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俊的《事关韩寒---- 刘嘉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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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zuotian 于 2012-02-05, 10:04:39:

回答: 刘嘉俊《事关韩寒》摘读记--破解韩寒生活之一 由 zuotian 于 2012-02-05, 10:03:29:

似乎已经有好几次了,和韩寒一起坐在肯德基里,吃着原味鸡,喝着可乐,说着和韩寒自己有关或者无关的话题。似乎是很容易找到和韩寒有关的话题,比如昨天报纸上的指指点点,《新周刊》上把《三重门》捧为最爱转眼就把《零下一度》打入垃圾榜,媒体和出版社给韩寒带来的失望和遗憾……自从韩寒成为同龄人嘴里的常用词,这样的话题就无法限制在我们几个朋友中间。

然而,韩寒总是相当无奈而相当豁达的,甚至让那么多事情不在他的心情里发生。说着摄影说着车,说着怎么出去玩怎么写以后的东西……可是那些确实是和韩寒有关的。

“新概念”
从原则上来说,第一次见到韩寒应该在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颁奖仪式上。不过,在那个场合,想注意到某个人是很困难的。一方面,青松城大酒店的大厅里到处都是人,另外,颁奖完毕就被华东师大的老师叫到房间里去驯化了,没来得及注意哪个是韩寒。所以,第一次见到韩寒的时间推迟到了几个月以后。

其实,作为新概念最出名的获奖者,韩寒和新概念的缘分远不至一个颁奖仪式那么简单。某天,和韩寒还有胡玮莳一起吃饭的时候,胡玮莳提起在初选的时候看韩寒的稿子,她就把韩寒的电话号码给留了下来,说是如果韩寒不得奖,她也会去弄明白这小子是什么门道。韩寒也很配合地学着当初清涩的声音说:“胡老师……”而平时,比较通常地,韩寒直接称呼胡玮莳为“胡子”。我也是后来才了解到,第一届的时候,为了韩寒的问题,评委们确实也有过点内部的争议。一个过分老练的作者应该是值得这样的待遇的吧。

在第一届结束以后的某天,胡玮莳告诉我说韩寒的数学终于考到两位数了,让我好生诧异了一阵,也逐渐对这位新概念的同届有了点景仰。或许,那是可以称为景仰的吧。虽然不是从正面来讲的。某天,我在学校里突然收到韩寒的信。信的内容大致是要我说明一下“莹”的生死存亡问题,还有就是要我给他列个书目推荐他看。一直觉得同样是拿了一等奖的既然他有要求自然不好意思推辞,且不管他是真是假,果然我列了个书目给他。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他已经连《西方哲学史》都看了,稍微让我有点紧张。以后,也就没下文了。

真正的第一次见到韩寒是在10月,那时候,一群新概念获奖者都被《萌芽》召集到上海图书馆去参加获奖作品选的签名售书。而韩寒就坐在我的边上。那时候韩寒穿着得挺青春的,虽然是蓝色,怎么也都是冷色调的,但至少不像他现在整天都是黑色的。而且,当时他头发很短,确实比较适合反戴帽子。签名开始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们这些人都挺仓皇。那是第一次让别人排队让我们签名,而且签名的人挺多。当时确实很忙乱,只抽空看了一下韩寒的签名。字很漂亮。差不多等签名结束了才跟韩寒接上话,他问我:“你知道我的签名有什么区别?”我当然摇头,说实话我压根没怎么注意他怎么给人签的名,只看了几眼而已。主要也是为了看后面的进度。然后韩寒第一次说了让我深为撅倒的话:“凡是看到女生漂亮的,他就竖着签名,其他的都横着签。”果然是有个性的做法。当天王莹每个签名都编号,而我的少数几个不正常的签名是因为签坏了不好意思跟人家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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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一群人就到了萌芽杂志社,互相拿着发给我们的样书要签名。我让韩寒签的时候,书的扉页上已经有了不少人的签名。但是,韩寒看扉页的上半部分空着,就老实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名字签得老大。不出意外的话,是韩寒当天签名签得最大的一个。韩寒一直是这样喜欢弄点新花样出来的。在刚开始跟韩寒接触的时候,并不熟悉他的作风,可能新鲜感比较明显一点。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现在,在我已经熟悉的韩寒的很多做事风格的时候,也许就不那么惊奇了。当然,韩寒即使到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让我惊奇。

在那次以后,又有很长时间没跟韩寒联络过。只看报纸杂志说韩寒留级了,在那里讨论高才留级生的问题,讨论全才还是偏才的问题,诸如此类的。虽然对学校和对考试制度都是一样地痛恨,不过,我还是妥协了的。我没有勇气做的一些事情,都让他给占全了,对他的印象也说不上是好或者不好。毕竟,对他的选择还是有点担心的。——不读书该怎么办?不上大学该怎么办?——有时候,胡玮莳还是会告诉我们一些一起打牌的朋友关于韩寒的近况什么的。1999年底开始,在《萌芽》参加编辑刊中刊,那就是所谓的近水楼台了。在编辑们辛苦地处理第二届新概念的稿件的时候,就看到了韩寒的新作品。那时候,就在想,这小子真不得了。写东西的笔那么毒。毒管毒,文字确实很吸引人。那时,胡玮莳又问韩寒拿了篇小说来,准备在刊中刊上发。就是著名的《一起沉默》。这篇文章还是我打进电脑的。韩寒的字虽然不错,不过挤在很小的横线中间也真让我累得够呛。后来又有《足球啊足球》、《都市人,不归夜》、《找个地方去喝酒》什么的,后两篇都是很早期的作品。在《零下一度》里也没有收,到现在为止还以手稿的面目躺在我的抽屉里。除了他的尖刻,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相当有同情心,相当善良纯稚的一面。那也许是媒体从来没有触及过的韩寒。韩寒在我的印象里基本上还是比较真实的。至少,我认为我在那个时候对韩寒的了解要比媒体传达的丰富而准确得多(PS:后来,这两篇作品都按照韩寒的意见销毁了,再没有人能看到。看来,会是个不小的遗憾)。
  
第二次见到韩寒,是关于高才留级生的讨论已经差不多平息而《三重门》没出来的时候。那是在第二届新概念复赛的时候。陈佳勇,许人杰,孙佳妮等等,都在南模。不过陈佳勇那天当监考而许人杰孙佳妮要考。韩寒那天倒戴着帽子,穿着蓝色的外套,很运动的样子。他不在我监考的考场里,没办法。本来,我和陈佳勇商量,我们两个一个左边一个右边看着韩寒写。终于没能如愿。

韩寒很快就结束了自己的复赛生涯,在各个考场里游荡。那次,监考的人里很多都是第一届的参赛者,比如我,陈佳勇,张翼轸和陶磊,韩寒也就如鱼得水,找我们随便聊聊。比较夸张的是,他到我监考的考场里,帮我收别人的文章,还坐在一个颇有姿色的女生面前看着别人写。我也只能告诫他说这样给别人心理压力太大。至于他是不是把我说的当回事,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第二天的颁奖仪式我没有去,到晚上才知道韩寒拿的是二等奖。要是他继续拿一等奖,或许可以免除很多议论。就是因为二等奖,新闻媒体又有了新的炒作题材。关于是不是他真的有水平,关于新概念的评奖方法,还有就是韩寒他的出路如何。他的出路确实是个让人很揪心的问题,参加了两届新概念,还在读高一。那个时候,他还是想着要进大学的吧。至少我认为是的,所以,我也在那里没理由地担心,韩寒就算要通过新概念进大学,那也要等第四届了。实在是很漫长。关于韩寒拿二等奖,新闻媒体关注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来,是在上海电视台的《有话大家说》里,才由赵主编澄清了事实。《有话大家说》这个节目确实扩大了韩寒的影响,使韩寒的学生偶像地位更加无可动摇。但是,就一个谈话节目来说,不是很客观。韩寒的很多精彩言论在后期制作的时候被剪掉了,观众在节目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听赵主编,复旦附中的黄玉峰,还有就是韩寒的老师在讲关于韩寒的内容。韩寒很乖地在一边坐着,听他们讲,偶尔加点自己的观点。韩寒显然不是这样乖的人,不然也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了。

到了现在,再来讨论韩寒作为一个学生偶像确实有点荒唐了。在很长时间里,韩寒作为一个著名的学生和著名的退学生,是学生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偶像人物。成为这样一个人物当然是有很多原因的,韩寒的文章好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还有韩寒长得比较帅,更主要的是,韩寒完成了很多学生没有胆量做的事情。上课的时候公开地吃泡面,不整理房间,跟老师顶嘴,说很多批评教育制度和考试制度的话,退学不读书,自己出书……大概都是吧。不说别的,就是其中所包含着的胆量也是值得钦佩的。逐渐确立韩寒偶像地位,自然少不了媒体。我觉得,上海电视台的《有话大家说》节目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当时,至少在被剪辑以后的节目里,韩寒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表演,但他的形象和他的一些看法通过电视屏幕传播出去,更多的人看到,并且喜欢上了韩寒这个人。而剪辑以后的韩寒看起来比较克制,应该也比较容易被接受。更主要的因素是他前后推出了两本书,虽然两本书的销售成绩都不错,可是得到的评价却很不一样。《三重门》引起的是争议,关于这本书究竟是不是有价值。《零下一度》引起的更多的是批评,关于这本书相当浓重的功利色彩,还有就是这本书是不是能代表韩寒的想法。正是这些争议和批评,使得媒体的炒作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有题材,无形中将韩寒的影响力扩大了。而韩寒越是有影响力,就越被学生族崇拜,或者说,越是受到广大女生的青睐。

后来有人问我,是不是崇拜韩寒。我说,不。我确实没有立场崇拜韩寒。同样是新概念第一届的一等奖,同样写文章,虽然走的道路不一样可我确实没有立场去崇拜他。当时我的解释是,我比较钦佩韩寒做的那些事情,那是我们作为学生一直和自己的周遭妥协着虽然想却没有力量去做的事情。而韩寒给了我们一种可能性。直到今天,我仍然认为我有着同样的立场。无论和韩寒的关系如何,韩寒不是我所崇拜的。

崇拜韩寒的人的队伍自然不会因为我的缺少而减少。崇拜韩寒的那些学生,主要是女生,那种狂热和专注,都是让人害怕的。有些人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保存了所有有关韩寒的新闻报道,从退学到《三重门》的出版。比平时做课堂笔记认真多了。那些人,俨然是韩寒问题专家的姿态,却是光长眼睛不长脑子的。

如果亲身经历过韩寒在上海和其他一些地方的签名售书活动,更加可以感觉到韩寒在广大年轻女生心目中的地位。

首先是在上海书城。那天我们一些朋友挺早就到了书城,在阳光吧里等着。开始的时候还指望着韩寒在签售结束以后可以和我们一起到哪里去玩。那就足以证明我们的天真了。签售的地点是在2楼的咖啡厅里,签售的人从边上的楼梯一直排了下去,直到一楼还有一段队伍。层层叠叠的女生把韩寒围了个水泄不通,连跟韩寒搭上话都很难。没多久我们就只能走人了。当天,韩寒在书城的签售一结束,就要搭火车到杭州去签售。第一次的签售那么火爆,其实我们大家都没怎么想到,而且,比较讽刺的是,当天在书城签售的还不止韩寒,另一个签售的是陆毅,给那本《永不瞑目》签售。不知道是陆毅抢了韩寒的风头还是韩寒抢了陆毅的风头,或许偏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说法吧。在上海,后来在静安寺的新华书店签了一次,在金山那里签了一次。似乎就是这些。可是,一个作者能在一个城市里搞三次签售,而且次次火爆,很说明问题了。

另一次我认为比较有影响的签售是在北京。北京的签售和上海的氛围不是很一样,主要的原因是新闻媒体对这次签售的重视。在上海的几次签售,媒体基本上只是提一下,而且只是在报纸上。但是在北京的签售,却是电视台到现场采访,并且在上海的电视节目中转了北京制作的这个新闻。《三重门》的责任编辑袁敏老师也在现场,并且为韩寒说几句话。出版社关于韩寒的讲法固然有自己的商业企图,但基本上说了客观的话,韩寒确实是个年轻而且优秀的作者。在其他城市,韩寒也做过几次签售,当时,韩寒就满中国乱转搞签售,很辛苦。

签售确实对《三重门》的销售有比较好的推动作用,但是,韩寒对签售的态度始终都比较冷淡。在书城的那次,他就在手上套了护腕,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签名,一脸冷漠而且疲倦的样子。韩寒一直对签售这个宣传方式不很支持,后来我也听《三重门》的责编袁敏老师说过韩寒当初不很配合这些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小小年纪可以成名,被无数同龄人簇拥着,享受着羡慕和崇拜的目光是很幸福的,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在心理上相当成熟,熟知很多人情世故的人来说,声名是一种负担。签售,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计,也是为了给读者和编辑起码的交代。韩寒在历次签售中,感受到的,可能并不是什么成就感。对于他来说,在书的方面最有成就感的是他能写出《三重门》而不是他能给《三重门》签售。如果一个作者把签售作为自己的成就,那他基本也就走到尽头了。

除了签售,还有另外一个机会让我们对韩寒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识。在2000年8月12日,《萌芽》刊中刊《惊奇》在作协大厅搞了一次读者联谊活动,邀请第一届和第二届的不少获奖者到场。开始的时候,胡玮莳和韩寒说好,韩寒当天会赶过来参加活动,而我们在宣传的时候也这样说了。当天到场的读者里就有不少是专程为了韩寒而来。有一个小女生带着张《零下一度》海报,一直双手拿着放在自己身前,还捧着《三重门》和《零下一度》的书。对韩寒的景仰看来真的是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不少读者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同样是在等韩寒的过程中顺便参加我们的活动的。在新概念获奖者和读者的交流过程中,有不少读者问我们关于韩寒的问题,主要是我回答的。我自认为没有讲过韩寒什么什么不好,只是说我会选择和韩寒不是很一样的道路,结果当即有人提出反驳说我攻击韩寒。选择和韩寒不同的生活道路竟然成了攻击韩寒,那些韩寒的崇拜者的狂热和不理智可想而知。那个带着《零下一度》海报的小女生,后来找我们一些人签名的时候,更加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说我签名签得太小看不起她,说某某字不好,反正最后总要扯到我们“不如韩寒”这个句子上。因为她最终也没见到韩寒,只能拿我们出气。韩寒没有出现确实是那天的活动比较失败的一方面,但是,多少还情有可原。活动前一天,也就是8月11 日,韩寒还在厦门。飞机是因为台风而延误的,韩寒的那个航班是机场封闭前的最后一班飞机,韩寒自己后来跟我们说的时候都说他当时是冒着生命危险乘这班飞机的。天气原因,无论如何都应该属于不可抗力因素。

热爱着的……

韩寒的行踪,一直是很多人关心的话题。当然,关心的人大部分是中学生,好像韩寒有一段时间忽南忽北,去了山西到过云南还在厦门西安等等地方还说过要去西藏。然后,就有很多人真的以为他整天在上海以外的地区混迹,整天过着云游的生活。甚至到现在有些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会突然问起:“韩寒从西藏回来了没有?”其中有一次,韩寒就在我身边,差点没有笑背过去。

韩寒是真切地爱着上海这个城市的。一方面,他喜欢上海的繁华,24小时都能买到东西吃能有去处,作为一个一直喜欢摄影的人,也喜欢上海的美,局部的。他离开上海的几次,除了别人邀请的一些活动以外,基本上都是很快就回来了。

去年10月的时候,笔者正好要去安徽徽州地区做一次考察,因为没有什么外出经验,便邀请韩寒同行。韩寒同意了。在出发前的那天,韩寒住到我家,为了第二天早上他不用从金山出发去赶火车。在我家的时候,他很仔细地检查我的行李,扔掉他认为不必要的东西,并且讽刺我说不像是去考察的像是去度假。在整个考察途中,他一直告诉我外出考察或者旅游需要注意的种种,从来没有厌烦过。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也可以这样为人师表。那次他带着他的照相机——当时还是尼康F60 ——还会很详细地跟我讲解使用的方法,一些摄影的基本技术还有他拍照片的原则和美学等等。而我们在几个留宿的地方,在深夜里胡侃的内容更不只这些专业知识。我觉得,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比较真切地了解韩寒作为一个被议论的人真正的对待世界的姿态。在安徽的考察基本完成的那天,韩寒已经惦记着肯德基到了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在黄山市一家叫麦肯基的快餐店里,吃着不怎么样的东西,一起抱怨那家店实在是在卖“需要卖力地啃才能吃到的鸡”。一番抱怨更增添了韩寒对肯德基的思念。第二天我们就回上海了。或许这是个比较奇怪的理由,不过我觉得很能概括韩寒下决心做决定时候的心态。而且,韩寒对肯德基有点病态的热爱也让人看得相当清楚。

既然说到肯德基,就不免要提到韩寒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吃东西时候的习惯。韩寒,胡玮莳和我,有过好几次一起吃晚饭的机会。胡玮莳是坚决反对吃肯德基这样的被她认为是垃圾食品(事实上也是)的,加上她口味挑剔且怪异,一直更换着吃晚饭的地方。胡玮莳一直是韩寒和我尊称为“老大”的角色,虽然她的挑剔导致我们奔波来往,把很多吃东西的钱花在了路上,不过我们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吃这样的晚饭一般轮不到我买单,有意见也没立场)。“红泥”, “必胜客”,“缘禄寿司”等等地方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和数额可观的帐单。韩寒吃什么都会在开始的一两次表示赞赏,然后就厌烦了。大概世界上唯一一种韩寒吃而不腻的东西就是肯德基。

“用速度换一点痛快……” ——黄大炜《你把我灌醉》

当很多人买车当做代步工具的时候,韩寒也买了车。韩寒住在金山,买车如果仅仅作为代步工具理由也足够了。但是,韩寒似乎没有仅仅把这个工具的作用局限在代步上。他的车,现在可能是上海最个性的车,虽然未必是最快的。在速度方面,韩寒仍然在努力着。

韩寒对速度的追求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时候韩寒还没有现在的那辆四个轮子的车。他对速度的追求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表达。比如他最初的一辆50CC的轻骑。他一意孤行地拿那辆可怜的小车子玩甩尾,结果有一次把轮子弄丢了。后来玩轻骑不过瘾了,坐骑换成了更重型一点的两个轮子的车。一辆公路赛赛车。某天他把我叫到他家那里去,把我装在车子的后座上,用比较可爱的速度从金山开到石化,在石化的麦当劳里吃早饭。如果仅仅为了吃早饭,他没有必要跑上30公里的。他的目的是要向我展示速度。在麦当劳里,他跟我说他热爱速度的原因,说骑着这辆公路赛摩托奔驰在30公里长的直道上的时候,风把身体裹在当中的时候爽快的感觉。在后座上的我,至少也算是分享了一次这样的速度感。确实是令人心动的。那是一种很多年长者无法体会的对危险、对极限的追求。

那一段时间他一直在谈着车子开着车子,两个轮子的。无奈地。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四个轮子的车子的驾照。正在学,正在考。本来,已经远离学校远离考试的他为了能在四个轮子的车子上合法地享受速度,重新经受上课,课程的教条,考试和不及格等等他一直不喜欢的感觉的折磨。他的驾照,真的是考了N次。好几次,他跟我说明天驾照考试。然后过几天跟我说,没过。然后回去鼓捣他的摩托。突然到了某天,他考驾照的时候,四个轮子的车子已经在车厂里改装了。那个动力让他通过了那次考试,他终于有了驾照,可以开他自己的四个轮子的车了。

那辆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车有很好的性能。与此相适应的,也有很大的声音。那是韩寒所喜欢的。韩寒喜欢的并不仅仅是一辆可以方便他来往的车,而是可以用形状和速度,乃至声音来显示他作为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的身份。他会让引擎不断轰鸣,让声音传递到整个空间。所有的人都会看着这辆车,因为它独一无二。韩寒不是个温和的驾驶者。一个温和的驾驶者不会去开公路赛版本的摩托,不会把一辆原本温和的车改得夸张。他无论开着什么车,给我的联想都一样——他在操纵一头咆哮的小兽。

“……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王菲《红豆》

除了迷恋肯德基和速度以外,韩寒的生活其实和很多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爱好着的东西是无数人同时爱好着的。不过,那无数人由于要工作没有时间,只能爱好上几种。韩寒比较有时间,也就多爱好了几种。

比如摄影。韩寒一直声称自己在摄影方面拿的奖比写文章要多。虽然没有经过考证,可我相信。看他刚买了尼康F100的那天在某家肯德基里向我仔细介绍性能并且做很多演示时候的表情我就应该相信,何况我好歹也算是看过韩寒拍的不少东西。确实有不少相当不错的东西。他看自己和别人拍的照片的时候很仔细,会很认真地想在技术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比如某次在港汇广场里他冲完照片以后对着照片认真端详了好一阵,然后冲回车子里去检查照相机,看看他所认为的曝光过度的问题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他自然也希望别人看他的照片的时候能看得仔细。如果没有那份仔细,很多人,包括我,根本看不明白他的照片是在拍什么,是如何弄出来的。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很得意很仔细地向我解释。比如他用了几重曝光,拍的是什么,光线如何光圈如何快门如何。加上不收学费这一条,他是个很好的摄影老师,而且没有架子。

然后则是看些电影听些音乐什么的。也算是相当普通的。不过,韩寒囤积了大量他买了想看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的片子。或者,是他想看而没有看完的片子。去他家的时候,看他的沙发上堆的都是那些东西。韩寒还喜欢把看过的片子去掉盒子挂在墙上,据说是为了方便。这样一来就造成了韩寒家的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一旦阳光猛烈或者风大,房间里就会一片仓皇,因为光线反射或者是哗啦哗啦往下掉的光盘。在他所居住的空旷的地方,这两者同时发生的概率很高。韩寒看电影有过很多看到睡着的经历,而他总是诚实地对我们讲。他向我推荐片子的时候往往会把自己看的时候有没有睡着作为一个标准。最搞笑的一次是他看《阿甘正传》的时候,看着片头羽毛飞啊飞的就睡着了。韩寒对音乐有着对电影同样的喜爱。比如《青春无悔》和最近他在听的《美丽世界的孤儿》。他对速度的迷恋没有延伸到他听音乐的领域。他所喜欢的歌基本上都是慢的,都有很好的歌词。虽然他不怎么听英文歌,但是车子里仍然有一张英文经典老歌的CD,那也许是他能听而且觉得值得听的为数不多的英文CD之一。韩寒在卡拉OK里的表现证明了他爱音乐不仅仅是耳朵,还有嘴。很多歌唱得颇有水准,如果加以训练,可能有机会当个歌手的。所以,有时候我们曾经戏谑地说谢霆锋是因为长得像他才红的,当然只能是说说而已。

韩寒不喜欢英文的习惯和他不喜欢外国人写的东西如出一辙。他很少看翻译作品,说那是被人嚼过的东西。我曾向他推荐过《小径分岔的花园》,他买了书以后放在枕头边上。后来大概一个月以后我问起他这本书,他说没有看。当韩寒的朋友需要比较粗的神经的。他肯买这本书就很给我面子了。我应该知足。而韩寒看中国人写的东西却是相当全面。很多我听都没听说过的作者,他都能说出点所以然来。我觉得那很了不起了,看过,而且记住。我看很多中国作家写的东西都是因为他推荐的。先是《晃晃悠悠》和《支离破碎》,最近有《一个啤酒主义者的自白》。推荐这本书的理由是写得像石康,像《晃晃悠悠》。在这样的理由中,或许包含着他对那样的作品的很大程度的喜爱。那种生活在城市和生命边缘的体验。另外,他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阅读习惯——不读太厚的书。因此他对我看《追忆似水流年》很不理解。他说他都未必会回去看看自己写的《三重门》,也太厚了。

LET IT BE……

和韩寒一起说着话吃着东西看着照片和杂志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他是个靠写书成名的人。会很难理解这样一个人居然不是一个赛车手不是一个摄影师不是一个黑手党而是个作家。确实以作家这个身份去定义韩寒太困难了。他的文字产量不及他拍的照片也不及他开车跑掉的里程甚至也不及他的食量。他写东西实在是太随性了。

作家出版社的袁敏老师就很为韩寒这样的写作状态担心。毕竟他还等着韩寒的新作。第一次问韩寒他的新书写了多少,他说大概二三万了。后来一次我问,他说一万多吧。前几天,这个数字变成了几千。确实是很可怕的。一个作者写东西居然能越写越少。虽然这样能保证写出来的东西的质量,未免也太让人焦虑了。好在他不是个需要时刻为稿费担心的人。虽然他每个月有让人惊恐的手机费用上网费用,现在还有汽油费,不过在他写完下一本书以前,他应该还能维持生计的。
  
这些已经是属于韩寒的现状了。说实话,当和韩寒成为了朋友以后,我也缺少了评论韩寒的立场。对于朋友,尤其是一个有着鲜明个性的朋友很难说他所做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更大程度是希望他所做的都是对的,并且还都能做好。即使那不可能。

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的什么人,都已经相当长时间没有看到韩寒的新作了。期待着的人依然很多。会有一段时间他要带着笔记本电脑,开车四处游荡四处寻找写作的灵感。那是他说的他的计划。不知道这个计划的终点会给我们带来如何一部作品。韩寒的生活注定无法安定下来。安定也不适合他这个年龄的人。而且是他这个年龄的得志的人。韩寒会有很多他在乎的事情,也会有很多他不在乎的事情。对于一个才19岁的人来说,那完全是正当的。我曾半开玩笑地跟他说要是什么时候我混不下去了靠写韩寒传记为生说不定也能混上一段日子,后来在中央电视台对韩寒“毁人不倦”的时候也曾真的想过要写东西维护韩寒。韩寒并不喜欢争执,即使是为了值得争执的事情。他总是努力说服我们很多关于他的文章不必要,争执更不必要。他是顽固地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吗?当我们真的写了关于他的文章他会说:“何必呢?”然后熟练地加上一句赵本山式的“咱地球人都知道”来描述我们所描述的他的事情——那是他的新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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