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为什么有人为陆德明喊冤叫屈？ 　　Socrates 　　华山剑兄的《为什么一些知识分子出事，总有人为他们喊冤叫屈？——从复 旦大学教授嫖娼案说起》(XYS20041107)一文，我觉得问题不少，在这里提出来 让大家评评。 　　将王铭铭和陆德明相提并论，本来就是桩冤枉事。王铭铭的剽窃是公共事件， 他抄袭别人的东西为了发表，而不是为了给自己当读书笔记，换句话说，他用别 人的劳动成果换钱，所以是公共事件，毫无疑义的不道德。因为道德首先是一个 公共范畴，公共领域内的事件才能成为道德评判的对象。而陆德明的嫖娼就不那 么一清二楚了。 　　华山剑兄的论证是先设公理，再论个案，典型的演绎法。平心而论，我完全 赞同他的公理：金钱财富、政治权力和社会名望是社会共有资源，不是私人所有 物，不能被滥用。当公共知识分子由于自身行为触犯了社会规范而被大众唾弃时， 这也是理所当然，我选择和华山剑兄站在一起。但问题是，怎样的社会规范方能 成为依据？ 　　王铭铭案的社会规范内容很清楚，剽窃等于偷窃。但陆德明案呢？他有用他 的政治权力、社会名望去勾引，“顺奸”良家女子么？没有。他有用金钱财富去 玩弄女性么？据新语丝披露的资料，这也没有。事发之后，他有用自己的声望等 等来作为推卸责任的借口么？也没有。那么至少，他不同于王铭铭，没有把金钱 财富、政治权力和社会名望这些社会共有资源当作私人所有物来利用。因此，他 的行为并不像腐败的党政官员，以及王铭铭一样，因为榨取社会共有资源以为私 用而触犯社会规范。他的不道德，更多是由于他的职业——教师所致。 　　华山剑兄将教师理解为亚宗教人士的一种职业，“纵观古今中外的历史社会 发展，可以发现，教师这种社会职业往往与宗教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 说，教师是最早从宗教行业中脱胎出来的一种社会职业。”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 就西方历史而言，现代西方文明源起的古希腊，最早的教师如苏格拉底，柏拉图， 亚历士多德等都是一些哲学家，和宗教毫无瓜葛，苏格拉底甚至被雅典人以“渎 神”罪处死。只有从西方文明的阴影，起源于小亚细亚的希伯来文明看，教师才 是从宗教行业中脱胎出来的。犹太拉比的教学任务是《圣经》，研究任务也是 《圣经》。耶稣的弟子都称他为“拉比”（老师）。就亚洲而言，印度我不知道； 但在中国，据说“儒”最早是“巫”，就是辅助祭祀的人员，如果将教师等于 “儒”的话，的确可以说教师是亚宗教的一种职业。 　　中国的“儒者”和犹太的拉比一样，除了教授天道和上帝之道外，都是教授 怎样“做人”的，所以华山剑兄也没说错，教师既然“为人师表”，就更因当有 道德。然而，至少古希腊的教师们，并不教授学生们“怎样做人”，他们教授的， 是“知识”，真正现代文明意义上的“知识”。他们并非不讲道德，但他们把道 德看作研究对象，看作知识，而非人人都应遵守的清规戒律。对他们来说，学生 自己应该早已完成道德修养的任务，在学园（Academy）里无需教授。比较一下 两种职业观念，可见古希腊教师把学生当作成年人，应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生活方 式，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中国的“儒者”和犹太的拉比把学生当小孩子， 永远需要教师道德权威的指导。而儒者和拉比呢？则需要天地君亲和上帝道德权 威的指导。你不能质疑其道德依据，拉比会说，虽然从没见过上帝，听他老人家 教导，可这毫无疑问是上帝的启示；而儒者会说，不服从天地君亲的道德权威， 就是大逆不道。 　　显然，如果从古希腊起源的教师职业看，那么只有“知识”才是公共范畴内 的，因此剽窃、作假，以及用知识来损害他人或社会利益等等是不道德的，而私 人生活则不是。而从中国和犹太起源的教师职业看，那么教师自己“做人”是否 得当，也属于公共范畴，因此教师自己的私生活，便成了公共话题。 　　华山剑说：“道德素养高于技能。国家文明形态中，当事人的技能和道德素 养历来是一组相辅相成的关系。但是，社会判断一个人的时候，这两者究竟谁孰 轻孰重，却一直困惑着许多人。中国古人授业，一直有个基本标准，即，法不传 匪夷之徒。这就是说，如果当事人严重缺乏社会道德伦理素养，那么，该当事人 掌握的技能越高深广大，他对社会的危害风险也就随之增大。” 　　这段话中重要的逻辑谬误是，并不是所有的社会道德伦理素养的缺乏，都会 对社会造成危害。道德伦理的主体当然是个人，但道德伦理同样有公私之分，只 有公共社会道德伦理素养的缺乏，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克林顿私生活糜烂，但 他既没有挪用公款养小蜜，又没有威逼利诱顺奸良家妇女，对社会造成了什么危 害？而美国总统布什，他的私人社会道德素养毫无问题，但他缺乏起码的公共社 会道德素养，即对他国人民生命和主权的尊重。他这样的人，对国际社会危害才 大。 　　陆德明最多属于缺乏私人社会道德伦理的那一种，对社会能有什么危害？老 实说，大众如果把公共知识分子当偶像，要学某某公共知识分子那样做人，那么 只能说明大众自己的不成熟和幼稚。据说陆德明自己的学生，并没有“偶像破灭” 的屈辱感，相反还站在老师的一边。大学生都是年满十八岁的成年人，自己有判 断是非的能力，不是么？ 　　陆德明案成为公共事件，表明了一种极端情况的存在：只有一个公私不分， 私人生活完全没有可能，把私人生活完全当公共事件来处理的社会，私人道德伦 理素养的缺乏，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但这主要是由于这个不正常的社会过于歇 斯底里。例如二三十年前的中国，没有人敢离婚，因为那意味着你会失去工作， 失去在这个社会的立足点。四五十年前的中国，如果你不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嫁给 一个粗野的老兵干部，你就得冒着成为“反革命”的危险。倒回去一百年，师生 恋，自由恋爱等等，是要沉猪笼的，因为这是大逆不道。难道离婚，自由恋爱， 师生恋等等，真的对社会有那么大的危害么？我想起《神雕侠侣》中杨过的一段 话：“我没错！我没害人！” 　　陆德明的行为害人了吗？他害了他自己和家庭，他害了复旦“名校”的声誉。 仅此而已。可以谴责他行为轻浮，可以谴责他不道德，我完全同意；但是，我决 不能同意，以危害社会的“罪名”谴责他。动辄以类似“国民公敌”、“社会公 敌”的大帽子扣人，这就难怪要被人说成是“文革式”的迫害了。 (XYS2004111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