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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人家

□黄橙

（摘自《一意孤行》，罗时汉编，长江文艺出版社，ISBN号：7535318783
　　　《一意孤行》简介：从辽阔中原到雄奇青藏，从风雪北方到滴
翠西南，从苍茫西北到水声东南，一石一草，芳菲满天涯，处处都留
下了作者对自然的歌咏。本书所收游记，是本色的散文，作者对于山
水景色和大自然风光的感觉能力，有过人的细腻和别出心裁之处。本
书为“信天游文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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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空阔的田畴之中，小路逼仄得象土垄，“面的”醉行其上，显
得格外窘迫。这是在南安县官桥镇漳里村的乡间小道上，我们刚从恢
宏壮观的蔡氏古民居建筑群出来，所以对一条窄路通向“省级重点文
物保护单位”觉得特别不相称，想到刚才蔡浅后代对石雕、木雕等文
物失窃的感慨，不免为这座美轮美奂的闽南古民居的未来命运捏一把
汗。

　　蔡氏古民居如今还不大为世人所知，连当地的旅游资料也未介绍
这座１９９６年１０月被列入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建筑群，要
是没有《泉州晚报》一位朋友的向导，我一定无缘与之相识。他给我
看照片时，我马上有被“电击”的感觉，十多座红墙碧瓦、曲甍如浪
的院落如南音古韵，飘逸着闽南文化的华彩。走近真实的蔡氏民居，
那种南音古韵的美感不仅没有消失，而且得到了强化。以红砖为主的
墙身，每块砖上都有深浅不同颜色的花纹，透射出闽南制砖焙烧工艺
的斑斓光泽；以大块的青石料做建筑基础、台阶、墙裙、柱脚及地
面，并在墙裙、柱脚上刻浮雕，与上部墙面的砖雕装饰相呼应；再以
青砖作分割框带，使红墙墙身有了音阶式的变化，或呈花卉形、或呈
文字形、或呈几何形，让人不能不惊叹清代工匠丰富的想象力。闽南
民居的独特风格尤其体现在屋顶上，正脊两端如燕尾飞翘，中间低
平，呈露宋代曲线屋顶的传统意味。蔡氏古民居屋顶正脊上还镶嵌着
色彩斑斓的花鸟虫鱼瓷雕，这是大户人家与普通民居的不同之处。此
外，闽南民居的大门也颇为考究，门必居中，并向后退位进深，形成
过堂，产生较大的虚空层次，增添了建筑的形体变化。

　　清代同治年间，在闽南和东南亚一带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有
蔡浅的富，没有蔡浅的大厝”，说明蔡氏民居在当时就声名远播。蔡
浅的人生经历有些传奇色彩，他原藉晋江，１０岁过继到南安，先是
务农，后随养父前往菲律宾谋生。不久，养父逝世，留下少量钱财，
蔡浅以此为资本经商，逐渐展露其杰出的理财能力，在１０余年间将
资产滚雪球般增至数百万元。不知是他太恋旧土，还是中国儒家思想
对他影响太深，蔡浅衣锦还乡后即斥巨资在官桥广置荒田，组织开
垦，得大片良田果园，并在其中择地修祠堂，建宅第。蔡浅有一句常
挂在嘴边的话：“久远之业，商不如农”。从１８６５年开始，直到
１９１１年他逝世止，一座华美的祠堂和１５座红墙碧瓦的院落，就
奇迹般地出现在原来的荒野之中，４００余间房屋住着他的子孙和佃
农，整个建筑群占地１５３００平方米，在闽南地区再也找不到可以
与之相媲美的宅第了。

　　蔡氏古民居排列有序、曲甍如浪的恢宏气派，已让人心喜，更以
建筑设计中处处呈露出的文化味让人倾情。民居的门窗梁拱被精美绝
伦的砖雕、石雕和木雕装点得风情无限，人物故事的雕刻作品充分体
现了忠孝节义的思想内涵；每座楼房中的门墙厅壁都有书画题诗，虽
经百年，依然清晰可辨。蔡浅见过世面，深知读书的重要，他不仅自
己广交文化名士，如清朝末代状元吴鲁、进士庄俊元等都是他家的常
客，而且还专门建了“醉经堂”，聘请博学之士在此教育族内子孙和
族外聪慧好学的乡亲，如今“醉经堂”前依然绿草萋萋，窗棂栏杆依
然雕饰着梅兰瓶竹。由于蔡氏古民居建筑群被赋予许多文化内涵，所
以才如此令人心醉神迷。问题是文物窃贼对此也心醉神迷，前不久接
连发生了两起蔡氏宗祠的窗棂石雕和梁下木雕被盗案，为之扼腕长叹
的何止是蔡氏子孙！如果我们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只是一种荣誉
称号，而不是有管理经费和保安人员的文化实体，那么这样的叹息将
无终了之日。从蔡氏古民居出来，一株枝叶茂盛、虬枝苍劲的百年刺
桐兀立村前，刺桐开花如烈火喷焰，在春日里格外明丽耀眼，它的树
干上长着巨刺锋锐，令摘花者望而却步。或许文物保护也要象刺桐一
样，才能代代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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