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独身女人 闫晓虹   没有人想你,需要你,关注你,爱你。没有人。你永远生活在一个不是孤岛的孤岛上,人影 幢幢,语音朗朗,可对你来说,似乎没有一样与你有关。你被世人遗弃了。   你痛恨自己,为什么人没至老年,却过早地涌现出这种垂老的心绪,活泼的红晕早已离开了 你,笼罩满脸的是沉沉的暮气。你克制住自己不往悲伤的地方想,可思维又像被谁生拉硬扯着似 地,一次又一次被纳入这个惯性的轨道,周而复始。   你在死寂的没有激情的暗夜,守着一盏昏黄的孤灯,外界的宁静,更反衬出心灵的不安与躁 动。没事可做,书翻了几页,又厌烦地抛开。你必须做点什么,没人强迫你,你自己在强迫自 己。于是你又开始记日记,只有短短的几行,但也足够了,似乎有个假想的人在倾听着你的心 声。你明明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但并不去加以纠正。你情愿将自己分解成两个,一个是表演者, 另一个是听众。   今天依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你也不指望明天会出现什么奇迹。   理想吗?憧憬吗?那么遥远,星辰一样不可企及。你不知道自己树立的这个所谓远大的目标 是否可以无穷尽地靠近。但你必须乐观,哪怕是非常盲目的。因为,一旦别无所求,你自己立刻 就会土崩瓦解了。事业是你活在世上的惟一支撑。   你的内容不错,但太不注意包装。你讨厌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骗局,可人们似乎 都在不厌其烦地虚设着这样的骗局。一次,你和要好的女友逛街,她相中了一件昂贵得令人咋舌 的衣服,但囊中羞涩,她狠狠心放弃,走时一步三回头。终于,她欲罢不能,又折了回去。   “想想也值,这不过是一笔小小的投资,它令我在瞬间大升其值。”女友津津乐道着她的 “低投入,高产出”理论。如果她得逞,你想,那天下的男人都真的变得越来越弱智。那么,你 这种曲高和寡的女人注定一辈子要独身。与你智力相抵的男人,上帝造出来了吗?   你害怕周末,害怕过节,尽管没有人剥夺你娱乐的权利。别人的快乐,只能更加烘托你的寂 寞。虽然事业如日中天,但你仍是一介凡胎,少女的情趣日益逃遁,女人的意识逐渐觉醒。你不 是一部平板的机器,你倒宁愿自己是一部机器。你懊悔自己为什么在这样平常的外表下,要有这 样一颗不平常的灵魂。你不得不绝望地承认,自己是一个凡夫俗子,常人的念头,只是被你短暂 地抑制在头脑的某个角落里,一旦释放出来,他们要比先前更猖獗,更活跃。你多想尽情地释放 一下自己,像甩掉老树枝上枯黄的落叶一样,抖掉精神上的枷锁,重新披挂上阵,可造物主并不 赐予你这样一个机会。   其实,当你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你就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着爱情,你以为,它应该是在不 经意间悄然降临的。那首风靡一时的台湾歌曲是怎样咏叹的?……啊爱情,是多么的甜蜜!啊爱 情,是多么的幸福!   少年时的记忆啊,你究竟留在了岁月长河的哪一坡,哪一坎?在世俗的污泥浊水冲刷下,你 又有多少清亮的痕迹尚存呢?   你有过各种火热恋情的精神体验,但它们都被无情地遏止住了,理由是你还太小,根本不到 谈爱的年龄。这所谓的爱,也被世人所不齿,被视为洪水猛兽。现在,又是他们,一遍又一遍地 在你耳边聒噪着,督促你快点儿找一个,不然就被剩下了。你这才醒悟,你寻求的爱和他们所要 求的婚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这时,你不得不权衡一下自己的条件,然后摆在货架上等待 着被人用挑剔的眼光筛选。慧眼识珠的人毕竟是少数,可能没有人会认同你的稀世价值。在常人 眼中,你也许分文不值。   那么只有固守着自己的围城。渐渐地,你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寂寞,适应了孤独。你的感觉 也迟钝了,退化了,心被一层密不透风的茧包裹着,一日厚似一日。你在夜晚入睡时再也没有甜 梦,你在白天醒来时也不会充满期待。你在阴雨的日子,凝望窗外那片迷梦的雨雾,数着窗檐下 淅淅沥沥的雨滴;你在慵倦的午后,在阳台上听着不知从什么人家传来的邓丽君的绵绵恋曲,你 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一切的一切,你自己,还有令人不解的人生。 中国青年报2000年5月31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