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周作人文选·之二十 希腊拟曲 ·据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年1月版扫描校对 庾荷之扫描 肖毛校对 7．皮匠 人物 美忒罗（mētrō），女客。 克耳敦（Kerdōn），皮匠。 女客。 美忒罗 克耳敦，我带了这两位太太来，看你有什么精巧的手工可以给她 们看的么？ 克耳敦 美忒罗，我对你好真不是空的。——拿那大凳子出来给太太们坐！ 的密洛斯，我是对你说话呢！又睡着了么？比思多斯，打在他的猪嘴上， 等他把瞌睡都倒出来了。不如打在脊梁上。便照他那个样子，你用一只手 把他从你的项下倒挂起来。好，你这流氓，快踢你的脚去吧！你还想去磨 擦比这个更响亮的刑具么？白屁股到现在才来擦它干净么？我就来给你擦 你的坐具哩！——美忒罗，请坐。——比思多斯，打开那边上头的柜子， 不是这个，是那边上头的，快从第三格里拿下那些精良制品来。——啊， 美忒罗你好运气，你们将看见怎样的好物品呀！——馋痨鬼，轻轻的拿鞋 麓子来给我！——美忒罗，先看这个，十全的鞋正配十全的脚。太太，你 们也请看。看这鞋底上的多么好，皮带钉的多么结实，手工又并不是这里 好那里坏的，这却是全部都一样。还有那颜色，正如我愿望雅典那给予你 们愿享受的好事，你们在染坊里，再也找不到同样的颜色，就是绘画颜料 里也没有。正是前天我买这张和别一张皮给了甘达思三个木那，——我凭 了一切神圣的发誓，我说的是真话，毫无虚饰，因为假话反正也不会使天 平高低，如不真者便使克耳敦得不到生趣和好生意的利益，——而且他还 要叫我谢他，因为那些鞣皮的都在涨价了。美忒罗，你可以得到我的好手 工，但是我呢，一个鞋匠只有可怕的苦难，日日夜夜的忍受，温着他的板 凳。直到晚上我们吃得到什么？又有早上的那些叫声，我想就是密吉恩那 里的众生也没有这样的会叫吧。还有，我养着十三个家奴，那全是一群懒 货，就是老天爷下雨的时候，也只唱这个调子道，“要给什么就请给吧， ”否则就老是哑坐着，像小鸟儿似的在温他们的尾巴。但是，人们说的好 ，市场上所要的不是说话，要的是铜圆。美忒罗，假如你不喜欢这一双， 他们可以给你拿出别的一双又一双来，等到你真相信了克耳敦是没有说诳 。比思多斯，把那鞋麓子都拿过来。——太太们，在你们回家去之前至少 总得试穿一下子。你们请看，各种都在这里了：西孔尼亚鞋，安巴吉地鞋 ，诺西思鞋，素鞋，鹦哥禄，麻鞋，番红花鞋，家常鞋，伊阿尼亚纽绊鞋 ，夜跳鞋，长统鞋，螃蟹红，亚耳戈拖鞋，胭脂红，青年鞋，大走鞋。你 们说来谁最心爱的是那个，那么你会知道，女人为什么和狗一样的爱吃皮 货了。 女客 你最初拿出来的那一双要多少钱呢？但是请你不要打雷打得太响了， 把我们轰走才好哩。 克耳敦 请你自己估价，再定价钱就是了。假如你不肯这么办，那么就难 得成功了。太太，你如要真正的好手工，你该给一个价，凭了我这白头和 在这上边做窠的瘌痢发誓，够我们手艺工人换面包吃才好。啊，你狡狯的 赫耳美思，你狡狯的沛多，万一我这一网里还得不到东西，我真不知道我 的锅子怎么可以支得下去。 女客 你为什么老是唠叨着，不肯直捷痛快的说出这价钱来呢？ 克耳敦 太太，这一双是值一木那，不管你向上看或是向下看。即使是雅 典那自己，也不能再让她一个铜子。 女客 克耳敦，无怪你的店里都满是许多好手工呢！把它封锁起来，好好 看守着。牛月二十日赫加德要给她女儿亚达该纳结婚了，鞋正需用哩。她 们会，不，她们一定都跪到你这里来，靠了运气的保佑，那么你该得缝好 一个钱袋，免得猫儿撒了你的钱。 克耳敦 不管是赫加德来，或是亚达该纳来，她总不能少过一木那。请你 记住这点吧。 美忒罗 克耳敦，运命女神不让你去触那小脚儿，是那情爱所抚弄的，你 只是给人骂的一个坏家伙罢了。你可以敲你的竹杠，因为我们可怜你，但 是这位太太，——你那一双鞋要卖她多少钱呢？再说一句要对得起你自己 的话。 克耳敦 五个斯达台耳，我凭了众神发誓，弹立琴的欧德列思每天跑来请 我拿钱，但是我恨她，就是肯给我四个达列克也不成，因为她用了坏话嘲 笑我的妻子。现在你如要用，拿去吧，只要小心就是在梦里也不要把这三 件给人，拿这个和这个去。算七达列克吧，全是为了美忒罗的缘故。—— 你的声音真好，简直把我这石头似的皮匠都送到天上去了。你的不是舌头 ，乃是快乐的条子。唉，那个男人有你对他日夜开你的嘴，实在是离神仙 不远了。来，给我那小脚儿，让我把他放在鞋里。好，没有可以增加，也 没有可以减少。凡是好的物事都和好的相配。你可以说，这鞋底是雅典那 亲自切的了。还有你，也把脚给我。啊，这是什么烂蹄的牛踏了你的脚呀 。即使人在鞋底上磨刀，凭了克耳敦的灶达誓，这件工作也未必会做得合 适，像现在这样合适。——喴，在门口格格的笑像马似的，你就得给七达 列克买这一双！——太太们，你们要用别的拖鞋或是家里常用的便鞋，只 要差使女到这里来就好了。但是你，美忒罗，初九你再来拿那螃蟹红去。 ——真是的，聪明人总该避开热气在屋内缝他的皮斗篷呀。 注释 这是海罗达思所作《拟曲》的第七篇，原名就称作《皮匠》（Skuteus）。 原文残缺殊甚，各家修补未能一致，往往文义全然不同，今大体依坎不列 治本，亦有数处用奥斯福本读法，但仍有不甚可通处，如未句系据坎不列 治本，似即暗指第六篇中的密卖私货，奥斯福本则云聪明人总该用心缝好 温暖他们的皮斗篷，意思是说该酬劳美忒罗给他介绍主顾，但亦觉得同样 的不甚妥贴。 “白屁股”原文云 Leukopugos，骂人卑怯语，与黑屁股（Melampugos） 相反。“给你擦坐具”犹言打，坐具（hedrē）原系凳子，暗批臀部。 “密吉恩那里的众生”原文云 ta Mikionos thēria，其义未详，或 云狗，或云鸡，均未能定。早上叫声亦不知何以难堪，或云即指早起的寒 冷。 “女人和狗爱吃皮货”，此语不易解，或系俗谚，狗啮食熟皮，女人 则爱用，克耳敦引此或有双关的寓意。加喜剧中皮匠一般多极狡狯，讲话 忽极谦卑忽大无礼，克耳敦亦正如是。 赫耳美思（Hermēs）①希腊神话中商业之神，沛多（Peitho）希腊语 原义曰劝诱，转为女神名，即职司劝诱者也。锅子支得下去大意即是维持 生计。 牛月（Taureion）不知何月，在古刻石上有之，此或与牛皮双关，亦 未可知。 木那（Mna）约值七十先令，斯达台耳（Statēr）约值十七先令，达 列克（Dareikos）约值二十二先令。此篇中鞋价之贵亦为难解问题之一， 据古文献鞋价最贵者仅八特拉赫美（Drakhmē ），即木那百分之八，今超 出十倍以上，或者只是夸饰之词，形容妇女的奢侈；又或因第六篇所说的 关系，价益增高耳。警戒勿以三者给人，坎不列治本注即以为指所买之物 ，两双鞋及一baubon，也奥斯福本解作三人，谓勿为赫加德母女及弹立琴 者所得，即催速买勿失机会，说似稍逊，“在梦里”的语气便不免稍强， 不大适合了。 “你的声音”奥斯福本作亲吻，与第六篇中所说相对照，唯此字原缺， 依照缺字地位看来似以坎不列治本说为长。下文赞美语亦遂不含猥亵意味， 大旨系说美忒罗大声善说话，其夫日听饶舌自必快乐，语藏讽刺。“离神 仙不远” 与萨普福（Sappho）的《赠所欢》②（Eis Eromenan）诗起句 相似。 在门口笑的盖即是弹立琴的欧德列思，今更增价，须七达列克才得买 一双鞋。 螃蟹红（Karkinia）本系鞋名，盖形容其颜色如煮熟螃蟹也，坎不列 治本注疑此为隐语，亦系指 baubōn②，奥斯福本则以为红鞋，赠予美忒 罗作酬劳者也。 肖毛注释： ① 赫耳美思：习惯翻译成赫尔墨斯。宙斯之子，掌管商业，交通， 竞技，偷盗的神。在近代，他的形象常作为银行、商行等的标志。 ② 《赠所欢》一诗，周作人翻译过。下面就是他的译文： 《赠所欢》 我看他真是神仙中人， 他和你对面坐着 近听你甜蜜的谈话， 与娇媚的笑声； 这使我胸中心跳怦怦。 我只略略的望见你， 我便不能出声， 舌头木强了， 微妙的火走遍我的全身 眼睛看不见什么， 耳中但闻嗡嗡的声音。 汗流满身， 全体只是颤震， 我比草色还要苍白， 衰弱有如垂死的人。 但是我将拼出一切， 既是这般不幸。…… 后来，罗念生的学生水建馥也翻译了这首诗，他的译文如下： 《在我看来那人有如天神》 在我看来那人有如天神， 他能近坐在你面前， 听着你甜蜜 谈话的声音， 你迷人的笑声，我一听到。 心就在胸中怦怦跳动。 我只要看你一眼， 就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舌头像断了，一股热火 立刻在我周身流窜。 我的眼睛再看不见， 我的耳朵也在轰鸣。 我汗流，我浑身打战， 我比荒草显得更加苍白， 我恹恹的，眼看就要死去。 …… 但是我现在贫无所有，只好隐忍。 我感觉，还是周作人翻译的好。不过请注意，这是写同姓恋的诗。是 萨福写给一个女子的。 ③ 我猜也是如此。因为我认为这篇和上一篇是有联系的。 8．法术 人物 斯迈塔（Smaitha）。 斯迈塔 我的桂树叶在那里？谛司都列思，拿来！还有我的符咒在那里呢？ 给我用那紫红毛线围绕那酒杯。我要作法治我的狠心的情人，他有十二天 不曾走近我这可怜的人，也不问我是死是活，也并不来敲过我的门，那个 无情的。爱神和女神，他可不是跟了他的轻飘的心跑了去么？明天我要到 谛玛格多思的角力场去找他，责问他为什么这样的待我，但是现在我用法 术将制伏他。月神，光明的照吧，静默的女神，我将对你歌唱，还对那地 府的赫加德，那些小狗都发抖了，在她往来于死人的坟与黑血之间的时候。 可怕的赫加德，请了，我请你伴我到底，使我这药有效不下于吉耳开，或 是默台亚，或是黄头发的贝利美台。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麦子在火上先焦烂了。谛司都列思，再撒上麦子。可怜的，你的灵魂 那里去了呢？难道我，就是给人家讨厌，还要被你见笑了么！撒麦子，一 面说道，“我撒这个是台耳菲思的骨头。”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台耳菲思使我受苦，所以我烧这桂树叶对付他。正如这叶爆响，忽然 烧完了，连灰也全不见，台耳菲思的肉身也要同样的消灭在别的火里。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正如这蜡人我凭了神力把它烧化，门陀斯地方的台耳菲思也将同样地 即为爱力所熔化。正如这青铜的轮因了女神而旋转，他也将转转在我的门 外。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现在我烧这谷壳。你亚耳德米斯，你能移动幽冥的金刚门的，那么也 能移动别的固执的一切东西。谛司都列思，你听那狗都在市里嗥叫了。那 女神站在三叉路口了吧。快敲那铜锣吧！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你看，海静默了，风也静默了，只是在我胸中的苦痛却永不能静默。 我为了他全身都燃烧了，这就是他，使这可怜的我得了恶名，不做妻子， 也不是室女。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我奠酒三次，主母，我说这咒语三次，无论是女是男，现在同他并卧 的，叫他完全忘掉，正如从前谛修思，据人们说，在提亚地方忘却了那美 发的亚利亚特纳。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马狂”是亚耳加提地方的草，使那些小马和快走的母马都发狂的在 山上跑。我愿看见台耳菲思同样的跑到我的家来，发了狂似的，身上搽了 油，直从角力场出来。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台耳菲思从他的斗篷上落下了这一条边，现在我把它撕碎了，投进猛 火里去。啊，害人的恋爱，你为什么抓住了我，像是泥塘里的水蛭，要吸 尽我全身的黑血呢？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明天我要捣碎一条壁虎，送给你一份毒酒。但是，谛司都列思，现在 你拿这药草，趁还是黑夜，去涂在他的门枋上头，一面吐唾沫，说道，“ 我涂台耳菲思的骨头。” 啄木鸟呀，拉我的那人回家来呀！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从那里起头悲诉我的恋爱呢？ 我从这里讲起吧，这是谁引起这件不幸的。欧布洛思的女儿安那克琐 走来，扮作捧圣筐的往亚耳德米斯的林子去，带了许多兽类围绕着她，其 中有一个母狮子。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透玛列达斯的忒拉开女仆，原是我的乳母，住在间壁，竭力请求我出 去看这赛会，不幸的我就跟了她去，穿着美丽的丝织长袍，上面罩了一件 克拉列思达的外衣。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我在一半的路上，吕孔家的近傍，看见台耳菲思和欧达密坡思一同走 来，他们的胡须黄如藤黄花，他们的胸堂明晃晃的，才做了很好的工作从 运动场出来，赛过你月神的光明。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我看见，我就发了狂了，可怜的我，整个儿的心都受伤了。我的颜色 消退了，我再不去看那赛会，也不知道怎样的回到家来，我只知道焦热的 病磨倒了我，我在床上躺了十日十夜。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我的面色几乎要同黄杨木一样，我的头发都从头上落下来了，身上剩 余的只是皮和骨头。我有那个术士不曾找到，那个老媪的家没有去过，请 求法术呢？可是这不是容易的事，光阴却是渐渐过去了。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末了我把真话告诉了我的使女，我说，“谛司都列思，你去给我找个 方法医这重病吧。那门陀思人完全占领了我了。你去到谛玛格多思的角力 场候他，因为那里他是常去的，那里也是喜欢坐的地方。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你看他是一个人的时候，对他轻轻点头，告诉他说斯迈塔叫你去， 就引他到这里来。”我这样说了，她就出去，带了那皮肤光泽的台耳菲思 来到我的家里。我才听见他轻的脚步走进我的门口，——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我就全身发冷如同冰块，额上流下汗来有如湿露，我不能说出话来， 也还不能像小孩在梦中呼唤他的慈母似的发出呼号，我的整个身体都发硬 了，有如一个蜡人。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他见了我，他那没心肝的，把眼看着地面，坐下在床边，说道，“斯 迈塔，你叫我到你家里来，和我自己来相差没有多少，正如我在那一天赛 跑胜了那美丽的菲列诺思一样。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本来我早要来的，凭了甜美的爱神，我是要来的，就在那天晚上， 同了两三个朋友，我的怀中藏着几个提阿女琐思的苹果，额上戴着赫拉克 来斯的白的圣枝，全都缠了紫的飘带。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 假如你接待我，那么这是很好的，因为我在所有少年男子中很有声 名，是会快跑而且美貌的，我只要能够一亲你的美唇就满意了。但是你如 推我出去，门上加了闩，那么斧头和火把真要拿来对你了。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现在我想第一应该谢那古普利思的爱神，第二在爱神之后应该谢你 ，好姑娘，因为招我到你的家里，你把我半焦的从火里抓了出来。是的， 爱神蔼洛思正是烧着比列巴拉的神赫伐斯多思的还要猛烈的火。—— 主母月神，你听我的恋爱是那里来的。 “用了这可怕的狂易， 他驱使室女出了闺房，新妇离了丈夫的还是温 暖的卧床。”他这样说了，我这轻信的人，拉着他的手，叫他睡在柔软的 床上。身子从身子随即传过了火焰，脸都不曾有过的热了起来，我们甜蜜 的私语。亲爱的月神，我不必对你太烦絮了，总之是大事做成了，我们两 都达到了欲望了。一直到昨天，他不曾嫌憎过我，我也不曾嫌憎过他。但 是今天，天马跑过空中，从海洋里下带了蔷薇腕的晨光上来的时候，我们 的吹箫的菲力斯多的也是美力克琐的母亲走来，她说了好些别的事情，告 诉我说台耳菲思是别有了恋爱。她不知道那所爱的是男是女，但是她知道 那些，他老是凭了爱神接连的干酒，临了急忙的跑走，说是要拿那花环挂 在某人的门口去。我的女客告诉我这个消息，当然是没有假的。因为在别 的时候，他一天总要来三四次，常把他的陀利思的香膏瓶放在我这里，现 在却是有十二天了，我还没有看见他过，这可不是他另外有了快乐，却忘 记了我么？我现在用了法术将去制伏他，假如这还不能解我的痛苦，那么 他该得去敲冥王的门，我凭了命运之神发誓。我有这样的凶药在箱子里， 主母，我对你说，这是从亚叙里亚的生客传授来的。——你好，主母，你 驾了你的马群回海洋去吧。我呢，我要忍受我的辛苦同以前一样。再见了 光泽的月神，再见了，众星们，静谧的夜神的车后的从者。 注释 这是谛阿克列多思《牧歌》的第二篇，原名《行法术的女人们》（ Pharmakeutriai），虽然只有一个人说话，性质却与《拟曲》相近。二世 纪时路吉亚诺思所著《娼女问答》（Loukianos，Hetairkoi dialogoi） 第四所说与此颇相似，见奥斯福译本《路吉亚诺思文集》卷四。 啄木鸟原文云iunx，系啄木鸟类，叫声甚厉，大约如啄木之“笑”声 ，故原意曰叫唤鸟也。古代术士取此鸟缚轮上转之，用作恋爱的符咒，据 哈理孙女士（Jane Harrison）在《希腊宗教研究导言》中所说，此盖近 于舍伦（Seirēn），①视若半人半鸟的女怪，能摄人魂者也。②或云本是 女子，被天后变化为鸟。 爱神蔼洛思（Erōs）盖系爱之人格化。亚孚洛迪德（Aphroditē）为 爱之女神，则系外来的神，云生于古普洛思岛，故又称古普利思（Kupris ）。③后代谓二神为母子，蔼洛思遂由少年而转变为小儿，普通所图肥白 有翼执弓矢者即是，实后起之像也。④ 月神色勒纳（Selenē）即月之人格化，盖因生理现象故特与妇女有关 。亚耳德米思（Artemis）为山林之女神，⑤保护幼兽，引申为生产保育 之神。赫加德（Hecate）⑥原亦为生育之神，与上记二神常相溷合，又与 地母相似，故有地府的名号，渐成为鬼魂的主者，以深夜出现于路口，称 路旁神或三叉路神，状甚可怕，一身三面，出则犬皆惊吠。行法术者多于 三叉路作法，求其助力，但又甚怕她，文中打铜锣即是为此，据哈理孙女 士引古人解说，月食时鸣锣，因其有祓除不祥之力也。 吉耳开（Kirkē）俗多沿拉丁译作Circe，以法术迷阿迭修斯（Odysseus）， 默台亚（Mēdeia）为耶孙（Jason）之妻，用长生药缸谋死篡夺耶孙文的 王位者。贝利美台（Perimēdē）本事未详。亚利亚特纳（Ariadnē）本克 勒德岛王女，见谛修思悦之，助之入迷宫杀神牛，携与偕逃，至提亚地方 而被弃，其原因或谓由于受法术禁制，或由于破禁。⑦ 赫伐斯多思（Hēphaistos）⑧火神，亦为锻冶之神，列巴拉岛多火山 ，古代相传火山即为神之锻炉。 肖毛注释： 这里运用的这些巫术，看起来像顺势巫术，别的民族里就有这一类的 巫术，只可惜在希腊民族里没有查到有关的资料，因为我手边这些参考书 太少了。 ①：习惯翻译成塞壬，即迷死人不偿命的海妖，她的歌声有人听过吗？ ②③：此处原书没有标点，其实应该写上句号才对，故改之。 ④ 蔼洛思：就是罗马神话里的那个到处乱射箭的小胖子丘比特。卡 俄斯之子，一说为阿佛洛狄忒与赫尔墨斯所生。 ⑤ 亚耳德米思：习惯翻译成阿耳忒弥斯，月神和狩猎女神，宙斯之女， 阿波罗的姐姐，在罗马神话里，她叫狄安娜——这个名字更响些，大家都 知道。 ⑥ 赫加德：习惯翻译成赫卡忒，夜和下界的女神，幽灵和魔法的女神。 ⑦ 吉耳开：习惯翻译成喀耳刻，她能将人变成猪，好可怕的。小时候 我很怕她，现在可不。迷阿迭修斯、默台亚、耶孙、亚利亚特纳习惯分别 翻译成俄底修斯、美狄亚、伊阿宋、阿里阿德涅。我们都知道俄底修斯的 故事，也知道美狄亚是很有神通的女巫师。阿里阿德涅帮助伊阿宋取得金 羊毛的故事，也还记得吧。不过，当初阿里阿德涅用线球帮助伊阿宋走进 迷宫，杀了怪物后，伊阿宋没有遗弃她，是俄倪索斯抢走了她。伊阿宋为 此伤心过度，归途中没有换掉船上的黑帆，他的父亲远远见了，以为儿子 死了，悲痛得跳海自杀，为了纪念他，那个海被称为“爱琴海”。这原因 和周作人说的不同，不知他是根据什么说的。 ⑧ 赫伐斯多思：习惯翻译成赫淮斯托斯。 9．农夫 人物 密隆（Milōn），农夫 蒲凯阿思（Boukaios），同上。 密隆 蒲凯阿思，可怜的庄稼汉，现在你怎么？你不能一直的割稻像你从 前一样，又不能像别人一样的割得快，却似一只被荆棘伤了脚的母羊，独 自落后。你起手便割的不得法，等到中午傍晚你会变到什么模样？ 蒲凯阿思 密隆，你能从早做到晚的人，你顽强的石块，你不曾想过你不 在身边的人儿么？ 密隆 不曾。做工的人空想念着不曾得到的东西干什么？ 蒲凯阿思 那么你不曾为了相思睡不着觉么？ 密隆 没有。教狗舔了油，便不行了。 蒲凯阿思 但是我，密隆，害了相思有十来天了。 密隆 你倒好，从酒桶里吊了酒喝，我却是连醋也没有。 蒲凯阿思 为了这件事，我的门外的田自从芒种以后都不曾耘过。 密隆 但是这是那一个姑娘使你这样受苦？ 蒲凯阿思 坡吕波达思的女儿，就是那一天在息坡吉恩的田里吹箫给割稻 的人听的。 密隆 神明查出了罪人了！你已经遂了你长久的心愿，那个蚱蜢便将通夜 陪了你睡。 蒲凯阿思 你来嘲弄我，但是盲神不只是一位财神，那鲁莽的爱神也是瞎 的。你且不要说大话！ 密隆 我并不说大话。你且只顾割稻，唱一只情歌称赞那人儿，那么就可 以愉快的作工，而且你本来是一个歌人呀。 蒲凯阿思 “你们比呃洛思山的诗神们，帮助我来唱那袅娜的少女，因为 你们神女触着一切，即使一切美丽。 大家叫你黑姑娘，可爱的滂比加，又说你瘦，又说你黄，只是我说你 是蜜白。 紫花地丁是黑的，有字的风信子也是黑的，但是这些花朵都首先被采 用在花冠上。 母羊寻苜蓿，狼追着羊走，鹤追着犁飞，但是我只昏昏的想着你。 倘若传说的克洛梭思的财产都属于我啊，那么我们就要献两人的金像 给那爱的女神：你拿着箫，一朵蔷薇，或是一个苹果，我穿着鲜衣，两脚 上着了亚米克拉地方的新鞋。 可爱的滂比加，你的脚是象牙，你的声音是阿芙蓉，你的风姿，我说 不出。” 密隆 我们的庄稼汉真是一个唱歌的好手，我们却并不知道，你看他唱得 多么合拍。唉，我白长了胡子，一点都没用。但是来吧，你也来听取这神 圣的列都耳塞思的歌。 “地母啊，多果子，多五谷，愿田稻成熟，大大的丰收啊。 你们缚稻束的紧紧的缚呀，怕路过的人见了说，这里作工的是木头人， 他们的工钱全都白花了。 留心那稻株要朝着北风和西风，这样谷子才是最饱满。 打稻的切莫睡午觉，因为在中午那谷子是最容易脱开了稻草。 但是那割稻的，让他们戴胜醒时一齐起，戴胜睡时一同歇，当那热的 时候得休息。 孩儿们，那田鸡的生活真快活啊，他们喝酒不用问那管酒的，因为他 们都自有无限的酒喝。 你吝啬的管家，还不如去煮扁豆。你要小心在劈小茴香的时候，怕割 了你的指头。” 在太阳下作工的人应该唱这样的歌才是，但是蒲凯阿思，你的空肚的 相思，只好等你的阿妈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去念给她听了。 注释 这是谛阿克列多思《牧歌》的第十篇，原名《农夫或割稻的人》（ Ergatinai ē Theristai）。 财神即 Ploutōn，相传系盲目，故世间贫富多不公平。爱神指Erōs也。 比呢洛思山的诗神们（Mōsai Pierides）即指司文艺的九女神，希腊 云 Mousai，英文作 Muses也。 风信子原云 Huakinthos， 本系美少年，为亚颇隆所爱，一日投铁饼 中额死，流血入地而生此花，因以为名花，瓣上有纹曰AIAI，即唉唉，表 示神之痛惜也。 黑姑娘原文曰叙利亚人。 列都耳塞恩（Lituersēs ）据说是古代的王，善于割稻，后人举以代 表割稻者，并以名割稻时之歌。 木头人原文云无花果木的人，无花果木系无用的木材。 象牙原文云羊脚骨（Astragaloi），系戏具，妇孺上下投接为戏。麦 开耳（J． W． Machail ）在《希腊诗讲义》上说及牧歌的用字云，“他 在这一句里不但明显的表现出一幅图画，两只细而黄的脚，跟着脚钏的丁 当声跳上跳下的，上边的身体摇晃着，曼声吟唱着，而还能表出一种内的 美感，一种小说的或者几乎幻术的趣味。” 庾荷之扫描 肖毛校对 16:07 00-8-1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