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南街村探秘 □光德　李飞 　　河南省漯河市的“南街村”，并不是一个让人特别熟悉的名字，然而，“仍 讲文化大革命那一套，却让群众过得不错的亿元村”这句由一些媒体制造的神话 却为不少人传颂。讲文革那一套能否讲出亿元村？南街村是不是只唱《东方 红》，靠“形式主义”？就整个中国而言，并不算最富的南街村为什么具备了那 么大的知名度？外部世界究竟希望南街村提供一种什么样的东西，而南街村实质 上又真实地提供了哪些呢？ 　　“有太多的钱干啥用？” 　　没有都市里星级酒店近于繁琐的礼仪，南德宾馆里的服务员都显出乡村特有 的朴实。在宾馆的餐厅用餐时，我们同一位服务员聊天，她说她是临村北街的， 已在南街工作一年多。南街村管吃、管住，一个月工资２００元左右。我们问 她，在深圳和广州，星级酒店的服务员月薪有上千元，想不想去。这个刚满２０ 岁的女孩嫣然一笑，静静地说：“想是想，可是离家那么远，那里又那么乱，哪 像南街这样离家近，环境又好又安全？”　　　　 　　在南街漂亮的中日合资耐可达彩印厂和南德啤酒厂，都有等待面试的青年。 他们知道工资不多，但能按时发，离家近。 　　走进村民李洪五家时，已是落日时分。“老头子在下面看花园呢！”李老太 不无炫耀地说：“有点事做，就能拿点钱。”　 　　女儿下班回来了，我们问她想不想有更多的钱，小李反问：在南街有太多的 钱干啥用？ 　　“你认为这样的日子能长久吗？” 　　“２０多个企业，咋着也不能一下子垮下来，再说，南街闹得这么大，上头 也不能看着不管。”她说。　　 　　从宾馆出来南行十几米，是一个４０００平方米左右的小广场。广场上有一 尊巨型毛泽东雕像，高１０米多，通体汉白玉石雕成。雕像前两个民兵立正肃 立。这副场景在当今中国，只怕是独一无二了。 　　军训合格才能打工 　　第二天一早，整齐洪亮的口号声和熟悉的《东方红》旋律响起。南德宾馆的 服务员排着整齐的队列高唱《青年是未来的希望》。 　　毛泽东雕像周围的广场上，一队队的人正在几位十七八岁的女民兵指挥下训 练队列。他们有的穿西服，有的穿茄克，有的已三四十岁，有的十七八岁，男女 分开，却都在几位小女民兵教官的指挥下走得一丝不苟。这些都是即将在南街上 班的新工人。在南街，做工人的第一步就是接受民兵营的训练，军训合格才会有 打工的机会。 　　南街村党委办公室副主任段林川介绍了南街的现状： 　　南街全村有回、汉两个民族，８００多户，３０００多口人，２００６亩耕 地。这是一个小村庄，可是设有一个村党委，下设２２个基层支部，有近３００ 名党员。村民委员会下辖１５个村民小组。村里的企业组织———河南省南街村 （集团）有限公司是国家一级大型企业，拥有方便面厂、食品厂、等级面粉厂、 包装厂、矿泉饮料厂、调味品厂、油墨厂、养鸡厂和中外合资的彩印厂、胶印 厂、啤酒厂等２６个企业，生产产品７０多种，职工达１·２万人（其中万名左 右是外来工）。 　　段林川介绍说：南街村的２００６亩耕地，全部成了集体农场，由７０人组 成的农机队负责耕种。农业实现机械化，旱涝保收，亩产１５００斤。这７０个 种地的农民和工厂上班的工人一样，月底到会计那里领一个月的工资。 　　“不种地的劳力就都在工厂上班。南街的村民实行“供应＋工资”的分配方 式。只要是村民，不分男女老幼，都可以按各家的星级领到村里发给的必需品， 水、电、煤气、油、面粉、节假日改善生活的节令食品等都免费供应，日常生活 基本不用花钱。在工厂上班的村民还能领到不同等级的工资，平均２００元左 右，基本上就不用花。” 　　段说：“南街人的娃子上学不用花钱。从幼儿入托直至大学，一切费用全由 集体负担。村民们的人身保险、防疫、医疗、计划生育、农业税、农村各项提留 等费用，全部由村里负担，村民不用花一分钱。”　　 　　从分地到回收 　　１９８１年，全国搞联产承包责任制，南街也把土地分给个人，企业也由个 人承包。据说，由于承包企业者法律意识不强，该上缴集体和国家的没上缴，给 企业干活的村民的工资都不发。承包者不是没有钱，而是把钱装到自己口袋里。 其次，改革开放后政策搞活了，不少村民开始专心做生意，放松甚至放弃了土地 的管理，有的把地租给别人，有的甚至把责任田抛荒。 　　村党支部１９８４年开始回收企业，１９８６年回收土地，成立合作社，但 交收土地自由，再领走也自由。 　　村里规定，交回土地者村里负责供给每人每月４０斤低价口粮，并安排劳力 进入村办企业。第一个月全村有３００多口人向村里递交了申请。到１９９０年 １０月，南街全部土地交给了集体，没有上交后又要回的。 　　１９８８年，南街企业已初具规模，相继办起了食品厂、养猪厂、养鸡厂、 麻纺厂、冷库等大小企业１５个，年产值１２００万元，利润１２０万元。 　　村里有钱了，书记王洪彬建议，村委班子领导的工资都定为２５０元。“原 来人家都说我们是‘二百五’，不知道给个人谋私利，现在我们就是要有‘二百 五’的精神，要有‘二百五’的干劲，工作起来就要有那一股憨劲儿，那种不怕 吃亏的傻劲儿，继续为人民服务。”　　 　　“外圆”与“内方” 　　“１９８３年，有人说毛泽东思想过时了，但是用什么去武装村民头脑呢？ ”段林川介绍说，“大家想来想去还是用毛泽东思想。” 　　据称，当时村干部打的主意是：“管他呢，试试看，看看管用不管用再说。 ”他们在村里开展了“三大”活动：“大学毛著”、“大学雷锋”和“大唱革命 歌曲”。 　　段说，这一学不打紧，作用挺大。首先是村民们的精神面貌改变了，群众的 干劲更足了。其次更重要的是，南街的领导班子说他们从毛泽东思想中学到了在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潮中闯荡的路子和指导思想。 　　段说，他们受毛泽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农村包围城市”的启发， 提出了“搞市场经济也要农村包围城市”的说法；而根据毛泽东的“敌进我退， 敌疲我打，敌驻我扰，敌退我追”的１６字游击战法则，他们总结出了“你无我 有，你有我优，你优我廉，你廉我转（产）”的市场应对策略。 　　南街村党委办公室的雷主任说：“南街的发展离不开毛泽东思想，同样也离 不开改革开放，离不开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我们提出‘坚持 外圆闯商海，严守内方治南街’，这个‘外圆’与‘内方’都不是孤立的。坚持 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来指导，‘外圆’就是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 猫；‘内方’就是要反对腐败，要无私奉献，坚定不移地走共同致富的道路。” 　　“神秘的建筑” 　　到南街之前，我们从其它媒体的报道中得知，在南街村有处“神秘”的建 筑，外形近似北京的“毛主席纪念堂”。 　　这个所谓的神秘建筑，实际上是正方形封闭式亭子模样的一间大房子，位置 在南街幼儿园的最里面。询问党办的段林川，他解释：“村里原来打算模仿北京 的‘毛主席纪念堂’在南街建一个，同时仿制一个毛主席的蜡像，安放在里面， 以便瞻仰。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搞成，后来作了幼儿园的图书室，让孩子们在里边 看书。” 　　我们就此问题又询问了其它几位村民，他们几乎都是一句：“不知道。” 　　参观完幼儿园，我们来到那座神秘的建筑前。它的一半是幼儿园图书室，透 过门窗玻璃，可以看到里边书架上的幼儿书。而南边的那部分建筑的门窗，用的 是一种不透明的玻璃，两扇玻璃门上着锁。 　　在门口，我们闻到浓浓的香火味。门上有一个小洞，透过这个小洞，我们看 到了里面奇怪的摆设：在迎门的那面大墙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神像，可能是玉皇 大帝；墙的前方长长的供台上，正中有一个比画像小一点的泥塑神像，两边还有 几个武将模样的泥像————也许是四大天王或其他侍臣。在供桌的下面，有一 个大大的黑铁香炉，浓浓的香火味便从那里传出。再仔细看，在完全封闭的玻璃 门的顶端，安装有一个小小的排风扇，扇叶已被熏黑。 　　一位管理员说，村民在此祭典亲人。 　　为我们冲相片的是南街村口一个外村相馆，一个女青年指着洗出的相片说： “那是个大神殿。听说，有一天一个村领导站在那里，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神仙。 于是就建了这么一个殿。外人都不让看。” 　　几十分钟后，我们再从那个神秘建筑旁路过，它南边（也就是供神像的那 边）的草坪上起火了，管理人员正在扑火，我们从围墙跳进去帮忙把火扑灭。问 着火的原因，管理员说不清楚。 　　“永动机”与“泥土造纸” 　　现代社会已经迈入知识经济时代，产品科技含量的高低成为企业效益和生存 空间的重要因素。而南街的经济结构主要集中在劳动力密集、科技含量低的食品 工业上，在市场经济竞争异常激烈的今天，如何保持经济的持续、稳定发展呢？ 在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南街村的领导已意识到这一点，希望上几个高科技项目。 　　第一个项目是一个类似于“永动机”的东西。据了解，王洪彬曾公开讲，他 已经亲眼见过这个“永动机”的神奇，可以取代一切能源。下面是北京某杂志记 者就此问题采访王时的谈话： 　　记者：据我了解的情况，南街上下沟通的渠道并不那么通畅。比如您提出的 “永动机”的项目，很多人表示不信，可是却不敢跟您讲。 　　王洪彬：根据我了解的情况，永动机已经变成为现实了。 　　记者：可这在物理上是不成立的。 　　王：根据牛顿定律，在物理上是不成立的，但现在确实是现实。因为我看了 很多资料。 　　记者：投资新项目的论证，你更多是凭借自己的智慧，还是科技人员的力 量？ 　　王：这个永动机，不要说是我们南街的大学生，就是国家的科技人员，不见 到永动机这个事物他也不承认。开始我也不相信，看到了，慢慢才有了认识。 　　记者：那你相信眼前的东西？很多特异功能也能表演，但那是骗局。 　　王：我想他骗不了我。对高科技的东西，开始很多人是不相信的。当初日本 化肥到中国，让农民使用都不用。 　　记者：这个项目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是哪个公司提供的技术？ 　　王：正在谈。这是一个国内的人提供的技术。 　　对此，南街村党办的段林川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对于永动机的想法，他觉 得不可思议，他认为牛顿定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推翻的。他比较感兴趣的是一个 “泥土造纸”的项目。 　　据段介绍，有人向王洪彬介绍了一个完全用泥土代替其他原材料的造纸技 术，造出来的纸质量还很好。现在这个项目正在考察中。 　　经济学家钟朋荣分析南街村经济模式的局限性时曾说：村办企业与某个能人 紧密联系在一起，能人的行为、自我修养对企业的命运有极大的影响。一旦失 误，后果不堪设想。 《南方周末》2000.04.14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