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 The Private Life of Chairman Mao 原著:李志绥 第二篇 一九五七年--一九六五年 39 娴来接我,史书翰和计苏华也来了。我在住院前先和娴去看看母亲。 经济紧张後,老家的情况越来越拮据。近几个个月母亲的身体很不好,得了高 血压性心脏病。母亲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不单是因物资紧张,也是没有胃口 。我这两年来东奔西跑,娴也早出晚归。母亲带两个孩子太累,可是也没有别 的办法让她轻松点。 回到家里,母亲对我的病很担心,看我瘦了这麽多,她哭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加重她的病情,回家几分钟後就去北京医院住院。 经过各种检查,确诊是十二指肠溃疡出血。内科主任吴洁是我的前辈;在成都 华西坝我念医学院时,他已经在教课了。他主张不要做手术,我也不愿手术治 疗。开始饮食及服药结合施治,住院起第叁天起,大便已经没有血了。 住在我隔壁的是位部长的夫人,非常健谈。她知道我在毛处工作,而且刚从庐 山回来,就千方百计的套我的话。打听毛和江青的事,闹得我很烦,又无法应 付。院长计苏华帮我换了病房。 我住院的第六天下午,娴打电话到医院告诉我,母亲病重,让我立刻回去看看 。我要了个车子赶回家中,母亲是心绞痛,已经垂危。我同娴抬她到车上送入 同仁医院救。 母亲的心肌梗死范围不大,急救比较及时而得当,很快脱离了病危状态。就在 同仁医院病房住下。两个孩子暂时由我的舅母看管。好在同仁医院就在北京医 院旁边,我常常去看她。娴则每天傍晚先来看我,然後我们一同去同仁医院看 母亲。 北京医院是我的庇护所。此时反右倾运动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住院可以避过 这个政治风头。在北京市市长彭真的布置下,长安大街上,每隔二、叁十米就 横挂着红绸长幅,上写着“毛主席万岁”、“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 、“人民公社万岁”。我在卫生部工作的同父异母的大哥已被点名受批判,但 是不知道详细情况。我大哥在五零年代初期的叁反运动中被降职处分,但仍任 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长。我大哥是个忠贞的共产党员,但从未有一次运动他能 幸免於难。娴要我向保健局或卫生部打听一下。我说不能打听,打听出来也没 有办法,弄到谁的头上,也只能逆来顺受。别人帮不上忙。 我全心全意想离开一组的工作。我想离开的原因并不是和毛工作上出了问题, 而是我和叶子龙与李银桥之间的勃溪已发展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他两在一组待 久了,与我格格不入。我看不惯他们的行为。但他们对我颐指气使,要我负责 和保健毫不相干的厨师问题。此外,我还得一天到晚做江青和她护士之间的调 停人。我已经四十岁了,还在做一般的保健工作。我仍想做外科工作。 计苏华说不要做外科了,目前医院的保健办公室没有人管,不如去保健办公室 。我没有同意,因为在中南海时做保健,到医院仍然在保健的圈子里,岂不是 换汤不换药。我趁住院恢复期间向上海和南京打听工作消息。 到九月下旬,毛回到北京,九月廿八日李根桥和毛的机要秘书罗光禄到医院来 看我。他们问我什麽时候出院,并且告诉我,今年是建国十周年,要举行大庆 祝会。过去十个月来,数以百万计的群众赶工完成毛的十大工程,以迎接十周 年国庆。天安门广场扩建到今日的规模,广场可容纳五十万群众。广场两侧分 别是巍巍的人民大会堂和革命历史博物馆。届时将有壮观的阅兵和烟火。李和 罗都觉得错过了这场盛会很可惜。但我不想去观礼。 我没有同毛上天安门。建国十周年庆来了又去,我仍住在医院里。 到十一月中,母亲病情有了变化。一天早上起来後,她自己到卫生间去洗浴, 可能水热了些,她昏倒在浴池内。经急救检查,是广泛的心肌梗死。这次可不 同於上次了。她处於休克状态,一直没有好转,我赶到同仁医院病房的急救室 ,她的血压已经很低了。内科主任同我说,很难抢救过来了。数小时後,母亲 於傍晚时分撒手人间。她最後一句话是,想看看两个孩子。 我们没有为她举行葬礼。保健局给联系好火葬场。第叁天火葬後,我将骨灰盒 放在我的书柜上,不愿将它送往八宝山。也许上海或南京那边的医院会要我去 ,如果离开北京,可以带上一起走。 母亲去世,琉璃厂的老家怎麽办呢?只留两个孩子在那里是不可能的。我去找 罗道让。他仍在主管警卫局的行政事务工作。他不同意我住在老家。他说:“ 主席并没有说,你可以不必回来工作。你住到老家去,他再叫你回来工作,孩 子谁管呢?”我说娴可以管。罗又说:“你好好想想看,如果主席要你回去, 一年到头常出差,这个家不是散了。不如都搬进中南海来,南楼内再给你一间 房子。” 我同娴商量半天,也只好这样办。大孩子已上学,可以骑车来往。中南海内有 食堂,不必自己做饭。小孩子送入卫生部托儿所日夜全托。後来又转送北海幼 儿园,这里离中南海近一些。 将这些安顿好了以後,娴劝我再住院治疗,我又住到北京医院。周末娴带着两 个孩子来看我。她说:“你要准备真有可能回一组。照你现在的体质,去了又 会病,还是再治治好。” 琉璃厂的老家空出来,我们家里没有人去住。北京市房屋管理局趁机让我们交 出房产所有权。十年前天真热情的回到祖国来服务,十年後我成了名副其实的 无产者,被共产了。我感觉十分惆怅和伤心。我失去了珍贵的祖产。日本侵略 中国後,我和母亲逃往苏州,一去十七年,我童年时光是在老家度过的。回中 国後,最美好的回忆也是根植在老家中。 娴和我总将老家看作我们的快乐小天地,在这小天地里可以无拘束地谈论说笑 。现在我们再也没有办法保有自己的这块自由土地。我们永远失去老家了。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