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厦门特大走私案 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 1999年8月根据中央的决策和部署，中央纪委、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 公安部、监察部、海关总署、国家税务总局等部门，组织人员对发生在厦门关区 的走私犯罪及腐败问题进行了查处。至此，这起惊天大案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 这期特别节目中我们将和您一起关注厦门走私案真相。 发生在厦门关区的这起走私大案，经过两年的查处已经揭开了黑幕。犯罪集团走 私的商品包括成品油、植物、汽车、香烟、化工原料、纺织原料、通讯设备、电 器、医药原料等数十种，案值高达人民币530亿元，偷逃税款300亿元，其规模之 大、数量之多，令人触目惊心。 海关侦察人员 盛南光：厦门特大走私案，无论是从案值之高，偷逃税额之多， 还有作案手段的复杂上，他都可以称得上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个经济犯罪案件。 这起惊天大案是一个叫赖昌星的人一手策划和操纵的。提起赖昌星，厦门人都不 陌生，他是厦门远华集团董事长、富甲一方的大亨。他的影响在厦门可以说是无 所不在，远华牌香烟、远华大酒店、远华影视城，尤其是远华足球队，更是闻名 遐迩。借助这支球队，赖昌星出尽了风头，他特意请人拍摄专题片，把他塑造成 厦门足球的英雄。在当时的厦门赖昌星远华集团才大气粗、出手阔绰，并经常做 出一些捐钱捐物的所谓善举。而赖昌星也由此得到了福建省和厦门市政协委员以 及厦门市荣誉市民等各种职务和称号。 厦门特大走私案所查实的走私事实大都发生在96年以后，但是赖昌星走私的历史 却可以追溯到他在老家经商的时候。 记者： 这里是福建省晋江市清阳镇烧厝村，1958年赖昌星就出生在这里，年轻时的赖昌 星倒过服装、卖过鱼丸、办过工厂，成为村里的首富，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十几 年后走出烧厝村的赖昌星竟在厦门构件起了一个庞大的走私王国。 赖昌图（赖昌星之弟 有期徒刑15年）： 当时我们家里很好，我们如果不走私，我们现在不知道有多好。 赖水强（赖昌星的大哥 有期徒刑7年）： 八几年钱很多，一个人一年能弄到一两百万，他最后到石狮去发展。 赖氏兄弟在村里盖起了漂亮的住宅，体验到了富足后的风光，但是他们中最有生 意头脑的赖昌星并不满足现状，他离开了烧厝村，去石狮寻求更大的发展。在石 狮，赖昌星与人合办了服装厂，在此之后他发现了一个可以改变他人生之路的新 的赚钱方式，开始涉足走私。 记者：你们那时候做什么 赖昌图：那时候做电器。主要是电视机。 赖水强：开始小小的走私，有时候混装一点偷运进来，刺激了他，总是比做其他 事情利润大。就往这个方向发展。 香港 立志往走私方向发展的赖昌星开始了为其走私事业的一系列精心准备。1991年4 月，赖昌星以虚假身份资料非法取得了香港的居住身份，并在香港注册了远华国 际有限公司。1994年初，赖昌星以港商的身份在厦门成立了厦门远华电子有限公 司，之后又组织成立了厦门远华集团有限公司。这期间为了进行大规模的集团化 走私，赖昌星不仅拉来了几乎所有的家庭成员，并在海关和政府机构中，招兵买 马，进行走私集团的组织建设。 记者：在远华集团的董事会里，成员是怎么分配的？ 赖水强：它是5个人组成，赖家就有赖昌星、赖昌标、赖昌图，曾家就是曾明娜、 曾明育总共5个人组成。 赖氏家族成员的分工如下： 赖昌星，远华集团董事长，走私活动的总指挥，并具体负责成品油、植物油货物 的走私， 曾明娜，他的妻子，公司董事，负责公司财务， 赖昌标，赖昌星的二哥，公司执行董事，负责香烟走私。 赖昌图，赖昌星的弟弟，公司董事，负责汽车的走私。 曾明育，赖昌星的妻弟，公司董事，后接替赖昌标执行董事， 此外赖昌星的大哥赖水强成为香烟走私的重要成员，赖氏家族的成年人大多成为 赖昌星走私集团的重要成员。 赖昌图：赖昌星很会做事情，他刚开始来厦门就用海关辞退出来的干部。 赖昌星知道仅靠家族成员难以把走私做大，为此他把眼光盯向了海关及政府部门 精通业务的工作人员。 赖昌星网罗的家庭外重要成员包括： 洪巩堤（厦门市湖里区原副区长），任远华公司总经理 蔡惠娟（厦门海关原副科长）远华公司骨干成员 侯小虎，厦门海关原工作人员，远华公司骨干成员 此外还有多名原厦门海关工作人员成为走私犯罪集团的重要成员。 记者：由赖氏家族成员掌握走私的要害部门，让那些从海关和政府部门高薪请来 的工作人员负责通关业务，在进行了这样的内部组织分工和招兵买马之后。赖昌 星开始了大规模的走私活动。 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的内部组织建设大功告成，远华集团大规模集团化走私的大 船已经启航。接下来赖昌星会做些什么呢？ 记者：这里是赖昌星在厦门投资的第一个企业，厦门远华电子有限公司。而实际 上这个公司只是一个幌子，象这样一个连进出口经营权都没有的企业，却以进出 口贸易为名搞起了大规模的走私。那么赖昌星是通过什么途径搞起了所谓的进出 口贸易的呢。 赖水强：他投靠它，它是国营公司，有进口贸易权。 记者：等于是以别的公司的名义， 赖水强：对，以别的公司的名义，赖昌星给别的公司分成 盛南光：按照他的实力，他争取一个进出口权，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不 申请进出口权，他就是利用国营企业，一些有进出口权的公司，进行走私，在这 些单据上，已体现不出赖昌星或远华公司的名字，他就是幕后操纵。 以合作的名义，通过各种方式，赖昌星先后利用厦门多家公司企业的进出口权进 行走私，福建九洲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就是赖昌星 记者：具体采用什么样的手法跟九洲合作？ 赵裕昌（无期徒刑）福建九洲集团原董事长： 我们因为有进出口权，同时又有一个海关批准的保税手册，他利用我们的手册进 行大量的走私。 记者：赖昌星或者远华集团九利用这个保税手册，做假转口的贸易。 赵：假转口真走私。 保税手册是海关向从事加工贸易和转口贸易的企业所发的单据，用于记录保税货 物进出口的情况并进行监管，拥有这种手册企业就可以从境外进口货物，在保税 区和保税仓库进行存储和加工，并重新出口境外。海关对这些货物免征关税，但 不允许在境内流通，赖昌星利用九洲集团的保税手册走私了大量香烟。 记者：当时赖昌星是怎么跟你谈的？ 于志海（九洲集团保税品公司原经理 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就是做转口贸易， 他们负责进货，买家，卖家都是他们负责，我们只替他报关，替他仓储，其他都 是他们负责，我们就收手续费。 赵：就是互相利用，赖昌星利用我们的保税手册，使他的走私变成表面的合法化， 我们想利用赖昌星这样一条所以渠道，可以多体现我的经营业绩，还能够赚到一 点手续费。 记者：所以双方才能一拍即合。 赵：臭气相投，一拍即合。 1996年至1998年间，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从九洲集团公司共走私香烟26航次，货 值22.6亿元，偷逃税款人民币16.5亿元。 记者：大概一年的话，以这个保税手册，进行假转口的走私活动，可以给九洲公 司带来多少利润？ 赵：好的时候多的时候300多万，少的时候100多万，大概平均起来，从94、95、 96、97，大概都有两三百万。 记者：在跟远华合作走私香烟的过程当中，赖昌星给你个人什么好处？ 于：我们主要是去香港，我们公司去香港的费用都是他们接待，吃饭、住、另外 一个人给几千块钱零花钱，一般每次出去他们都会给。 厦门东方发展公司是赖昌星走私集团合作的另一个重要伙伴。 记者：东方公司什么时间开始跟远华集团合作？ 连惠山（东方发展公司保税品公司原报关员 有期徒刑3年缓期3年 ）：从96年 记者：是一种什么样的合作形式？ 连：保税仓库配有保税手册，等于把整个保税仓库租用给远华公司，就是这样的 合作方式。 记者：当时条件是什么呢？ 赵晓辉（东方发展公司原副总经理 有期徒刑13年）：他给手续费人民币1000万 记者：你们负责什么？ 赵晓辉：我们主要负责报关。 记者：一共给远华集团报关报了多少次？ 连惠山：这个记不得了。 记者：是因为太多记不得了么？ 连：对。 东方公司与赖昌星共同走私了多种商品，其中仅成品油走私案值即达4.26亿元， 偷逃税款人民币近1亿元。 在赖昌星积极寻求走私合作伙伴的同时，也有幕名而来主动寻求赖昌星合作的。 厦门开元集团有限公司就是其中的一家。自1997年5月到1998年6月，他们共同走 私植物油计达26万多吨，案值18亿多元，偷逃税款12亿多元。 记者：当时你们跟远华的协议是什么？ 陈黎岗（厦门开元外贸集团有限公司原副总经理 有期徒刑14年）：这个没有协议， 当时纯粹是老板之间的朋友关系。说到业务，就是利润分成关系。 包括上述三家公司在内，赖昌星共网罗了厦门十几家大型公司共同走私。在利益 的驱使下，这些名头响亮，实力不凡的企业，成为赖昌星走私棋盘上的一个个棋 子。 记者：通过与这些公司的合作，赖昌星实际上已经获得了进出口经营权。而且还 可以隐藏在幕后操纵走私，但是要想让走私货品顺利通关，赖昌星仍要面临一系 列的环节。这期间只要任何一个关节严格把关，赖昌星的走私活动就不能得逞。 于正中（海关调查人员）要完成一个进出口贸易，它涉及到很多环节。就管理部 门来讲，主要有海关、商检、港监、港务、外代等等，其中海关主要负责对进出 境运输工具和进出口货物进行监管，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货物通关。通关也涉及到 很多环节，通关所经过的环节包括：提供各种货物单据向海关申报进口，获准后 由货管部门根据单证查验货物，另外海关的征税部门以及负责出境放行的部门也 是进出口贸易需要通过的环节。面对如此多的关口，赖昌星将会拿出怎样的办法 呢？ 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精心设计的多种走私手法，假转口是其中重要的一种。这种 手法被大量的用在香烟的走私过程中。 朱日方（海关调查人员）：有一种进出口贸易叫转口贸易，就是我的货可能运到 你中国的某个港口，但是我并不在中国进口，而是我要转运到其他国家去，把你 这个地方作为一个中间的跳板，他就采取了这么一种方式，从香港或者从欧洲直 接进来的香烟，运到厦门以后，他在厦门的时候说我这是要转口到菲律宾去，这 样的话，在厦门就不办理正式的进口手续，而是进到厦门的一个保税区，或者保 税仓库，就暂时存储在这里。 按照转口贸易的正常流程，存储在保说区内的货物将在协议时间内，被重新运回 到码头，转口到境外。但是这一过程被做了手脚。 朱：从保说区到码头开车要开15分钟，这个路程当中，他把这些运载香烟的车转 个弯，转到他自己的塘边仓库，海鑫堆场。 海鑫堆场是由远华集团联合一些企业建立，实际上是赖昌星走私货物的集散地。 把本该运到码头的香烟绕道运到这里，他们要做些什么呢？ 赖水强：主要是拉到那边，那边的搬运工人就把关封剪开，剪开以后东西就卸下 来了。 杨建伟（海关侦察人员）：他把装有香烟的柜子自己私自把商业封识打开了，然 后拿一个空柜子，隔有几米，放在这个位子，两个柜子对着，把门都打开，然后 再拿两个空柜子，前面一个后面一个拦住，就在这个上堆场里面，不让人看见， 外面人很难看到里面在做什么，然后工人就进来，把里面这些香烟掏到这个空柜 子里，这个柜子变成空的了， 朱：把空箱子再合上，再把海关的关封给封在上面，然后再运到码头，把空箱子 全部装到船上，然后运到韩国去。但是这么做的一个结果就是什么？所有的单证 材料上，海关的也好，有关的外运、外代部门的也好，港口的作业记录也好，全 部应该说报的是香烟。然后出口，出去了。 记者：以香烟进，以香烟出。 朱：对，手续上说应该看不出任何瑕疵来。 尽管在进出港的各种手续上看不出任何瑕疵，但是这种假转口的走私过程就真的 那么天衣无缝么？ 记者：关封剪了以后难道海关的人不会发现吗？ 赖水强：肯定发现了，所以放私的也是有责任的，肯定勾结在一起，不然是走不 成的。 记者：重箱进，轻箱出。有没有人发现过这个事情？ 赖水强：有发现过。 事实上在检验的过程中被剪断的海关关封，和空空的集装箱，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厦门同益码头集装箱部编排组原组长李中华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记者：是怎么发现重柜进来，轻柜出去的？ 李（无期徒刑）：如果是重箱，吊起来的时候不会飘忽，拖车在拖运重箱的时候一 般声音比较重，如果空车的话，声音就比较脆。 记者：发现了以后怎么办呢？ 赖水强：用钱给他们摆平这个事情。 李：我当时有向我们部门经理黄山鹰反映。 记者：他怎么说？ 李：他就说这个单证齐全，海关已经放行，这个不关你的事。 李中华的上级，集装箱部经理黄山鹰早已被赖昌星走私集团以100万元买通了。 记者：明知道是空箱，你也安排装船是么？ 黄（厦门同益码头集装箱部原经理）：对。到后来明知道是空箱，我收到海关的 放行章以后，我也通知装船。 李：他给我钱，说拿去喝茶，我当时就比较不懂。 黄：我就是说给他一点小费，大家在外面做，心照不宣，就说这些空箱不要对外 讲。 李：总共就是三十几航次，有时候是一万，有时候是五千。 搞通了海关和码头，走私分子便可以瞒天过海将香烟留在境内，把整船的空集装 箱运到境外，接下来他们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这些走私香烟安全的运出厦门。 记者：运烟出来如何不被人发现呢？ 赖水强：关键就是大桥让不让你出。如果按规定一箱也走不出来，已经把看桥守 桥的人收买起来了，每个月发给她们工资，总共有4个班 ，买通3个班，还有一 个班有一次检查到了，也就弄出来了。 记者：被扣下来以后，你找谁？ 赖：主要是依靠赖昌星，出了事以后就找他的领导，找上面，几个小时就搞定了。 1996年以后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用假转口等方式走私香烟竟高达300多万箱，而 整个厦门关区申报进口的香烟只有180万箱，走私香烟是正常进口香烟的近两倍。 （旁白）赖昌星的第二种走私手法叫做报品名，在汽车走私过程中，这种手法表 现的最为明显。 记者：报关都是由你来完成的吗？ 连惠山（有期徒刑3年，缓期3年执行，厦门东方发展保税品公司报关员）：对， 大部分都是由我完成。 记者：是以什么样的品名去报关的。 连：塑料米、ABS树脂，还有一些聚本乙稀，包括一些木桨等等之类的化工原料 记者：为什么伪报这样的品名呢？ 李明晋（海关侦查人员）：因为厦门不允许汽车整车进口。 记：只有以这种品名才能进来。 李：这个化工原料在厦门口岸是允许的，保税货物允许，一般贸易也允许进。 记：谁负责在厦门关区走私汽车。 赖水强（赖昌星的大哥，有期徒刑7年）：侯小虎跟候占武去报关、去操作。 记：远华的船来以后，侯小虎（原远华集团骨干分子）都怎么跟你联系。 连：一般情况下，侯小虎和弟弟侯占武他们两个人，这条船到了没有我还不知道， 他单征已经先给我了，在单证上，他提供给我的就已经是那些化工原料了。 记：实际上是假单证。 连：是 李：假单证制作完以后，由香港远华公司一个姓高的人，坐飞机回来，提前回来， 船运输比较慢，他坐飞机回来比较快。他就把这套单证先送到远华侯小虎这边。 旁白：收到这些假单证之后，侯小虎除了与连惠山联络之外，还要把这些假单据 送到走私船上。 李：因为他在海上航行的时候，都要用一套真实的单证随货同行，可以应付海上 的检查，到了锚地以后，他就要换上一套假的单证。侯小虎拿到这套假的单证以 后，等着船到锚地以后，他就跟侯小虎这边联系，侯小虎就通过到第一码头那边， 租了一个交通艇，直接上锚地，把真的单换下来，把假的单证换上去，送上去以 后船上就用这套假的单证在口岸各个部门申报入境。 旁白：入境的走私汽车大部分被拉到塘边仓库，这是赖昌星走私汽车的另外一个 集散地。也有一部分被拉到海星堆场。在这两个地方，走私犯罪分子打开货柜将 走私汽车装入另外的集装箱后，迅速拉走。 杨建伟（海关侦察人员）：把他事先准备好的道具放进去，比如塑料米学名叫聚 乙稀或者报的是阔叶木浆，把阔叶木浆放里边，然后再封好。 记：这个一查肯定没事。 杨：他申报的品名就是他放进去的道具，就这么倒来倒去的。 记：在伪报品名的过程中，从来没有被海关发现过吗？ 赖水昌：没有在厦门出过事。在海关方面没有出过事。 记：这个奥秘谁也没有发现过？ 连：到97年我已觉得这些东西应该不是那些化工原料。本身塑料很大，还有就是 货柜，每次进口这些货柜装箱的数量都是一样的，这是不合常规的，比如这个柜 装20吨，那个柜还是装20吨，这是不可能的。肯定会有一些变化。 记：这在报关的过程中应该是一个常识。 连：对。 记：海关人员从来没有发现过？ 连：他们应该是心照不宣。 李：一般海关有个比例，不是100%都查验，一般就查验5%或者是10%，按这个比 例就要搞几个柜子，把ABS树脂跟聚丙稀再装进去，然后这个柜子的号要由侯占 武提供到被收买的一些海关人员那边，按照指定的号码的货柜去检查。 记：这样一检查起来当然查不出来。 李：一检查起来单货就相符了。 旁白：仅从1997年2月至12月间，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将走私汽车伪报成低税值 的化工原料等品名，然后分29个航次走私各种系列汽车共计3588辆，案值人民币 15、7亿元，偷逃税款人民币9亿元。 朱 （海关调查人员）：这种手法要说的话是过去海关也经常碰见的一种走私手 法，但如果没有大面积的执法腐败出现，没有大面积周边的各个部门跟他相互之 间勾结的话，他这一种手法是很容易被查出来的，因为各个部门都有一些正面的管 理规定，你不遵守这些规定的话，却是作不成的，但实际上在厦门来说，这种东 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旁白：经查，厦门海关从关长、处长到关键岗位160多人均被赖昌星走私犯罪集 团买通。占海关总人数的13%。放弃监管职责，放纵走私，致使国门洞开。厦门 海关东渡办事处船管科原科长吴宇波在短短三年时间收受赖昌星等人的贿赂 高达人民币870多万元。 记：实际上海关对于赖昌星来说就已经是形同虚设了。 吴宇波（死刑已执刑）：不单单是形同虚设，我还觉得这样说不对，应该说还帮 助他们畅通无阻。 旁白：吴宇波的下级，东渡办事处和平码头船管组原组长方宽荣收受赖昌星等人 的贿赂高达人民币129.8万元。船管组原副组长陈育强收受贿赂人民币76.1万元。 在他们的把持下，和平码头成为赖昌星等人走私大量成品油的“绿色通道”。 记：收受他们的钱财之后是不是后来就已经从来不去查，有没有去？ 陈育强（无期）：基本上没有。 方宽荣（死缓）：这个问题也不单单我们这边，海上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是齐抓共 管，除海关之外还有那么多部门，这个问题你应该理解。他为什么没发现这个问 题。 旁白：除厦门海关外，赖昌星走私集团还买通了一批党政机关、行政执法机关、 司法机关、口岸部门、经济管理部门和金融单位的工作人员，其中厅局及以上领 导干部20多人形成了为犯罪走私活动提供保护的巨大关系网，有一批大企业为其 所有，有口岸各环节人员贪赃枉法，有一些领导干部提供庇护，赖昌星在厦门关 区的走私犯罪活动更加有恃无恐。 记：在赖昌星精心编织的保护伞下，无论是假转口，还是假报品名都得以顺利实 施，而更多的时候，走私分子甚至连这个过场都懒得走，干脆就直接闯关。这是 厦门海关的会议室，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海关召开辑私会议的同时，从窗口就 常常可以看到远华走私集团的走私油轮正在卸油。 朱 ：走私成油的主要手法应该说就是不报关，进口的时候不报关，他就等于把 这些到的油卸到厦门一个比较大的油库，叫博坦油库。用各种小型的船舶运到国 内，主要是在福建地区销售掉了。可以设想一下，他这么两三年的工夫大概走私 了400多万吨成品油，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呢？相当于每三天左右就有一个一万多 吨左右的船没有办任何手续就在厦门港停着。 旁白：1996以来，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用直接闯关的方法共走私进口成品油450 多万吨，是整个厦门关区同时期正常报关进口量的一倍多，也就是说三年多来， 进口厦门海关的油轮中一半以上是走私油轮。 朱：海关包括港口的各个作业部门，它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在海关来说叫联检， 联检的手续等于航到了以后，船长必须把联检的手续报到海关有一个科叫船管 科，由船管科作成一个关封，交到海关的货管部门，由货管部门输入到计算机里 头，这样就证明这批货已经到了，你就应该去海关报关，他们基本上采取的方式 就是在船管科管这地方，把关封截留住，船管科开出关封以后，当时赖昌星手下 的叫侯小虎，他和厦门外运公司的张北辰，还有厦门外代公司的，他跟这两个人 勾结好了，由这两个去海关领关封的时候不交到海关的货管部门，而当把关封直 接交给侯小虎。 张北辰（有期徒刑10年厦门船务代理公司船务部原经理）：一般接油轮委托的时 候，都要先跟他联系，看是不是他的油轮，如果是的话，船抵港的时候，办手续 时候，海关那一块让他们人事拿去办。 记：正常的程序应该是怎样的。 张：正常的程序应该是由我们公司办，手续上面，这样做不是对的，因为海关也 要我们去办。 朱：侯小虎就把关封截留住了。同时，侯小虎又跟海关船管科的吴宇波、方宽荣 勾结在一起，这样的话就等于船到了，油已经到了港口了，但是从海关的计算机 数据里头，包括货管部门的任何数据里头，是显示不出来这些船到的，等于是把 厦门的口岸变成了他走私的一个通道，光天化日之下，他无所顾忌地就在这儿走 了。 吴：油船的进口的话不单单是只有我们的船管科来管，海关要由两三个部门来管。 有我们船管科，厦门海关海查处，他一进来海查处就装作没看来到了保税区海关 的话，主要管进油库、保税区象屿海关也都装作没看见大家都装作没看见，是这 种情况，不单单是海关，包括联检部门、边防也好，港务部门的外代、船代包括 港监部是这样子，应该说是一条龙的，整条灰色通道他都打得通。 旁白：无论采用何种手法，赖昌星总是能轻易得手并且从不失手，这在当时的厦 门几乎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 赖水强：他的名声很大，谁都知道哪一个不知道远华在走私，马路边卖冰棒的、卖 豆花的都知道，事实就是这样。 于志海（有期徒刑3年，缓期5年执行，福建九州集团保税品公司原经理）：我去 外地出差，也碰到有人跟我讲，你们厦门什么什么人听说走私走得很大。可见名 气有多大，已经跑到外省去了，人家都知道这个人。 旁白：在赖昌星走私最猖厥的几年间，人们却从媒体上不断获知厦门关区打击走 私的成果。许多人因此明白厦门的打私活动从来不是针对赖昌星。 吴：如果是别人要走私的话可能走不通，因为杨前线会叫调查局去查，只要不是 赖昌星走私，我们海关的调查局就会去查，去抓。 于：我曾经有一次在赖昌星的办公室跟他聊天时，我碰到这么个事，他接到一个 电话，估计是海关打过来的，他说什么什么柜，什么什么船，几号几号柜，是不 是你的。他说不是的，你开就开吧。可见这个柜如果是他的就不会开。如果是别 人的柜就把它开了，如果不是就查了，要是他的柜就不查。你看海关还打电话来 问他要不要开柜。 旁白：凭借着强大的保护伞，赖昌星逐渐成为厦门关区走私霸主，在私底下人们 把远华称作厦门的第二海关，把赖昌星称作地下关长。关区的走私活动基本上被 赖昌星垄断着。 韦惠文（海关侦查人员）：即使是别人要走私，也要通过赖昌星。 记：如果自己去走私行得通吗？ 韦：行不通。都是通过赖昌星。整个都是赖昌星操纵的，没通过他，你拿不到指 标，你就进不来，你去有关部门办又办不到。 盛南光（海关侦查人员）：其他公司不经过他的允许，走私往往不能成功，比如说 有一家国营企业公司，没有经过赖昌星的允许，就走私进口，当赖昌星得知以后， 赖昌星马上拿起电话，给某执法部门的领导打电话，让你把这单货物给查扣，然 后处罚，马上这家就被处罚了。 旁白：而多数参与走私的企业也乐得在赖昌星的蔽护下把走私作大作稳。 陈黎岗（有期徒刑14年，厦门开元外贸集团有限公司原副总经理）：大家以为， 远华公司会让我们产生没有风险的感觉，比较安全的感觉，应该是这样讲。 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能不能具体说一下。 陈：反正再怎么抓也不会抓到他。 旁白：针对这些想走私货物进入厦门关区的企业和个人，赖昌星又开辟了一 项新的业务，即包揽查走私的通关活动，并收取费用，这种费用被称作水费或柜 费。 赖：水费就是这个东西我帮你拿进来，帮你逃避海关监督，帮你安全的拉进来， 交给远华“水费”我们代号叫水费，通关费、运输费、保险费，公司和官儿还要 赚点钱。 李：需要走私汽车的人，经过赖昌星、曾明娜、曾明育，他们同意以后，要通知 香港远华公司说同意帮这个人走私汽车了，然后这个走私汽车的人，就要直接跟 香港远华公司联系，他是什么车型、什么品牌、什么型号、什么数量、要多少， 然后就告诉香港远华公司。香港远华公司，就要给他准备货柜，通知他什么时间， 把这些车抬到什么码头去装柜，从海上运输到厦门，到厦门以后，通过伪报品名 和伪报贸易性质，上岸。 记者：按什么标准收“水费”？ 赖水强：一般是依照10％。比如说一个集装箱的555烟，差不多要300万，如果路 上出事我要赔你300万，如果安安全全弄进来，我就收你30万。包括其他产品我 们也是，都是按10％。 旁白：但是在成品油和植物油的走私中，远华收取的“水费”，远不止10％。 陈黎岗（有期徒刑14年，厦门开元外贸集团有限公司原副总经理）：像做毛豆油都 是三七开。 记者：三七开这个比例是谁拿三，谁拿七？ 陈黎岗：开元拿三，远华拿七。 记者：那怎么会倒过来了呢？你们出信用证。你们去订货，用你们的名义来收货， 最后你们只拿三。 陈：但是没有他的话，开元连三都没有。 记者：怎么讲呢？ 陈：首先信用证开不出去，他不担保就很难开，第二个，走私活动里面，最重要 的通关手续你没法办，这个就很正常，人家有多大本事，他应该拿多少就拿多少。 如果不是远华的话，开元本来是一个小公司，一个很小很小的公司。 记者：这个“水费”是赖昌星的发明吗？ 赖水强（赖昌星的大哥，有期徒刑7年）：是啊。 记者：“水费”在整个走私收入中，它占的比例大不大？ 赖水强：应当差不多对半分摊，如果说远华赚五十个亿，收人家“水费”有二十 五个亿，这边也是二十五个亿，差不多是这样。 旁白：由赖昌星一手策划和操纵的厦门特大走私案，案值高达人民币530亿元， 偷逃税款人民币300亿，而1996年至1998年厦门海关征收的关税和进口环节税仅为 人民币50．8亿元，走私犯罪集团偷逃税款居然是全关区所征税款的近6倍，在短 短几年内通过疯狂走私赖昌星聚敛了超乎人们想象的巨额财富，为使这些烫手的 黑钱合法化，赖昌星一直秘密地进行着洗钱的勾当。 崔建伟（海关检查人员）：在晋江有个地下钱庄，赖昌星就是通过这个地下钱庄， 进行洗钱的，他们把大量的人民币现金，一车一车地送到香港的地下钱庄，地下 钱庄收到赖昌星的黑钱以后，就会通过香港或者境外的客户，按照当时黑币的汇 价，支付给赖昌星在香港的公司相应的美元或港币。 旁白：通过地下钱庄汇到境外的走私黑钱，一部分支付货款，其余的大量购置地 产或者进行其它投资，仅在香港，赖昌星名下的地皮和物业包括香港28层远华大 酒店，价值就高达11亿港元。 崔：还有一部分钱怎么洗干净呢？赖昌星把大量非法得来的人民币现金，存入某 个银行，然后转到他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用这个钱在厦门买地，建房。 旁白：赖昌星利用走私黑钱并骗取银行贷款，在厦门搞了大量房地产项目，远华 影视城占地一千亩，第一期开发三百亩，投入1．3亿元；远华国际大酒店占地一 万平方米，建筑面积八万平方米，现已投入3亿元；远华国际中心设计高度88层， 占地两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二十八万多平方米，计划投资30亿元，已投入1．1亿 元。此外，厦门东汇花园、海运山庄、天爵山庄等，均为赖昌星开发的项目，赖 氏家族成员还以个人名义购买和兴建了大量的房产，赖昌星仅在厦门便拥有华景、 名士艺园、富豪花园等高级别墅六栋，价值多在一千万元以上。赖昌星的大哥赖 水强在晋江老家投资两千五百多万元建起了一座占地约七亩的大庄园，进入庄园 大门驱车近一里路才可抵达住所，园内亭台楼榭，花草掩映，设有私人游泳池和 各种设施，其豪华程度在当地绝无仅有，钱来得容易，花得也潇洒，赖昌星在朋 友中一向有出手大方的美誉，其挥金如土的作风，给许多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记：赖昌星本人的支出从你帐上支出，都是什么项目？ 陈赞成（无期徒刑，原远华集团有限公司会计）：赖昌星的支出他也不报什么， 我只有记是他个人费用，有时候一个月是几百万，到年底的时候，有时候拿一千 万左右。也没办法问他这个是去干啥。 旁白：赖昌星酷爱赌博，他扔在澳门赌场的钱高达数亿元。为了显示其尊贵的地 位，他花费了1200万港币从香港竞买来高级防弹奔驰轿车，作为自己的坐骑，其 生活的奢糜由此可见一斑。此外，赖昌星以大量的走私黑钱疯狂行贿，编织起了 一张巨大的保护网，企图确保其走私王国江山永固。 记：我身边这个大坑，据说正处于厦门市的几何中心位置，当年赖昌星曾计划在 这里建起一座88层的大厦，作为远华集团的总部和厦门市的标志性建筑，从这个 野心勃勃的计划我们不难看出赖昌星的走私梦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但是，不管 赖昌星精心构筑起的走私王国曾经多么风光，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土崩瓦解的命运。 而这个杂草丛生的大坑，留给我们的是沉重的思考和回味。 记者结语： 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内，赖昌星走私犯罪集团便在厦门关区制造了一起建国以来 最大的经济犯罪案件。其涉案金额之巨大，作案手段之复杂，社会危害之严重， 令人触目惊心。在这起案件中，既有赖昌星等走私犯罪分子的疯狂表演，也能看 到一批贪赃枉法的腐败分子堕落的轨迹。可以说，厦门特大走私案是走私与腐败 紧密结合的产物，那么，赖昌星究竟设置了怎样的陷井，能够让一批领导干部和 工作人员纷纷落马为之效劳呢？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