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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与崇高

落寂剑客

江湖中永远充满活力，这不江湖中又起了轩然大波：王朔公然叫板金庸。一石激起千层浪，
或者用王朔是式语言是"厕所里扔石头-激起了民愤"。：）
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正好金庸的书我基本上都看过，王朔的书
我虽然没怎么看过，看了一个《我是你爸爸》的开头，因为觉得太贫没看下去。但是《编
辑部的故事》、《顽主》、《过把瘾》好歹看过，因此也可以算是有一定的发言权。
中国有句老话，叫文人相轻，虽然鲁迅说恐吓和辱骂决不是战斗，但是他本人在这一点上
做的也并不好，由此可见这个是文人的一个痼疾。其实要单论文字水平，我个人意见认为
王朔还在王小波与李敖之下。但是必须承认的是王朔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有相当高
的水平，至于他为什么要出来攻击金庸，在下认为是有深层原因的。
对于任何形式的文学作品，都会有人喜欢和不喜欢，这本来很正常，就象有人一闻臭豆腐
的味道就要晕倒，而有人却吃得津津有味一样。王朔的语言极其有特点，不过有时候过于
北京方言化而使外地读者看得不甚了了。他的作品中表现的是小人物，社会边缘人。这些
人虽然有点小坏，但是总体上说是好人，不会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说穿了就是有贼心
没贼胆，每天都是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忙忙碌碌地活着，也许有些"累"，还有点"烦"。
有人说王朔的文学还是有思想性的，对此我表示赞同，我理解的王朔小说是：在一个特殊
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特殊文学类型。在文革时期，所有东西基本都被颠倒过来，在这个颠倒
的世界里，任何人想要不颠倒，只有躲避。而王朔就是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典型，以"痞"、
"侃"、"油"来对付"假"、"大"、"空"。解构一切崇高和构架，"玩的就是崇高"，他把崇
高从云端打落到尘埃，让大家看见所谓的崇高是个什么东东，所以才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原来我们是一帮大傻冒，让人家玩了！"于是很多人恍然大悟，与王朔共舞起来。
另外我认为王朔本质对人至少是友善的，从《编辑部的故事》和《顽主》看，李东宝们还
是很努力地为他人在做一些事情，虽然的他们的方法很是奇特，甚至有点匪夷所思，但是
他们的目的还是好的，就此来看王朔并非除了痞和侃之外一无所有。
再回头来说说金庸，金庸以武侠小说而成为著名人物，有人说世界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两件
东西：中国餐馆和金庸小说，可见其传播广泛的程度。而在学术界他也有相当的地位，被
评为二十世纪中国作家的前几名，与鲁迅老舍等人并肩。
首先要说到一个雅与俗的问题，其实这本身不是一个问题，雅和俗都是相对的，诗经、宋
词、明清小说、京剧在当时都是市井人士所钟爱的，到今天不是成为最最雅的东东么？
至于武侠小说这种类型，也许在以后也会成为后人的经典"雅"文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金庸的小说由于是配合办报连载的需要，有好几部在结构上有先天的问题，但是他在
以后还是做了最大限度的努力来纠正，从创作态度上至少可以说是认真的。这个和穷摇阿
姨的不负责任不能同日而语，虽然他们都是通俗文学。最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内涵，这点下
文详述。
王朔说金庸的最不让他喜欢的关键一点在于虚假，诚然金庸的武侠无疑是虚假的，而王朔
的码字是相当贴近生活的。但金庸虽然无限度地扩大了武功的神奇程度，然而他的小说中
的绝大多数人物却非常典型地反映着中国人的性格。这点上王朔是绝对说错了，这只能说
王朔的一个根本的弊病在于，王朔看事物是从他自己出发的，而且从不相信崇高的存在。
金庸不是不能批评而是非常有必要批评，但是王朔以他一贯的"损"式说话风格来说他的
意见，让人觉得别扭，这才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里我想着重指出的一点是：王朔和金庸的这次风波反映了中国社会的一个深层问题：思
想信仰。不管王朔愿不愿意承认，王朔的小说的读者层事实上在减少中。究其原因，在于
社会的大幅度变革。凡是经历过文革的人对王朔的小说的理解绝不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能
想象的，我认为也只有他们能真正理解王朔的内涵，能理解从禁锢下的苦笑，但是那个时
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二十岁以下的青年对文革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他们是当作天方夜谈、
笑话来听，他们根本没有理解王朔小说意义的可能。而那些四十左右的人现在更关心的是
怎么样养家糊口，怎么样多挣点钱，对于王朔他们也不再象当初一样有兴趣。所以现在的
王朔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意义上的王朔了，但在他的意义失去之后却留下一个遗毒：那就
是痞化的泛滥。不少青年"文学家"以王朔为宗师开始了"创作"，但是他们所"创作"的
只能是垃圾，因为他们除了学到了王朔的痞和贫之外没有学到任何其他东东，纯粹变成了
为痞而痞为贫而贫，通篇全部是神侃，而他们还以此沾沾自喜。如果不信请大家自己到各
BBS去看这种"文学家"的大作，如果不怕浪费时间的话。
金庸的武侠是很标准的通俗文化，但是他却不庸俗，其中包含了中国文化中不少精华的东
东。金庸可以说是一个士大夫的遗存，在他的武侠的虚构世界里体现了很多优秀传统。这
点是穷摇阿姨没有可比性的，同样是虚构，金庸能让人明白一些道理，了解什么是崇高，
了解什么是社会，而穷摇阿姨是不分青红皂白，卿卿我我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除了白日
梦没有别的。但是要说金庸真的有多高，能比得上季羡林等大家么？我看他们还不是一个
档次的。他的突出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国文化精髓的后继乏人和雅文化过于高不可攀、
脱离大众。
人们是需要精神支柱的，但是从五四以后到王朔为止，旧的支柱轰然倒塌，新的支柱却无
人着手培养。王朔是打垮旧支柱这一战役中最后一个挥动斧子的人，他不相信崇高的存在，
因为他亲手把在旧支柱上的"崇高"打翻在地，而崇高本来是精神支柱这棵大树上结的果
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金庸的武侠小说里我们能体会到什么是舍生取义，什么是天下为公；能看到中国人的诸
多优点和缺点；能真正感觉到崇高的存在，而不是死板、生硬、虚假，毫无说服力的教条，
有暂时充当精神支柱的作用，所以才受到如此的欢迎，这也是金庸小说的生命力之所在。
王朔的根本症结在于他认为对人对世界只要出自自己的本心就可以，因为他不信任崇高，
对于金庸所宣扬的他也一样不信任，所以才嗤之以鼻。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他是过来人，
能把握自己，但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么？
因为……真正的崇高其实是永远不能"玩"的！

这是我对这次风波的一点思考，也只是个人的一孔之见，欢迎大家讨论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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