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故乡天下黄花》第一部分 三 孙村长孙殿元真是李家大院雇人给勒死的。 李家在马村是个老户,据说这村子就是他家祖上开创的。一开始是刮盐土卖 盐,后来是贩牲口置地,一点一点把家业发展起来的。孙家来得比李家晚,是孙 老元太爷辈上才从外地搬迁过来的。据说初来乍到时候,孙老元的太爷还给李老 喜的太爷当过佃户。但孙家后来也发展起来了,也是刮盐土卖盐、贩牲口置地发 展起来的。但先发展起来的,看不起后发展起来的;后发展起来的,也觉得自己 有些理亏,对不起先发展起来的。据说到了孙老元他爹辈上,他爹见了李老喜他 爹,仍要按习惯哈下腰问: “东家,吃了?” 李老喜他爹则随便叫着孙老元他爹的名字,答应一声就过去了。 但到了孙老元李老喜这一辈上,情形就有些不同了。大家的子弟都识些字了 ,孙家的家产已不比李家少了,何况孙家也结了几门大户亲戚,孙老元与李老喜 又从小在一起玩过尿泥,等双方的爹爹死了以后,孙老元就觉得该和李老喜平等 了。见面李老喜叫他“老元”,他就喊李老喜“老喜”。虽然孙老元觉得自己可 以与李老喜平等了,但李老喜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孙老元家这么一个过去的佃 户,靠刮盐土贩牲口起了家,也敢与人称名字,真是不知高低。虽然表面上李老 喜也让孙老元称名字,但内心却极看不起他。一次两人在街上见面,相互称名字 打招呼过去,李老喜指着孙老元的背影对儿子李文闹说: “这鸡巴玩意他太爷,是个要饭的!” 只有在一个场合,孙老元不与李老喜称名字——这时李老喜可以喊孙老元的 名字,孙老元却不敢喊李老喜的名字,那就是在村公所。自这个村子成了一个正 经村子,有了村公所以来,李家就一直当着村长。李老喜他太爷当村长,他爷爷 当村长,他爹当村长,到了李老元,还是当村长。由于村子里一直没有个正经房 子,李家一直在家挂牌办公,腾出一个后院,挂着“马村村公所”的牌子。村里 断案、收田赋、过兵派亻夫派牲口等,都是在这个院子里。逢到村丁打锣,全村 人都要到这院子里开会。如要收田赋,如要派亻夫派牲口,李村长就按花名册点 名: “张三田赋五斗!” “李四该出牲口一头!” 张三李四马上站起来答:“知道了,村长!” 到了李老喜这一辈,仍是这么开会,这么喊。喊到孙老元头上,李老喜喊: “孙老元田赋一石!” “孙老元该出牲口一头!” 孙老元虽然与别的开会者不同,是大户人家,但收田赋派亻夫派牲口总免不 了;别人回答“知道了,村长”,到他这,他也不好单独改一下称呼,说“知道 了,老喜”,也只好和别人一样回答: “知道了,村长!” 在别的村开会,一般村里都给大户人家安排到前排,放个凳子,沏个茶碗, 但平时孙老元尽与李老喜称名字,李老喜故意不这么安排,不在前排放凳子,不 沏茶,故意让孙老元和一帮衣不蔽体、浑身汗腥味的佃户杂坐在一起。然后李老 喜自己沏碗茶,端着在前边台子上坐,隔桌子看下边杂坐的孙老元,看他那浑身 不安、脸一赤一红的窘迫样子。李老喜对儿子说: “我就喜欢村里开会,一开会,我才觉得我是李老喜了!” 所以村里比以前开会见多。屁大一点的事,有时过兵派几张烙饼,本来随便 派到哪个人家就完了,李老喜也让村丁打锣开会。孙老元就怕开会,一到开会, 坐在一帮佃户中间,他就想起了自己祖上也是佃户。他对儿子孙殿元说: “你还别小看这个村长,可真是了不得,咱们能惹李老喜,但不敢惹村长! 这是个啥鸡巴理,我也弄不懂!” 儿子孙殿元说: “到开会你别去!” 孙老元说: “你去都不敢去,不更被人看不起了!” 儿子孙殿元、侄子孙毛旦,是两个爱抄马鞭、顾头不顾屁股的家伙,两人甩 着马鞭说: “这个鸡巴村长,他家做了百十年,还要做下去,也不改改日头了!” 孙老元听他们这么说,脸色都变了,忙截住说: “以后别说这话,这话要惹祸。没看戏上怎么唱的!人成了财主,人家不管 ,就是个看不起,你要改日头,人家不吃了你!” 孙殿元孙毛旦两个当时没说话,事后有一天两人骑马去收租,路上孙殿元说 : “我爹也太胆小,一个鸡巴村长,有什么了不得!戏上怎么唱?都是宰了过 去的皇帝,自己当皇帝,有朝一日,咱们也试试!”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打马而去。 机会果然到了。民国了。革命了。但民国三年,县上乡上才革命,换了县长 乡长。但村长仍没有换,仍是李老喜,仍是开会。新任乡长田小东,是个读过几 年书的青年娃娃。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二天就开各村村长会,会上大谈了一番 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他谈了半天,各村村长不知他谈的什么。他谈到一半问: “听懂了吗?” 村长们答: “听懂了!” 田小东问: “三民主义是什么?” 村长们答: “叫老百姓守规矩!” 青年娃娃田小东笑了,又接着谈。别的村长都硬着头皮在那里听。马村村长 李老喜坐不住了。他村长当了几十年,乡长开会都是谈派款和抓兵,哪里见谈过 这个?他有些看不起这青年娃娃,会开到一半,他趁出门解手,跨上马回家抽烟 去了。这惹恼了新任乡长田小东,也是杀鸡给猴看的意思,他想撤掉马村村长李 老喜,另换一个年轻的。他说: “李老喜年纪太大了,该引退了,另换一个年轻的吧!” 消息传到李老喜耳朵里,李老喜只是一笑,这青年娃娃还太嫩,李家在马村 坐了百十年,改掉江山是这么容易的?儿子李文闹说: “爹,别让真撤了你,那就没脸面了,还是给田乡长送几布袋芝麻吧!” 李老喜一笑说: “什么鸡巴田乡长,一个娃娃罢了!我就不信他能撤了我。他撤了我,这村 里谁还能当村长呢?让他找找看吧!” 李文闹想一想,是想不出别人可以当村长,于是就放心了。但说: “爹,那你也得给小田一个台阶!” 李老喜说: “等事情过去,他啥时来咱村,给他捉几只狗烧烧不就完了!” 但李老喜想错了,田小东没有来吃他的烧狗,他真找到了接替他村长位置的 人,那就是孙家少东家孙殿元。田小东曾派员到村里调查。村里撤了李老喜,是 不好找新村长,因为村里就两个大户人家,除了李家,就是孙家,其它都是些到 不了人跟前的佃户。原来派员担心孙家怕得罪李家,不敢干村长,没想到一找孙 殿元,孙殿元一点不怕,还甩着马鞭兴高采烈的。派员一回去,孙殿元就和孙毛 旦说: “我说改朝换代到了吧,可不是到了!派员还担心咱不敢干,我就不信这马 村只能李家当村长,咱当它一当,看谁能把咱的鸡巴咬下来!” 说完,两个人笑着打马,奔到乡上来找田小东,说要借“三民主义”看。田 小东问: “你俩识字吗?” 孙殿元说: “怎么不识字,我们俩都上过私塾,‘周吴郑王’都认识!” 田小东很高兴地说: “那好,那好,那我就借给你们‘三民主义’,看了它,就会当村长了!” 虽然以后“三民主义”都被孙殿元和孙毛旦揩了屁股,但村长是当上了。上 任当天,孙殿元就让孙毛旦带着马亻夫老冯、伙亻夫老得去李老喜家摘“马村村 公所”的牌子,自家腾出一个西厢院,将牌子挂在了那里。 听说儿子要当村长,老掌柜孙老元有些生气,极力劝阻: “殿元毛旦,这村长咱们当不得,人家李家当了百十年,你们这不是找死吗 ?” 孙殿元说: “爹你也太胆小,李家开会打锣你让人看不起,现在有人看起你了,让你当 村长,你又害怕了!” 孙毛旦说: “以后咱们打锣,也让他来开会!” 孙老元说: “你们真是年轻气盛,爱充人物头,这村长不是好当的!” 孙毛旦甩着马鞭说: “怎么不好当?我带人到李家去摘牌子,他家也没敢放个屁!” 孙老元唉着气说: “真是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出了事不要找我,我是老了,该入土了!” 孙老元没有拗过孙殿元孙毛旦,从此孙殿元当了村长。副村长没有变,仍是 路黑小。路黑小是一个驴贩子,闲时给人打打短工。因为他会打锣召集开会,就 没有换他。从此村里有人说理,孙殿元就在自己西厢院办公。也支了一口烙饼锅 ,让原告被告出面,让村丁冯尾巴烙饼,吃了热饼再说理。遇到收粮收款,派亻 夫派牲口,募丁,也打锣召集开会。只是一到点名派差时,一点到李老喜,李老 喜家从来没人。孙毛旦说: “娘的,过去他开会,俺叔不敢不到;现在咱开会,他连个人影都不到,我 带几个人去捆他来!” 孙殿元到底比孙毛旦稳重些,劝孙毛旦说: “别理他,他不来,咱会也照样开!” 李家大院见孙殿元真的当了村长,开始断案说理打锣开会,一家人都气得了 不得。李老喜也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儿子,其挥鞭打马的威风,并不比孙殿元孙毛 旦差。大儿子李文闹说: “爹,这两个穷要饭的,也果真当上村长了!爹,你说句话,我带几个人去 开导开导他们!” 李老喜仍是一笑: “开导什么,村长给咱撤了,还不让人家当了?” 李文闹说: “这村长咱当了百十年!” 李老喜仍笑着说: “大清皇帝的江山几百年呢,不也被老孙这个大炮给吹下台了,哪还差咱们 !” 李文闹说: “爹,这村长就让他当下去?” 这时李老喜不笑了,说: “两个没脱胎毛的小鸡巴孩,让他当,他还能当到哪里去!你太年轻,遇事 不该这么着急!” 孙殿元上任那天,孙毛旦带人来摘牌子,李文闹说: “爹,孙毛旦来摘牌子!” 李老喜说: “一个木牌牌,让他摘去!” 遇到开会,李文闹说: “爹,他们打锣开会了!” 李老喜说: “这个不能去!全家一个人不能去!让他开会!” 于是全家一个不去。李文闹背后对几个兄弟说: “爹也太胆小。要不是爹,依我的脾气,早把两个姓孙的打成半了,还他妈 人模狗样呢!” 于是在街上骑马,李家几个兄弟与孙家两个兄弟相遇,大家都是怒目而视, 然后各自用马鞭打自己的马,相互擦身而过。渐渐弄得两家的佃户也不说话。等 人马走后,孙毛旦指着李家兄弟对孙殿元说: “哥,你看,这几个刁民还不服管呢,还以为是他们的天下呢!” 孙殿元说: “好,好,咱们找个机会,治他们一下!” 然后兄弟俩打马飞奔而去。 整治李家兄弟的机会来了。这年秋天,李家大少爷李文闹逼出一条人命。李 文闹好色,家里已经有一大一小两个老婆,但他还和一个佃户赵小狗的老婆相好 。本来两人是两厢情愿,李文闹与她好一次,送她一个脸盆大小的花生饼。赵小 狗老婆很满意。赵小狗也知道这事,一来他惹不起少东家,二来看到脸盆大小的 花生饼,可以时不时掰下一块哄孩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有时他也 拿一块花生饼,放到火上烤热吃,边吃边说: “里头油还不少呢,看把我的手都浸了!” 本来李文闹和赵小狗老婆好,只是在晚上,但这天下午李文闹喝醉了酒,把 下午当成了晚上,大白天到赵小狗家去找相好。赵小狗老婆正在厨房刷锅,李文 闹扑上去就把她捺到了灶旁柴禾上,往下拉裤子。赵小狗老婆一阵挣扎: “大白天你干什么!” 但赵小狗老婆没有李文闹力量大,挣了几下就挣不动了,李文闹已经上了她 的身,她只是在下边催: “那你快一点,这是白天,让人撞见!” 说让人撞见,真让人撞见了。赵小狗不知道白天李文闹会来,带了几个人来 家帮他劁猪。猪圈和厨房在一间屋子里,一进屋子就撞见这个场面。如果是赵小 狗一个人,赵小狗还好找托辞,现在后边跟了一帮人,他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喝 了一声: “日你娘,大白天来霸人了!” 扑上去便打。但他不敢打少东家,只敢打自己老婆,边打边说: “你这浪货,大白天勾人在家!” 李文闹提上裤子跑了。赵小狗老婆一边挨打,一边辩解不是勾引,是强迫。 看到屋外站了一群人看热闹,觉得没法活,瞅空跑到堂屋,解下裤腰带就吊死了 。 赵小狗老婆一死,赵小狗愤怒了,家里几个孩子嗷嗷叫着没人管呢!就去找 李家说理。李文闹早骑马下乡收租子了!李文闹一个兄弟叫李文武的,也是个提 鞭打马的家伙,一鞭子将赵小狗打了出去: “你老婆死了,到这来嚎丧干什么!” 赵小狗挨了鞭子,就到村公所来告状。村长孙殿元、本家兄弟孙毛旦听了这 状,心中十分高兴。孙殿元说: “好,好,青天白日强奸民女,又逼出人命,他无法无天了!这是什么时候 ?这是民国!不抓他还等什么?” 就要派孙毛旦去抓人。这时老掌柜孙老元从后边转出来,说: “一个村公所,衙门有多大?能管得了人命的案?乡有乡公所,县有县衙, 案子问不了,可以往上转嘛!” 孙殿元一听忙点头: “对,对,小狗,我这衙门太小,问不了你这人命大案,你到乡里县里去吧 !” 赵小狗原没想到还有乡里县里会管此事,现一听说乡里县里还管自己的事, 忽然觉得自己庞大许多,也说: “好,少东家,等着吧,你问不了,我找乡里县里!” 赵小狗找到乡里县里。乡长田小东一听李家大少爷强奸民妇,逼死人命,大 吃一惊,说: “胆子忒大,胆子忒大!” 马上就派员来调查。派员来后,中午在村公所吃饭。吃着烙饼,派员便问孙 殿元这次强奸逼死人命案的始末,孙毛旦在一边插嘴: “派员,逼死的是一条,没逼死的,还不知有多少呢!” 派员连连叹息: “真不像话,真不像话,他竟敢横行乡里啦!” 孙毛旦说: “横行乡里算什么,还目无王法,见了我们哥俩,眼皮都不抬一下!” 派员回去向田小东报告,田小东便通知县上司法科,司法科派股长老马和两 个股员来,一根绳索,就果真把李家大少爷李文闹给捆走了。虽然没过两个月, 李家花费一些钱(包括付给佃户赵小狗家八斗红高粱),又把李文闹给弄回来了, 但李家的威风,从此在村里减落不少。孙村长孙殿元、本家兄弟孙毛旦很高兴, 说: “这下把李家的威风给治了!治了也就治了,把他捆起来了,也没见把咱的 鸡巴给揪下来!” 副村长路黑小过去给李老喜当副村长,现在给孙殿元当副村长,他对孙殿元 说: “村长,捆文闹那天,把我吓坏了!” 孙殿元说: “不要怕黑小,你老怕他,这村子咱别弄了!” 从此孙家两兄弟意气昂扬,打马从村里跑过。遇事就让路黑小打锣开会。 李文闹被放回来以后,对李老喜和几个兄弟说: “这事本来没事,就一个佃户老婆,大不了咱破点财,都是孙家那小子给折 腾的!” 李老喜瞪了李文闹一眼: “你是好的,大白天占人老婆,关一关人也好,看你以后还不规矩些!” 另一儿子李文武说: “当然大哥有大哥的不是,可是爹,孙家小子也太猖狂了!当初你说让出村 长没事,看现在人家当了村长,不就可以叫县上来捆人啦?这小子太不把咱们爷 们放在眼里!爹,这小子不会当村长,找几个人开导开导他吧!” 李老喜这时长出一口气: “开导我不想开导他?看到两个蛤蟆在那里蹦,我心里是味儿?只是不到时 候,没个机会,再等一等吧,我就不信这朵花会老红!” 李老喜的机会终于到了。这年冬天,袁世凯在上边复辟,民国又不民国了。 虽然袁世凯做皇帝比较短,但这次下边动作比当初民国时换人快得多,县长、乡 长很快换了,乡长又换成过去的老乡绅老周,青年娃娃田小东被一个铺盖卷打发 走了。得知这个消息,李老喜马上吩咐家里摆酒。李老喜在酒席上,又谈笑风生 的。喝过酒,李老喜将李文闹李文武单独留下,问李文闹: “文闹,当初把你关进大牢,那胳膊上的麻绳勒得疼不疼?” 李文闹说: “怎么不疼!” 李老喜问: “大狱里关着闷不闷得慌?” 李文闹说: “闷得慌!” 李老喜问: “是谁把你关进去的?” 李文闹说: “还不是孙家小子!爹,你问这些败兴事干什么?” 李老喜说: “干什么!当初你不总说要开导那小子吗?现在时候到了,去想法开导开导 他吧!” 李文闹一听是这意思,立即高兴起来,说: “我这就去拿马鞭!” 李老喜皱皱眉: “不是让你们去打架!你们不要出面,找个外路人,不要怕花钱,神不知鬼 不觉的,叫他去把他下腿弄废了。腿一废,他不能动了,村长不就当不成了?他 村长当不成,乡里周乡绅又找谁当呢?” 李文闹李文武听了李老喜这番话,都觉得李老喜高明,说: “爹,我明白了,咱们又要当村长了!” 李老喜说: “去吧!” 李文闹李文武就去了。这时李老喜又说: “记住不要弄死他,要留着他受点罪!” 李文闹李文武两人,遵照爹的指示,找了一个外路枪手,照爹的吩咐交代了 。交代完李文闹突然又起了歹心,想报自己的私仇,就对枪手说: “还是把他弄死吧!” 几天之后,枪手就在土窑里把村长孙殿元弄死了。李老喜听说把孙村长弄死 了,对儿子大为不满: “不是说让留着他,怎么弄死了?” 李文闹满不在乎说: “他还不该弄死?弄死他两回也该!” 李老喜用手指着儿子说: “你是个蠢货,你是个蠢货,应该留着他!这事走漏风声了吗?” 李文武说: “爹,放心,雇的外路人,一点风声没漏!” 李老喜说: “好,好,赶紧给枪手五十块大洋,打发他走得远远的!以后任何时候不许 提此事!” 李文闹就去付枪手大洋。临到付,他又起了私心,丢到自己口袋里二十块, 只给了枪手三十块,惹得枪手很不满意地走了。 孙村长停尸西厢院时,李老喜吩咐厨子准备一个黑食盒子,带伙计前去祭奠 。 孙村长死后两个月,李老喜派李文闹给乡里周乡绅送去两麻包棉花。过了两 天周乡绅说: “马村村长死了,村里不能长时间没个主事的,还是请老喜出山吧!” 于是李老喜又成了马村的村长。他上任那天,原准备让儿子李文闹带人去孙 家摘牌子,没想到人还没动,孙家已经派人把牌子送了过来。 这倒叫李老喜吃了一惊。 输入:北京洪亮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