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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荒唐的“蜗牛事件”

．李中强．　

    发生於荒唐岁月里的一起“蜗牛事件”，让中国老百姓晚看
了五年彩电。

  　当年的当事人之一，孙顺兴先生手捧一个晶莹的玻璃蜗牛，
说起了那件震惊世人的“蜗牛事件”。他说，一九七二年，国务
院批准从国外引进一条彩色电视机生产线，决定由当时的四机部、
外贸部、广播局和国家计委负责实施。引进的直接原因现在想起
来也很可笑，不仅是为了使中国的彩电行业尽快赶上发达国家的
水平，更重要的是为了“更逼真地反映领导同志的光辉形象”。
黑白电视上看领导不够光彩嘛！於是，我们组成了十二个人的考
察团，当时我在四机部对外司具体负责这个事情。一九七二年底
我们先赴日本考察，五十多天，连春节都没有回来，把日本的电
视机厂家松下、日立、索尼、东芝、三菱和夏普看了个遍。一考
察才恍然大悟，要彩电先得要显像管，仅生产显像管就需要玻壳、
荧光粉、荫罩、石墨乳和总装等好几条生产线。当时在日本要四
家厂家的技术才能把这个显像管弄齐，怎麽办呢？

  　回国後，我们了解到美国有一家叫RCA的厂家这四种技术都
有，於是又写报告，由外贸部向RCA询价。当时RCA报价一点三亿
美元，谈判结果降到七千三百万。一九七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我
们这十二人又组团到美国实地考察，参观完RCA，考虑到各国的
玻壳技术都来自康宁公司，於是又到康宁公司进行考察对比，之
後我们就准备返国了。

  　在机场，我们登上了回国的飞机。这时一位康宁公司的雇员
扛着一个箱子跑了上来，从箱中取出一个个包装得很好看的硬盒
子。打开一看，原来是送给我们的礼品－－每人一个玻璃蜗牛。
当时谁也没有多想什麽，很高兴很礼貌地接受下来。回国後向部
领导汇报工作，大家还传看了一下，都觉得康宁的产品确实不错，
透明度好，没有气泡。同时，从康宁公司出版的工艺礼品册子中，
发现这只小蜗牛价值五十五美元。此时，正赶上一月底二月初，
快过春节了。代表团向部领导汇报後，决定不放假，抓紧总结，
研究到底从哪个公司引进哪项技术。但谁也没有想到……

  　一九七四年二月十日，春节放假的最後一天，下午三点，突
然有三辆“大红旗”驶进了四机部机关大院，钻出来的竟是江青！
她下车就点名要见我们部设计院政治处宣传科的一个干事。为什
麽要见他呢？原来我们回国後他给江青写了一封信，说代表团在
美考察时，康宁公司为了讽刺挖苦中国的“爬行主义”，送给代
表团每人一个蜗牛。江青下车便大放厥词，说这是美帝国主义向
我们挑衅，竟敢污蔑我们是爬行主义。骂了一通後江青又发指示，
要外交部向美国驻华联络处发照会提抗议，把蜗牛送回去，对美
帝国主义的挑衅我们要坚决回击！

  　十一日，国务院就开会了，副总理李先念在召集四个部门领
导开会的会上发脾气了：“人家给你个反动标语，你也不打开看
看？”同时，四机部也发了简报，通报全国。江青有指示啊，全
国都要查，这几年各部委、各省市、举国上下各个单位都收到什
麽礼品了？有没有类似蜗牛一样污蔑中国的东西？像有的单位就
查出了黄牛和乌龟，乌龟是日本人送的，日本人认为是长寿，中
国可不这样认为，黄牛也是一样，老牛拉破车呀！

  　十二日，周恩来总理又召集这些领导开会，责成外交部查一
查接受礼品有什麽规定，美国送蜗牛有什麽讲究。十四日，调查
反馈回来了：美国人没有讽刺挖苦中国的意思，蜗牛只是圣诞节
的一种传统礼品，没有快呀慢呀的概念，还有外国专家称，蜗牛
代表吉祥，美国还有歌颂蜗牛的诗歌。当时“四人帮”很猖獗，
连周总理都惹不起他们，所以电报一回来并没有完全向下传达，
只是决定事情不再扩散了，对代表团成员不做任何处理。但是，
引进彩管生产线的工作却停止下来，谁还敢再搞“爬行主义”呀！
怎麽办呢？四机部就让那个宣传科的干事带著设计院十八个人到
南京市七四一厂即华东电子管厂去搞“争气管”，可一直也没有
搞出来。一九八二年该厂不得不从意大利买了一条旧的生产线，
这是後话。

  　一九七六年，“四人帮”倒台了，上面说的这四个部门才重
新打报告，国务院批准後重新去日本考察、谈判。一百多人在北
京、天津谈了一年多，到一九七九年九月才最後与日方签定合同，
总装是日立的，玻壳是旭硝子的，荧光粉是大日本涂料的，荫罩
是大日本网版的。四条生产线大约花了一点六亿多美元。

  　讲到这里，孙先生叹了一口气：“蜗牛事件”导致的直接後
果就是多花了近九千万美元，也就是白白把七亿元人民币送了人；
另一点是引进生产线整整晚了五年时间；此外，还使中国的彩电
制式从此走上了日本的P制的道路而没有走美国的N制道路。

　（原载《华声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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