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 ———————————————— 文学的三块心病 关于诺贝尔文学奖 老想得 老得不着 □武汉 刘洪波   说诺贝尔文学奖是中国作家的心病,绝对不是夸张。   改革开放了,眼界打开了,“诺奖病”发作了。阿Q想做状元,拿 破仑要做元帅,所以不想拿诺贝尔奖的作家不是好作家,所以大家都 想拿诺贝尔奖。   然而竟一直没有得上。据分析原因有几条:   ——本来谁谁要得奖的,但正要颁奖,却得知作家已经去世了。 例如老舍,例如沈从文。这当然不是自我安慰而是确有其事。   ——中国作家的成就本来很高,但翻译不行。这一方面使人自豪 于汉语的精妙,却同时又绝望透顶。同时又感到奇怪:哪一种语言的 意蕴是另一种语言可以完全传达的呢?我老家那些土话的韵味,普通 话都没法表达哩。但毕竟诺贝尔文学奖还是给了各种语言的作品呀。   ——投票的是西方人。这说法意味深长。往浅了说,是投票人不 熟悉东方文化;往深了想,便让人想到意识形态领域的不同。但还是 有疑问:日本是东方,印度是东方,却都能得奖。   ——中国还不发达。真是无聊至极。国家不发达就不得奖?黎巴 嫩、哥伦比亚、智利有多发达呢?我们还指望作家给国家长脸呢,作 家却说国家脸面不大。   老想着得奖,老得不到奖,于是有人“想开了”:“我们的作品 有十三亿读者,不得奖又怎么样呢?”这话听起来还不错,但却酸溜 溜的不对味儿。何况现在的文学,读者越来越少,还以“十三亿读者” 自慰,意淫成分不轻。   虽然“不得奖也罢”了,但作品是不能不“国际化”的。社会于 我何有哉?此种风习曰“写个人体验,不掺和社会”。好像与社会一 沾边,作家的名头就会打折扣似的。或曰“文学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再不能与社会搅了”。看,这是什么鸟教训。   想想格拉斯,想想达里奥·福,想想亨利希·伯尔,还有萨拉马 戈,想想他们对境遇的控诉,看看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等作家 对社会现实的关切,那些奢谈得奖的汉语作家不知是否会有一点自惭 形秽。在一个需要作家关注现实关注社会的时代,有少数作家却逃到 自己的小屋子里喝酒去了。满纸的醉眼朦胧,一心的哗众取宠,今天 呼吁政府养刊物,明天呼吁政府提稿酬,后天要求政府长工资,却始 终不与人民的声息相通,总指望以“艺术”撞大运,好像诺贝尔奖真 的“该轮着中国作家”了。   中国作家要紧的是找到文学的精神与品格,而不是得“诺奖病”。 文学的谵妄症状够严重的了。    关于“美女文学” 看美女还是看文学 □合肥 闫红   近日读报,惊闻京城“美女文学”风头正劲,说的是几位美女偏 巧又是才女,还没说她们的创作成绩,倒把各人风姿描述了一番:说 有一位是凹眼高鼻,颇具异域风情;又有一位长得婉约细腻,正与她 的笔名“水果”呼应;还有几位又是怎样地美貌妖娆。看了这样的介 绍,你就不想读读她们都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吗?当然想。于是乎,作 家得意,书商高兴,读者们读着“用香水写就的文字”浮想联翩。世 上本无事,可就有迂腐人质疑了:这是文学的正道吗?   许多年前,鲁迅讲女作家走红时曾不无刻薄地说,人们想看女作 家的书,就是想看看女人的小脑袋里都有什么,把她们的著作搁在枕 边,就有了亲狎之感。说实话,这话有失公允。那时代的女作家像冰 心、丁玲、白薇等人,以我之见,还真不局限于小女人的小情小调。 但把这话放在当前的“新锐女作家”头上倒不会委屈了谁。先从这几 位“文学美女”看过去,直到“粉领文学”、“文学新人类”,妙龄 少女都是主力,其作品多描述恋情、吸毒、性,而文学报刊“不仅刊 登她们的作品,更着重刊登她们年轻美貌的照片”,两相对照,似乎 很会给读者更多想入非非的余地。   纯文学的读者越来越少,确实叫人着急,可也不能为了聚人气把 什么招儿都用上呀。虽然现在大家对文学敬而远之者居多,心里还是 拿它当事儿的。文学忽地齐刷刷挂出美女招牌来,倒叫人不知该说什 么好了。    关于“文学新人类” 我想狂呼:兔子逃吧 □北京 点薇堂主   说起来也算是个舞文弄墨之人,却总觉得眼下时髦文学就像广阔 的地平线,距离我越来越远。此说或许属酸葡萄心理,除此之外还略 有泡菜心理——自从文坛崛起了被烹调高手炒作过的“文学新人类”、 “后现代之父”或“cool味写作族”后,对某些纯文学载体产生了恐 惧感、疼痛感与思想的狂乱(后现代流行语)。读着被高人们鼓吹为 “欲火在内心燎原”者的大作,我往往感到犹如面对着一场很酷的屠 杀——不得不捂着一只眼睛,不忍目睹却又欲逃无路。   文学嬉皮士并不鲜见。历史的长针缝合过他们裸露的伤口——从 60年代西方青年“垮掉的一代”到“前卫”、“野兽”、“流放者” 及反叛、变态、自虐、放纵、冒险,似乎组成了一代代青年探索者的 精神内核。宽容些吧!一个声音对我说。但我想说的是:作为个体感 觉和体验,以诗状之,以笔录之,以歌咏之,均非不可,要搞明白的 是文学之意义究竟是什么?是写给别人看的吗?是自我封闭的体验吗? 是胡抡一气赚稿费吗?抑或是极端自恋、孤芳自赏吗?   我对一部分世纪末的X年代诞生的作家们往往心怀畏惧。我以为, 他(她)们中的有些人所营造的语境,恰似我在少年时代读过的前苏 联著名侦探小说《形形色色的案件》中一位古怪的蓬头诗人的晦涩诗 句——“低音提琴发出怨艾的祈祷/黑夜天使做着幻想的飞行……” 在当时很前卫的我和同伴读到此处忍不住“很酷”地高声狂笑,滚作 一团,以为此乃世间颠狂虚狂之作。岂料今日拜读“新人类”大作竟 如此相像,并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觉喟叹风水轮流转,时尚也倒 流。   尤其使我欣赏不了的是,此种“另类文学”令人作呕地思路狭窄 地专注于性乱、吸毒、暴力等“重型阴暗面”,以至于未及阅读更有 一种直观的听觉与嗅觉刺激——冷酷、发霉、灰色外加嘈杂。   当然,文学需要多样性。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之路,是海纳百川, 最终殊途同归,充满了平等与博爱的亲和力。但是倘若毕加索没有早 年坚实厚重的绘画艺术功底,当他在某一个早上突然改变了艺术风格, 夸张了绘画本身的表现力与感染力之后,谁会买他的账呢?   远处,一座纷乱嘈杂的酒吧。一个男人,赤膊身着一件西服坎肩 儿,下系黑色缅裆裤。头上是满头非洲细发辫。鼻梁上架高粱秆儿插 成的眼镜,口中叼一只沉重烟斗。酷!绿豆蝇的嘤嘤飞舞。他目不转 睛地盯着脚上袜子洞中露出的脚趾头——我心目中令我恐惧的作家, 恐怕就是这个样子。我怕他会突然大喝一声:兔子,等着瞧!也许我 没有看到“新生代”们的主流,面对这些恐怖的“新生代”们,我只 想狂呼:“兔子,逃吧!” 中国青年报2000.1.10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