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胡乱说“本土” 杨某人   大学里看过一点法国的小说,留下印象:小说时代里的巴黎人用“外省人” 来指称巴黎以外的人。好像上海人用“乡下人”指称上海以外的人(应该包括像 朱那样的北京人)。后来,又从所接触到的文字材料中得到另一个印象:说到美 国时才用“本土”来指称他们的国土范围,好像中国人用“祖国”一样。到现在, 我脑子里还是这样的言语经验。所以,刚开始,我有点以为朱苏力的“本土资源” 是指美国的资源。后来当然被告知,那其实就是中国的国情。于是我一方面觉得 自己多少有点可笑,另一方面也感到这样的用语非常别扭。当然,再仔细一想, 当官的说“国情”,一般的学人也说“国情”,总是有点呆板,那么,溜过一回 美国的学人朱要用 “本土资源”,似乎也是非常有个性的一种“进路”。   但是我又想到朱的“人治”一词。经过这几天的“学习”和自己的联想,似 乎已经让自己相信他的“人治”好像是当时一个政治用词“德治”的代替,就像 用“本土资源”代替“国情”一样。朱毕竟不是纯官场上的人物,别人可以用文 件上现成的用词和句法来表达,他则需要使自己的表达具有学人的特征,这已经 很难为他了,也表明朱并不是那么一个很露骨的人。也许,那些学生是从这个比 较意义上说,朱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当然我的看法是,露骨不露骨好像与人品无 关,当年随时准备拿起小红本伸向天空高喊毛主席万岁的人,人品不好也不多, 他很露骨,但也很真诚。   既然“本土”就是中国的国情,我这里就胡乱地说一点直接或间接了解到的 事情。我生活的小城以前的公共汽车都有卖票人,前门后门一起上下车。公司不 知道为什么决定要改一改,弄成无人售票。知道这个消息时,大家看法很多。认 为这种做法是大城市的做法,在这个小城行不通的人有不少。他们的理由是小城 的人素质还不到那一步——大概也包括于国情论属吧?公司的想法不知道,似乎 顾及了这种看法,因为他们先只在两条线路上实行,不久才全面推行。我看到的 是,没多久,我们这些“素质不高”的小城人,也和上海杭州人一样“前上后下” 了。不仅如此,进城来的让人一眼看出是农民的人,也拿着扁担加入到这个行列。 后来我知道,公交公司是因为改制才这么做的,一改制基本上属于一些私人,成 本计算就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没了卖票人,可以省下一大笔开支。   我有个亲戚,以前一直是个烟民,跟我一样。他也尝试过戒烟,但没有成功, 也跟我一样。后来,他去了一次美国(又是该死的美国,世界上难道没有别的国 家可以拿来说事儿了吗?),在那里呆了一年,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抽烟了, 一直到现在,好几年了。其实,也可以不用说美国,就说上海。我一年里会有几 次机会去上海,一同去的一般都是一大帮人。他们(包括我自己)在去上海以前 多多少少有乱闯红灯、随地吐痰、乱扔烟头等习惯做法,可是到了上海,这些东 西不见了。即使在我们自己地盘上的四星级酒店会议室里随意抽烟的人,在上海 档次比这低的会议室里也不抽烟,而是跑到厕所去解决。   类似的事情我还听说一个:温州的农民以前大冬天的一般不太经常洗脚。可 是,不知道哪一年开始,他们出门坐车不再是那种破烂的中巴、大客,而是好几 百万一辆的 “豪华”大巴,上去要脱鞋。老板刚开始会在车门前准备洗脚水, 让那些没有准备的人把脚洗得不臭再上车。不久,这个准备当然没必要了。因为 大家也许在家的时候依然可以不洗脚,但是要去坐这个车的时候,一定会在家里 洗了脚再去。   已经很啰嗦了,干脆再说一个事儿。我们这里的机关今年推行禁酒令,规定 中午一律不得喝酒。刚开始也是有很多怀疑的看法,毕竟我们是一个酒文化“本 土资源”非常丰厚的国家,这种有悖于利用这一资源的做法当然确实有理由让人 怀疑。但是,怀疑没有持续多久,这个禁酒令得到很好的贯彻,并导致部分酒店 关了门。一些外地来的生意人、官员,刚开始不习惯现在也都习惯了,不再喝酒, 确实想喝酒的,自个儿喝(禁酒令对外来人员不做要求)。这个事给我的感觉是, 酒文化固然很深厚,可是也有很多人并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喝醉。但是,这个 禁酒令也会有来自“本土资源”的反抗。有一次我随行到县里,吃中饭的时候, 县里的领导似乎觉得不喝酒实在没有气氛,就鼓动上级开喝,上级当然要拿出禁 酒令。县里的就说,那我们不喝酒,就喝点“农民的饮料”。这是什么?原来, 有的农民干活的时候要把装有自制白酒的可乐瓶挂在腰上的,这白酒就是“农民 的饮料”。上级一听,自己说了,我们不喝酒,可以喝点啤水。最后当然就喝了 啤酒。县领导当然很有成就感,但倒是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拚命劝酒非要哪个人一 醉方休的势头——他们也有个折中的办法——喝到不至于上班时间到了还有酒气。 这个,大概也算是被误称为“潜规则”的行为规则之实例。   说到这里,我似乎可以认为,“以德治国”的“德治”也好,朱的“人治” 也好,其实不是像我们理解的那样要普天之下一以贯之的,而是有所局限的。偏 颇一点讲,就是德治是对于官场来说,法治是对于民间来讲的。这样也就很好理 解朱把法治与德治并列为两种的说法了。当然这种说法,依然是一种应景的文字 游戏,我们的国家向来就是法治与思想教育两手抓的。我们的党员与普通人是受 不同规则约束的。   说实在,如果这样的两元格局能够保持适当的平衡,也是不错的。可惜的是, 事实上,这种平衡难以保持。第一个破坏力来自于权力,第二个破坏力来自于金 钱。它们使得德治超越了原来的界限,从而使法治范围内的人感到不公。而且, 不像上面讲的喝酒一事,上级还能凭“德”把持一个最低限度,反而这两种破坏 已经成为现在被两个范围内的人都公认的行为规则(相对于文字规则)。从这个 意义上说,朱“制度给了我这样的权力”并不是随口而出,因为他确实符合当今 的行为规则(这就是制度,很多人把文字规则理解为制度是错误的)。但是,正 是“认真对待人治”的朱,说这话的时候却忘记了“德治”其实要求他有所约束 的。于是他的权力也就成了自己两元论的破坏力。从这一点看来,那些担保朱人 格的人实在也很力不从心。   至于金钱的破坏力,我想大家一定有感受,我这里要说的是反方向的作用力。   据我的观察和了解,曾经“胆大包天”的温州商人王某,现在在上海发展, 他与一般的温州商人似乎有点不同,对于党务工作比较积极。据说还成立了最高 级别的企业党组织。如果他能够保持一个民营经济主体的内核品质不变,并在此 基础上争取政治权利,可能会有助于法治建设。   又听说,最近鲁冠球被招到北京参加有关宏观调控方面的座谈,从民营经济 发展角度,对政策的具体实施提出了一些看法。似乎受到重视,并出台了某些东 西进行补救或者校正。和上面的一样,这也是未来法治走向、速度的一股作用力。   今天,我也参加了一个政府听取企业意见的座谈会,一个远没有上面两人出 名的企业主提出两点:一是希望政府有一个公平的平台,主要就是公平有效的游 戏规则。二是要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企业有举报,政府就该有行动。这应该也 是一股法治建设推动力。   这些作用力似乎应该被积极看待。但是,也不必回避,这种作用力不可能很 强大——他们中的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像上面三个人那样愿意“发力”, 也不可能在整个法治建设中起作用——他们的目的达到之后,就会反而成为阻力。 而法治,是否彻底,不是由上层、中层来评价的,应该是由最低层的个体来评价 的。这些人的利益谁来维护、争取?我未见现实中有完全成功的案例。像孙志刚 那样的事,它其实也只是实现了文字规则上的成功,行为规则上还不能盲目乐观。   总感觉到,法制建设是一条需要弱者前赴后继、赴汤蹈火的蜀道。因为弱者 没有话筒、没有镜头、没有互联网,因为言语的强者或者拼命制造垃圾或者玩命 于文字游戏,因为权力的强者总是希望自己更强。   有意或者无意地捐献你的躯体,这是你权利,弱者。因为,除此之外,你一 无所有。 (XYS20040819)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