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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惠寄新语丝刊登）

打折的年代 
 
熊培云

Ａ:各大商场里三五折的招牌，让人眼晃心动，由不得你不信，这是一个打折的
年代。 
Ｂ:出版社的朋友说，想起几年来从我手里出去的那些纸张，再想想那些文字，
我羞于正在制造垃圾。言下之意，我们读者呢，时不时成了蚯蚓，含糟咀粕，把
消化垃圾当作了勤奋。这说的是文化的打折。

Ｃ:４月１３日的《北京晨报》报道了一则离异家庭的十岁小孩离家出走的消息，
大意是出走后的小男孩在水泥管里度过他的新年与冬天，由于严重的冻伤，“送
来医院时，他只能跪着用膝盖走路”，最后不得不进行截肢手术。亲情有时也是
打折的。

Ｄ:现在的报纸杂志，常见到对街上行乞者的披露文章，记者先生们热衷于将他
们写成骗子或刁民，以此来换取时代良心上的安宁。久而久之，我们便可以漠视
所有乞丐胸中伸出的手，而没有丝毫羞愧与不安，可以昂昂然以扮酷良民的高姿
态踱过。同情心有时也是打折的。

Ｅ:林语堂先生当年骂《申报》的三大方针。现在的某些媒体同样喜爱切磋外国
总统在蓝裙子上留下的精液颗粒，却不肯细数贫民碗里的粮食。责任心有时是打
折的。

Ｆ：………… 
Ｇ:惟一不打折的是民航总局的机票。民航总局的禁折令可谓层出不穷，近日又
出台一项“航线联营”新协议。在市场经济大行其道的当下，总局杀鸡取卵，宁
可减少客源来“增加”它一年６０个亿的收入。顾准早在没被打倒的五十年代，
就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并因此被视为“异端”。如今机票打折也是异
端，所以总局要“发现一例，查办一例”。

Ｈ：阿基米德的杠杆能撬动地球，经济规律的杠杆撬不动民航总局的公章。

Ｉ：几日前发现北大旁边一小店墙壁上有则打折小广告：在一张硕大的嘴里写了
一段惊世骇俗的话，“这不是广告，这是最后的呐喊”。现在大街上写着以人为
本的公司形象广告，是不是也可以打上这样的字，“这不是启蒙，这是最后的希
望”。

Ｊ：早在亨利·福特时期，“人人构想”便已成为福特公司的座右铭，掀起了轮
子上的革命。近百年过去，我们的市场经济终于蹒跚起步，垄断与大锅饭却还在
招摇过市。有人总是停留在口头上的革命，现在就看民航能不能掀起一场屁股上
的革命。

Ｋ：学术与责任心的打折并不是彻底的悲哀，因为总会有人在名利场外担纲；流
失的亲情虽不能在医院里医治，但终能回到家的怀抱；同情心会变得世故，但也
会在脆弱的神经上找到它的大地。世界上惟独民心是不能打折的，落到民航的说
法是，既然贴上了民航的标签，就要让人知道民字写在哪？

Ｌ：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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