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读书》和读书人的悲哀 秋风   一向在知识分子中颇具清流品位的《读书》杂志,突然之间却 成了纷纷攘攘的口水大战的目标,而争战中《读书》一方人士的话 语斯文扫地,不免令人为《读书》感到悲哀。   此一番口水大战,其实是围绕两个不同的问题进行的,而时间 完全偶合:一个是关于长江《读书》奖,另一个则是关于《读书》 的政治学术倾向和人事问题。而这两个问题之所以突然成为知识界 关注的话题,则与近年知识分子的分歧有关。如果没有这个大背 景,这些问题也许根本就不会令那些忙忙碌碌的知识人感兴趣。   关于长江《读书》奖,其中的不完善之处是昭然若揭,毋须争 辩的,单是《读书》执行主编获著作奖,任你怎么解释,也是难逃 瓜田李下之嫌的。   本来嘛,刚设立,第一次评奖,不可能十分完善,招致批评是 十分自然的事,然而,《读书》方面却非要辩解一番,当然它也有 这种权利,只是由此难免让人生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想法。   至于《读书》的人事变迁及由此而引起的政治学术立场的变 化,学术圈中人都心里有数,只是碍于形势,不便明说而已,但 是,代表《读书》一方的甘阳和董秀玉女士则一口否认这种变化; 对于不满于此种变化的人士的言论,大可以平心静气地研讨,或者 你根本就懒得理睬,然而,这两位却一上来就大发脾气,在他们眼 里,批评成了“百般的诬陷”成了“专搞政治陷害的卑劣勾当”成 了“漫骂、攻击、中伤”(董),成了“血口喷人已经属于丧心 病狂”、成了“中伤”、“散步谣言”(甘),说了这些火暴的话 之后,甘先生又是一句“我却也无意与他计较了”,不知怎样才算 作计较?   前两天看电视里播放蒙特卡罗2000世界音乐奖,Backstreet Boys的一位成员对记者说了一句“我们不想做道德楷模”,我们也 没有希望《读书》的主持者也成为道德楷模,但最起码的知识分子 的学术道德底线总是要遵守的吧,即就是对方“别有用心”,“造 谣中伤”,你们和他们的斗争已经成为阶级、政治路线斗争,似乎 也没必要使用这种杀伤性的语言。   坦率地说,如果联系到《读书》所转之向,及看看《读书》这 些期所发表的若干文章,则对这种充满火药味的斗争文章,就并不 感到奇怪。其实岂止是今日,一贯地,信奉某一思想的人士们的文 字,都是如此地具有战斗力和杀伤力的。   这些作者基于他们信奉的理想和所坚持的思想理论,而具有极 其强烈的道德优越感,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代表的是被压迫的阶 级,代表着多少多少贫困的劳动人民,代表对于新殖民主义和帝国 主义霸权之反抗,代表着对于国际垄断资本的剥削之反抗,代表着 反抗权势阶层和新兴寡头势力的民主力量。而这种种反抗,在他们 看来,自然是历史的进步的力量,他们的理论是合乎广大的人民群 众的利益的。大多数给了他们自信心,也给了他们战斗的勇气,道 德优越感则令他们战斗起来无所顾忌,令他们超越了一般的道德规 范,在他们看来,这种道德规范本来就是统治阶级搞出来束缚人民 (也就是他们)反抗的。因此,我们在他们的文章中看到了指点江 山的气概,看到了颠覆历史的勇气,看到了痛斥不同意他们观点时 的激昂,所谓的嘻笑怒骂皆成文章,原是源远流长的。而人身攻击 之类的勾当,也由此获得了道德的支持,骂起人来都是中气十足。 古时的八股文最讲究气势,而我们这些朋友们的文章的气势,又岂 是八股所能比拟。   在这种大义凛然的气势之下,凡不同意、不支持他们的观点的 人,自然就显示出了其卑琐、渺小,你竟敢跟大多数的人民群众唱 反调?你竟敢为垄断资本家说好话?你竟敢反对人民的民主要求? 在如此等等的诘问之下,你自己就觉得英雄气短,无话可说。而那 些朋友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大获全胜然后痛打落水狗向来就是他 们最伟大的理想。在现实世界,他们要建立人人具有高尚道德的理 想社会,在学术思想界,他们也要实现大一统。   《读书》曾经是我喜欢的学术思想刊物——在中国,学术思想 刊物本身就已经很罕见的,就是值得佩服的——,近来的刊物虽然 有许多我不喜欢的文章,但每期还都买了来看,而读了甘阳先生和 董女士的大作,我的敬佩之意去了一大半,我隐约感到了一股杀 气,而这种杀气,我在《格瓦拉》的创作者张广天先生那儿也看到 过,说实在话,我有点恐惧。如果一个人带上了杀伐之气,我唯一 的选择就是远远地躲开(前一阵《南方周末》上连岳的一篇文章中 说到他的老辈给他的遗训之一就是“看见疯×远远地饶开”),而 如果一份刊物由这样火气太大的人编辑,其与思想文化建设能有多 少正面功能,是值得怀疑的。   我觉得悲哀。当冠冕堂皇的学术界中关于学术、思想、甚至政 治立场的分歧、争论,最后完全变成了肆无忌惮的人身攻击和不顾 道德底线的怀疑、谩骂,那么它还不如叫“斗兽场”更合适,何必 还要充作学者模样呢?这年月,在垄断资本家和殖民主义、帝国主 义者眼里,学者算个屁呀,学学拉塞尔·克罗做个角斗士倒更有娱 乐价值。(2000,6,22)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