身旁开始和他以飞快的语速商量哪些环节必须保留,哪些环节需要从简。等到新人走上舞台时,我们已经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除了证婚之外通通删掉。

接下去的就很简单了。在证婚人宣布俩人正式成为夫妻后,新郎含笑牵过新娘的手,温柔地替她戴上那枚象征着永恒的结婚戒指。随后在司仪的高声祝福中,新娘缓缓揭开雪白的面纱,轻仰起头,闭上双眼,羞涩地献上纯洁的吻……

大厅里,就连原本有些过于晃眼的七彩舞台灯,在这个时候竟也透出了几分幸福的柔和。

随着司仪宣布酒宴开始,我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不过新郎新娘比较惨,他们还要一个接一个一桌挨一桌的轮番敬酒,直到醉倒。

宴会厅里一片喧声鼎沸。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宾客们早已忘记起初呆坐等待时的不快,开始兴高采烈的胡言乱语交头接耳起来。参加婚礼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种礼节,而且也是一场难得的社交活动,在这里可以认识新朋友,可以谈成一笔新生意,也说不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另一伴。

不知道酒过几巡之后,新郎新娘终于又回到了主桌。这时那个顽固的老头在我如潮水般的肉麻恭维中已是昏昏然了,略带点暧昧的伸手抚摩着我的后脑勺向他儿子大声称赞我的能干,并要求早就被灌得晕头转向的儿子至少要和我连干三杯,以表谢意。而且还得是真酒。

可怜的新郎惨兮兮的望着我,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不过这种情况下我也是身不由己爱莫能助。

僵持了片刻,小妹突然走到我面前,默默打开一瓶新酒,慢慢斟满高脚杯,又慢慢的举起,凝视着我的眼睛,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后一饮而尽。

一瞬间,所有的辛劳,所有的付出,都在这一句谢谢中融化掉了。

一旁的新郎在小妹这一举动下似乎也有些感动,低头看了看桌上还剩一大半的酒瓶,犹豫了一下,也学着小妹的样子倒满了一杯,像是为自己打气似的低声嘟囔了几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周围的客人们全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人注意到这个有点好笑的场面。

激动的上前紧紧抱住小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今晚可不要让他睡地板呀。

蓦地,小妹的脸颊抹上了两片红晕,忙不迭的拉着新郎飞也似的逃跑了。留下了身后放声大笑的我,以及面面相觑的众宾客和一头雾水的顽固老头。

人世间的幸福有很多很多种,有些如烈酒般惊涛骇浪轰轰烈烈,让人激情澎湃不能自已,也有些似佳酿般温馨甜美四溢流香,让人暖彻心扉回味无穷。而我所向往的,却是那种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需要激情,也无所谓浪漫,只要能够守护好小妹和身边的家人,让他们能够开开心心平安喜乐的过日子,就足够了。

站在原地呆呆出了会神,随后又转身投入到喧嚣的筵席中。

……

几个小时后,婚礼在不知不觉中圆满结束了。

亢奋的状态渐渐远去。宾客们终于尴尬的发现再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侃了,于是便陆陆续续离开了酒店。而那绚烂奢糜的中心舞台在经历了长达大半日的躁动狂乱之后,也慢慢恢复了应有的清净,在一片安谧柔和的气氛中默默等待着这场婚礼的终结。

望着空空如也一片狼籍的席筵,突然有种莫名的伤感,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了。一旁的朋友纳闷的望着我,估计在琢磨这家伙哪根筋不对吧。

其实我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只是心中有一点点惆怅与失落,就像刚读完一本很美的小说,合上书卷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厅里依然回荡着悠扬的音乐,不过此时却该回家了。

收拾好心情,与公关公司老总及餐厅经理交接完所有工作,带着家人离开了酒店。

路上,不断有男方家属及亲朋好友给我发来短信,恭贺这场婚礼的成功举办。他们还是很宽和的,并没有在意新娘子逃跑的那段小插曲,这也让我多少有些内疚。

最后一条短信是到家后收到的,上面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谢谢了。祝你幸福。爱你的小妹。

于是我便在这句温馨的祝福中进入了梦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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