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怎样当新闻记者:查疑点,识真假 吴锦才 (新华网2003.06.28 18:37:48)   目前新闻信息源呈现日趋复杂化的态势,记者与社会各界人士交往中识别新 闻信息来源准确度的难度日益增大。一旦上了当,新闻媒体工具以讹传讹,后果 不堪设想,既对社会不稳定制造出难题,同时又大大伤害媒体自身信誉。一些媒 体开始制订越来越健全的识假规章及流程;作为新闻记者,增强查疑识假能力的 课题,日益显示出重要性。这里根据报章和网络揭露的2001年产生的若干假 新闻和2002年的一些社会谎言,对新闻记者的查疑识假能力进行一番分析。   我们的正确工作程序是:首先,要分析这些假新闻和谎言的来源中有哪些问 题;其次,分析它们流布的过程出现的畸态;第三,分析新闻记者在接受它们即 认假成真时的出错过程。经过这三个环节的回溯,则不难总结出查疑识假的规律。   从假新闻和谎言的来源看,有人故意造假所占的比重是最大的。其中分为三 种形态:一是写作者环节上的,个别地方作者发稿心切、胡编乱造,也有的是不 入门的作者不懂新闻纪实与文学虚构的区别,真假不分,2001年在一些刊物 上广为转载的陕西“家庭连环悲剧猪吃娃”、湖北“女大学生状告爸爸的吻”、 广西“高考状元沦为劫匪”等假新闻,基本上都是这种模式下出笼的。二来,西 方“愚人节”经常有意弄些假新闻作乐,经常引发不当的转载,这种例子,中外 报章均都有较多实例,兹不赘举;第三,社会上存在的一些“策划”编造新闻以 造成轰动的贩子,在他们所“策划”的项目实施过程中,如有哪个环节断了链节, 记者根据项目策划计划写稿、而不是根据实施结果写稿,则造成失实;四是作为 新闻信息来源的某些人,出于商业目的、政治目的,散布有利于己的不完整信息, 如2001年一条最大的假新闻“上海将建300层、容10万人的摩天大楼”称, 上海将建造一座可容纳10万人、高达1121米、300层的摩天大厦,将是全球最高 的摩天大厦,比现时全球最高、位于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452米的双子塔大厦高 出一倍还多。这座被命名为“欧尼克塔”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是西班牙建筑师皮奥 斯的杰作,摩天大厦估计造价高达150亿美元(约1170多亿元人民币),完成全 部工程要15年。大厦底层呈车轮状,内设酒店、写字楼、公园、戏院、医院、大 型购物商场及停车场。整幢大厦共有368部电梯,从最底层到最高层,不用2分钟 即可到达。至于大厦内的用水和能源,则会利用92条垂直的管道输送。大厦地基 上会有一个人工湖,以吸收任何底层震动所引起的摇摆。大楼设计者曾经同上海 市市长徐匡迪及城市规划官员会晤,并讨论有关构思,他们除了表示感兴趣外, 还成立了研究小组评估可能兴建位置,以及如何从公众和政府方面筹措资金。结 果,3月5日下午正在出席全国人代会的上海市市长徐匡迪公开澄清事实:“上 海没有建造300层大楼的计划,我也没有像一些网上说的那样接见什么英国专家 代表团,一些网站散布的不实之辞已经到了混淆视听的程度。”其实,据知情者 披露,这只是欧美建筑商的设想而已。扬子晚报3月1日报道说:欧美多批建筑商 屡次向上海有关方面推销了各种方案,但都还没有得到中方的认可。国内报纸引 用时没有完整表达,特别是对中方的反应作了虚假的报道,以讹传讹造成了误解。   假新闻在社会上流传的过程中,最容易出现的误区是:(1)误解性虚假。 例如,2002年广为流传的“一滴血可验几十种癌”的说法,使得“滴血验癌” 活动轰轰烈烈地开展,上海、北京、深圳等城市街头均设点“滴血验癌”,声称 让广大市民对肿瘤“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北京一家医院由于新引进了这 种检测系统,医院化验科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实际上,国内生物芯片技术权威、 东南大学教授陆祖宏表示:“现代生物芯片技术已经发展到可以通过少量血液对 人体癌变进行判断的阶段。但是由于癌症的特殊性,要通过少量的血液就精确地 做出判断还有困难,这正成为全世界科学家共同攻取的难关。预计再过10年, 人类有望成熟地掌握该项技术。”“一滴血可验几十种癌”的说法明显是把作用 给夸大了。(2)诱导型虚假。例如,2002年被许多报章揭露的一些商场关 于“买100送60”“满100送100”“全场折上折”等谎言,使老百姓 算账时很容易进入另一条思路:误以为“买100送60”就是六折,其实仔细 计算,其实折扣远远没有这么大。河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王金营博士指出,“假 设以消费者前提购买100元或以上物品得到60元'回馈券'开始,以后将上次 领到的'回馈券'全部‘花出去'的次数为N,并且按每满100元可用最高档3 0元'回馈券'代替现金使用,且在'回馈券'有效赠送期内使用,那么消费者购买 的商品实际达不到7折。”上个世纪90年代一度广为流行的“还本商店”的事 情,与此种诱导也有很多类似的地方,很容易引诱欺骗没有金融知识的普通群众 上当。 (3)说谎性虚假。例如,已被媒体揭露的所谓“两万元包上名牌大学” 的谎言说,“只要交给我们公司2.16万元钱,就包你能上上海交通大学、同 济大学、上海大学等名牌大学的热门专业,你高考落榜甚至分数低于300分也 没关系。”这是一家名叫哈尔滨光大经济管理顾问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宜兴分公司 8月份在一些媒体上发布的招录落榜生的许诺。有媒体记者赶赴上海几所高校调 查。上海交通大学等高校招生部门的负责人明确告诉记者,学校根本没有委托光 大宜兴公司进行什么招生,光大宜兴公司的漂亮承诺和收取高昂的费用,是彻头 彻尾的招摇撞骗。但是,这种骗子为什么敢于大胆行骗呢?原因就在于“无风不 起浪”的原理:现在的大学里确实有过或者曾经有过用金钱代替分数的做法,分 数缺一点考不上大学的,按一分一万元的价格就录取进去了。这种消息在传递过 程中的走型,是最典型的,许多学生家长望子女入学心切,听一当二、听二当三, 很容易把花钱包上学的假话当了真。   从记者编辑的工作环节看,认假当真的形态也有种种分别:(1)夸大型的 误听误信。如2001年北京一家晚报登出的一则“美国医生操刀换人头”的报 道说,48岁的罗伯特·怀特教授打算于下周赴乌克兰进行人类历史上首次人头 移植手术。怀特透露说,经过近30年的实验,换猴头手术已经达到了绝对娴熟 的程度。在最后一次移植猴头手术中,两只互换了头的猴子在手术结束后6个小 时内就苏醒了过来。“自打去年我给猴子换头手术成功之后,我就坚信我给人类 的换头移植手术一定会获成功。不过,当时我面临经费和法律问题的挑战。500 万美元继续研究的经费在一些私人基金会的支持下很快就解决了。第二个问题是, 在美国,由于法律方面的局限,根本无法进行人头移植实验,所以我当时考虑去 俄罗斯或乌克兰,因为这两个国家的医学界在这个领域的研究是走在最前面的。” 留美生物学博士方舟子将这则新闻收入新语丝网站伪科学新闻专栏“立此存照” 并批注曰:“智力稍正常者都不会相信。”经查实,怀特的确于1999年9月 在《科学美国人》月刊上发表了一篇论述人类头颅移植可能性的文章。对此当时 中外媒体曾进行了大量报道。但这些报道都提到,即使换头成功,颈部以下也是 全身瘫痪。国内报章的译者将这个还处在设想阶段的事,当作了已完成的事,出 错就难免了。(2)记录和翻译的过程中,由于理解问题,误译误解、错译错解 的情况时有发生。(3)热情型的误解。例如,国内媒体都喜欢传播表示我国人 士在国外做出成绩、为国争光的好事,有时话说过了头,往往弄巧成拙。名入2 001年假新闻之列的“中国少女吴杨获牛津大学破格授予博士学位、得到6万 英镑的最高额奖学金”的报道说,英国牛津大学颁发校长令,把博士学位和最高 奖学金的荣誉授予来自中国齐齐哈尔第一中学的留学生吴杨,以表彰她在数学和 电子计算机学科中获得的优异成绩。这是牛津大学建校800年来,第一次把这 样高的学位和奖学金授予给刚刚读大学二年级的中国女孩。《中国青年报》20 01年11月23日发表这个虚假故事的主人公吴杨的声明:“一、我没有获得 博士学位;二、我所学的学科--数学和计算科学不是百分制;三、所有关于我 的新闻报道,记者均未亲自采访过我本人,成稿后也从没有经我核对或同意;四、 敬请各新闻媒体、杂志、网站不要再转载关于我的这类文章。”《北京青年报》 2001年11月23日发表牛津大学官方声明:“关于吴杨参加了11门功课 考试的说法是不确实的,她在所有功课中都取得满分的说法更是不可能的。为了 表彰吴杨在第一学年取得的优异成绩,学院授予她每年60英镑的奖学金。而且, 在牛津大学,任何人在没有修完第一学位并且进行一段时间的研究工作以及提交 相当水平的博士论文之前,都不可能获得博士学位。”   根据以上三大类出错原因的情况,新闻记者提高自身辨假识错能力,可以采 取分类的方法进行:(1)对来自信息源的虚假新闻信息,更多地应该从常识理 解、逻辑分析、目的分析等方面,查找、发现其中的疑点。(2)对信息传播过 程中的信息放大、信息衰减、信息消失等变形的现象,更多地应了解信息传播的 科学原理,尽可能地发现出其中的误差,并将其尽力缩减到最小的程度。(3) 对记者编辑翻译等自身工作环节中出现的差错,更多地应从严格工作流程、加强 制度落实、养成勤奋严谨的良好习惯等方面进行纠正。例如,在遇到自己不认识 的字词时,大多数人都习惯于去问身边的人,而不习惯翻查字典词典去理解。这 就会出现较大的隐患,因为人的记忆相对说来不是最可靠的;而探究人们为什么 习惯问人而不习惯查书,原因无外乎字典不在手边。其实,调整一下小习惯,把 字典常备在书桌上,就解决了。这种习惯中的调整问题,在新闻记者工作中经常 遇到,所以在此特别多讲几句。   在分类辨假识错的基础上,还可以总结、概括出一些在更大范围带有规律性 的行为模式来:   一、 从感性的层面说,要通过记者自己的追踪活动,扩大对事实广度的了 解,从多方面进行观察,从而得出准确的判断。特别是骗子们讲的东西越多,就 越容易有矛盾之处露出马脚,细心省察,总能找出其破绽。      例如,对前文中所举到的上海要建造摩天大楼的假新闻,如果记者将视野放 广阔一些,将此事(姑且将这件事当作真实的事情来安排采访)放到更大的范围 内,必然应该更广泛地采访一下各界人士的反应,例如,城建规划专家的意见- -高楼还是矮楼的争论,一直是建筑业界的一个热门话题;金融部门专家的意见 --这么大型的投资项目,资金从何而来,谁来融资,资金如何回收;公安、交 通等社会服务部门的意见--如此大型的楼宇,10万人的聚居,会带来哪些社 会问题,如消防,如治安,如何安排公共交通,等等……透过这些多渠道的广角 采访,如果它是真实的信息,可以通过广泛的采访和不同意见的反映,丰富补充 完善项目设计者、决策者的思路,丰富广大群众的谈资;如果它是虚假的信息, 则在广泛的采访中较容易地听到疑点,进而拆穿骗局。   对主流媒体,党政宣传部门往往都提供健全、热情的核稿服务,新闻记者应 该经常性地用好这一便利条件。   二、从知性的层面说,记者编辑要加强各个领域新知识、新理论的学习,从 常识、道理的角度多问几个为什么,识破骗局。   像前文所说的破格获得牛津大学博士学位的假新闻中,牛津大学声明说的 “在牛津大学,任何人在没有修完第一学位并且进行一段时间的研究工作以及提 交相当水平的博士论文之前,都不可能获得博士学位”的内容,实际上在所有正 规的大学都是基本的制度,轻易是不可破的。如果相关的记者、编辑心都细一点, 再认真回想一下自己上学时的苦读经历,排列一下自己所见过的神童的情况,恐 怕不难探究出这个假新闻中的疑点。一旦发现疑点,则应请记者、信息源提供进 一步的材料,如这名学生的论文的概要及学术价值,阅读后当然不难发现差错之 所在。   许多假新闻欺瞒的是普通人的眼睛,而不是专家们的眼睛。2002年,有 报道说,一个埃及考古小组3月份在开罗发掘出一具已逝世超过3000年的经 防腐处理的女木乃伊。有关负责人塞尔德获得一个惊人发现,证实这具木乃伊竟 在出土后怀孕,至今其腹中胎儿看来已有8个月,经超音波检查后得出胎儿正常 成长。国内有报对此做了转载。后来,报界有人批评说:“其实,识破假新闻, 往往并不需要有多高深的专业知识,有普通常识就够了。木乃伊怀孕这事,众所 周知,木乃伊的制作有两个基本要点,一是要把脑浆捣碎后取出,二是要把内脏 取出,当然包括卵巢子宫。因为这些东西最容易腐烂,无法在腹腔内保存。那么, 没有了卵巢,怎么生出卵子,失去了子宫,胎儿又在哪里孕育成长?再说,婴儿 发育需要营养,木乃伊不吃不喝,营养从哪里摄取?”   尤其在一般群众所不熟悉的金融领域,新闻记者作为新闻、信息的传播者, 理应了解更多的知识,发挥传播知识的作用。例如,前文中列举到的上个世纪9 0年代社会上经常冒出的“还本商店”以及类似的预收消费款的各种消费项目, 如果用资本运行的原理加以研究,就不难发现其破绽。所谓“还本”,是说现在 买东西花了一笔钱、然后再由店家在此后的一定时期陆续归还,也有的地方搞一 种“回购”业务,即先把东西卖给你、此后再在你愿意的情况下按若干幅度的利 润率把东西买回来。钱是可以流动的。但是,这与钱的“流动生财”的道理又不 是简单的、可以等同的一回事。这种手法,明显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如何有 这么高的利润?如何应付向客户许诺的高利率?实际上,它在解释上有许多无法 兑现的、模棱两可的地方。据我接触到的情况分析,这类“还本说”,一是图所 谓广告效应,也就是用一种能引起人们关注的事实来引起轰动,二是也常常有一 些保险上的因素,如有家报纸介绍的深圳一家“购物还钱商店”的老板的说法: “退一万步讲,三年后我无法兑现还钱计划,消费者也不存在上当受骗,首先他 们承认我的计划,就是与我签署了一份合同……。”这老板还说,在他的消费者 中,大约30%的人不太在乎三年后还不还钱。这些建立在“30%的人”的基础上 的商业心理,明显有着一种概率上的算计。因此,人们如果都想从中获得“还本” 之利的话,必然使商店老板面临破产的边缘。这样,从直观上我们就可以发现 “还本商店”的短期行为的效应了。面对老板们讲的这如意算盘,如果用这种思 维多想一想,我们便很容易识破一些不确切的说法,从而把错误消灭在萌芽状态。   三、 从理性的层面说,利用逻辑思维的科学方法,根据自己所了解、所熟 悉的相关领域的基本程序和运行规律,去举一反三,对自己所不了解、所不熟悉 的领域所发生的新闻进行判断,是识伪的最重要方法。   感性、知性的工作,是通向理性收获的桥梁。前文所述感性、知性层面的内 容,最后的判断往往就实现了理当的判断。如上海摩天楼的判断,如果在采访的 广度上做足文章,必然能够帮助记者通过理性的判断,运用同一律、不矛盾律、 排中律和充足理由律等逻辑思维的基本规律,得出最接近事实的结论。学习好、 掌握好、运用好这些规律,假新闻必然失去传播的温床。   理性判断的层面,有的事实比较简单,只需要过一过脑子,就不难发现其漏 洞。而许多事实,则需要使用逻辑判断,发现漏洞,特别是运用推理,发现虚假 的前提、虚假的论据以及同文中的前后矛盾等,都有可能发现差错。例如,20 01年有一条假新闻--“世界10大污染城市中国竟占8个”称:在第四届中国 北京高新技术产业国际周暨中国北京国际科技博览会上,亚洲开发银行中国代表 处环境和可持续发展部主任魏红指出:世界十大污染城市,中国竟然占了8个, 我国城市生态环境建设和可持续发展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世界十大污染城市分别 为:贵阳、重庆、太原、兰州、米兰、淄博、北京、广州、墨西哥城、济南。此 事发生后,济南、广州等城市环保部门分别召开新闻发布会称此消息公布的结果 实乃造谣。据出错的报纸解释,这则信息源自《第四届中国北京高新技术产业国 际周暨中国北京国际科技博览会论坛报告集》中亚洲开发银行魏红先生的报告。 而在魏红的报告中,没有注明“十大污染城市”有关数据的统计年代及资料来源。 亚洲开发银行驻中国代表处有关负责人在接受中新社记者采访时说,魏引用的是 1995年世界某组织(亚行不愿意透露该组织的名字)对世界十大污染城市的排名。 有关媒体有断章取义之嫌,他们对此表示非常遗憾。这场虚假新闻可说是事出有 因、张冠李戴。但是,从处理此新闻的采、编、审、转等几个环节,都应该推断 一下:如果不是蓄意丑化中国的话,有无可能让中国占这80%的席位?反推的 话,中国范围内给人以污染严重印象的城市,有的似乎并不在其列,因此,这个 名单的可靠性就大大值得怀疑了。 (XYS200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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