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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人的“艺术”

杨泽文
      
    有人说世纪末出现的“王朔骂金庸”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是
媒体而不是王朔，对此我并不敢苟同。因为媒体的热闹炒作只是
一时，而王朔的“斗士”与“不怕谁”的形象则几乎是一笔恒久
的财富。他除了以此不断渔利之外，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进了今后
的新文学史呢。事实上，我们不妨可以作如是观：1999年的王朔
骂金庸只是“丢个石头试水深而已”，而其真正梦想的作为是后
来我们所看到的《无知者无畏》和《美人赠我蒙汗药》，至于下
一步还有多少让出版社“出王朔书就如印钞票”之类的美事我们
不得而知。我们所能知道的是，对王朔来说，基本上是骂遍神州
无敌手了，下一步很有可能是面向全世界，然后不停地转动小小
的地球仪，以怀疑一切和批驳一切的态度，以“哀其不幸，怒其
不争”的愤慨，再来一个口诛笔伐，再来一个骂你涮你没商量。
毕竟王朔早已把自己玩成了一个大“顽主”了，他才不怕“一半
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动荡世界呢!
    骂人者自有骂人的艺术。王朔当然也不例外。但王朔的骂人
高明之处就在于先骂自己然后再骂别人，这是一般骂人者所无法
做到的。可以说，这也是造成那些企图步王朔后尘者终不得气候
的根本原因。以正确者的姿态去骂别人的错误，在当今社会是行
不通的，这是常识，遗憾的是许多人并不懂得此基本常识。而王
朔的机灵之处和可贵之处就是早早知道了这个常识，并因此而早
已开始了为人所不觉察的运筹帷幄。他早些年表白“我是流氓我
怕谁”时，许多人觉得无法理解：王朔为什么如此作贱自己?王
朔为什么如此流露“痞子”相?到如今，人们该是恍然大悟的时
候了。如果再不明白，那就有必要读读王朔与老霞合作的新作
《美人赠我蒙汗药》，其中重点看看“自贱与贱人”这一节，就
不难明白一二分道理。而在这本通篇骂娘与骂人的书中，我们也
看到了王朔不时所做的自贱：“其实我现在的骨子里面是有无耻
的东西，但更多的是一种可以从容做一回自己的感觉。”“我觉
得我这个人脸皮已经很厚了，也是个精儿了，没想到还有比我脸
皮更厚、更精于计算的后生。真他妈的后生可畏，咱得躲得远点
儿。”看到诸如此类的句子，我们常常免不了哑然一笑。笑王朔
真他妈的有一套，即先是自贱得体无完肤，然后又适时披上一张
遮羞布。而完成自贱的王朔，接下来也就毫无顾忌地贱人了。在
《美人赠我蒙汗药》中，一个名叫“老霞”的配角与他一问一
答，对传统文化、大众文化和现代文化，对新老名作家，对新老
电视导演，对新老知识分子，对古今“圣贤”都一一进行了或指
名或道姓的调侃、揶揄、讽刺和辱骂，真正表现出了要将口诛笔
伐进行到底的英雄气概。王朔与配角公开表示要跟知识分子过不
去，自然话也就越讲越不好听了——“有相当一部分中国的知识
分子，他们最大的无耻不是与大众文化同流合污，而是一旦有了
背景，说起话来就板着脸训人。”“老北大老清华培养了一批现
代型的知识分子，后来经过思想改造和各种政治运动，他们就变
得农民了，而且是狡黠的农民。”在王朔的眼中，“传统是欺世
盗名”，而现代文化则是“没有魂儿的文化”。
    就我的感觉来说，王朔与老霞在《美人赠我蒙汗药》中的一
唱一和，在骂别人的同时也不忘互相吹捧的肉麻之态，的确给全
书平添了不少风景，读者不难从中读出一些倒胃口的感受来。

（《科学时报·读书周刊》2000.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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