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绿豆汤”中的谣言 赵刚 《中国经济时报》 谣言一词，古今意义，大相径庭。《后汉书．杜诗传赞》曰：“诗宋南楚， 民作谣言”，说得就是民间中流传的歌谣或谚语，绝非现在所指那些没有根据的 传闻或凭空捏造的谎言。 历史上靠谣言拨弄是非，搞阴谋诡计者不在少数。南宋开庆元年（公元１２ ５９年），“蒙古侵轶日甚，右丞相丁大全匿不以闻”。不久，这位报喜不报忧 的丁大人被罢官免职。朝廷任用“吴潜为左丞相兼枢密使，贾似道为右丞相兼枢 密使”。（《续资治通鉴》卷１７５）吴潜为人豪隽，看不惯官场上的腌臜浊气， 上任后便上书皇帝宋理宗，建议“招收贤哲，选用忠良，贪残者屏，回邪者斥， 怀奸者诛，贾怨误国者黜”。（《宋史·吴潜等传》）宋理宗对此极为赞赏，吴 潜以此为契机，大刀阔斧地对在任官吏进行了整肃。 吴潜在奏折中虽然对“迷国误君”的奸臣险士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清 楚，吴潜的矛头所指正是右丞相贾似道。贾似道何许人也？他是在位皇帝宋理宗 贾贵妃的亲弟弟，也够得上是半个皇亲国戚。开庆元年，宋理宗曾派他领兵援救 鄂州（今湖北武昌），谁知他根本不是带兵打仗的材料。面对凶悍的蒙古军队， 他畏敌如虎，不战自降，私下与敌军首领忽必烈乞和，答应南宋向蒙古称臣纳币。 忽必烈打心眼里就没把贾似道放在眼里，本想趁机一股脑地就把南宋灭了。哪知 天有不测风云，元宪宗蒙哥突然暴病身亡。国不可一日无君，忽必烈急扯忙慌地 赶回去要争夺大汗之位。于是，他便答应了贾似道的求和要求，撤兵北归。贾似 道这一回算是“瞎猫逮着了死耗子”，于是借此诈称，宋军大胜，蒙古军大败， 把个宋理宗哄得晕头转向。从此之后，贾似道邀功得宠，更加狂妄自尊。 当贾似道得知吴潜整肃吏治，罢黜奸臣，便怀恨在心。于是，他想出了一个 歪点子，亲自编了一首歌谣，妖言惑众：“大蜈蚣，小蜈蚣，尽是人间业毒虫。 夤缘攀附百虫丛，若使飞天能食龙”。这首歌谣很快就在社会上流传开了，并且 传到了宫中。不久，宋理宗闻听，心中大惊，急忙叫人打听歌词所说到底暗含何 意？手下人禀报，“大蜈蚣”就是吴潜，“小蜈蚣”则是吴潜招降纳叛网罗的党 羽。“飞天食龙”是说，吴潜有密谋篡位的野心。此言一出，宋理宗大为光火， 当皇上最忌讳、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属下不忠，图谋不轨。宋理宗忌惮吴潜生事， 不久便找了个茬儿，罢了吴潜的丞相官位，谪往循州。过不不久，吴潜不明不白 地中毒身亡。 《南史》中还曾记载过这样一则史实。宋明帝刘彧身患重疾，他唯恐自己在 病榻上病卧不起，再无法执掌朝纲，同时也担心太子和诸王子年纪太小压不住阵， 害怕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将与重臣桀骜不逊。因此上，他便疑心生暗鬼，大肆杀戮 功臣。不过，就算是滥杀无辜也总得找个理由，在杀害中书令、扬州刺史王景文， 军旅名将南衮州刺史张永时，宋明帝实在是找不出个过硬的证据。于是，他眉头 一皱，计上心来，“自为谣言”云：“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一士”即 “王”，意指王景文不可作为皇上近臣；“弓长”即“张”，是说张永要犯上轼 君。谣言一出，王、张二人吓得心惊肉跳，王景文立即上奏折要求辞官告退。即 使如此，他还是被宋明帝赐死。谣言成了置人于死地的莫须有的证据。 古今中外，凡欲成大事者，必先要造舆论、壮声势、得人心。不过，古时候 既没有报纸杂志，也没有广播电视，当然也就更谈不上互联网了。要在尽可能短 的时间内，把消息传遍四面八方，做到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最迅速、最便捷的办 法，莫过于编造谣言。谣言，这个东西口耳相传，不仅传播速度惊人，而且经过 传播者不断加工渲染，使之活灵活现，带有一种不可预知的神秘感，因而更具身 临其境的效果。凡传播谣言者，唯恐听者不相信，于是乎，信誓旦旦，赌咒发誓， 用不着给加班费，他自己就会想尽方法在原有谣言的基础上添油加醋。所以说， 谣言便就有了愈演愈烈，愈传愈邪唬、愈离奇的特点。 谣言所以能够惑众，关键是谣言中带有恐吓的成分。绝大多数的谣言，总是 伴随着恐吓流行。传谣者最常用的伎俩，就是对听者连蒙带吓，“如若不听此言， 数日之内必遭血光之灾”；或是“如若不听此言，必定灾祸加身，难逃劫难”等 等。这种拙劣的把戏，对于弱者、愚者而言，常常容易收到效果。就拿最近出现 的谣言来说，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据中央电视台５月９日报道说，近日，山西、广东、福建、江西等地盛传谣 言：说什么有“刚出生的女婴显灵说话，只要喝了绿豆汤、放了鞭炮就能预防 ‘非典’”。自然，这种无稽之谈，纯属凭空捏造。 但是，此谣言传开后，市面上的绿豆利码身价倍增，各处粮店、集贸市场纷 纷排起了长龙，一不留神连绿豆糕也都成了金贵之物。“湖北、江苏一带地区的 乡镇，连日来彻夜燃放鞭炮”（《２１世纪经济报道》２００３年５月１０日） 据考证这“神婴”与“绿豆”之说还是舶来品。最早的“神婴显灵”传授 “喝绿豆汤”是发端于美国，而后漂洋过海到了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最后才在中 国落了脚。“女婴”每到一地，市场上的奶粉倒是没闹紧缺，可绿豆的价码却一 个劲儿地猛涨。 其实，只要稍加分析，便可以看出这则谣言漏洞百出。即便真有谣言中的 “女婴”，若按照传谣者所说，她也绝对是一个“国际盲流”。按照出生地的归 属，“女婴”该是美国籍；可她刚刚出生就不远万里跑到新加坡、马来西亚“打 工”，教人熬绿豆汤，抗击ＳＡＲＳ，估摸着，怎么也得有这两个国家的绿卡； 最后又流窜到中国，她绝对是偷渡入境。如若不然，怎么在那些盛传谣言的地区 医院、派出所里，连这个“女婴”的出生证和户口都找不到呢？ 按理说，绿豆有“清热解毒，消暑利水”的功效，原本是神州中医药典所载， 何以一个美国出生的“安琪儿”却偏偏爱上了中国偏方的药用疗效？莫非这个 “神奇女婴”是个中美合资的产物？ “女婴显灵”、“绿豆抗‘典’”，根本就是无中生有，以讹传讹的谎言。 但其流传之快，范围之广，不能不引起我们深思：为什么ＳＡＲＳ在城市爆发， 而谣言却在农村流行呢？ 有专家指出，从人类心理学的角度看，人的警觉心态大致分为五个层面。一 是怀疑；二是担心；三是害怕；四是恐惧；五是恐怖。在任何一个突发事件情况 下，人们都会对此作出相应的心理反应，例如对突发的自然灾害、流行瘟疫、以 及战争等，都会产生不安、害怕、恐惧，这是人类对于外部客观世界的一种原始 的本能反应。究其原因，是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所致。所谓信息不对称，其实就是 通常我们所讲，对突发事件的产生、发展、变化的原因，以及最终的进程与结果 不了解、不清楚。对ＳＡＲＳ病毒的反应即是如此，由于对它本身的研究还不十 分清楚；对它对人体攻击能力的危害还缺乏有效的防御手段；对它给人类造成的 直接死亡还没有效的药物及治疗手段，所有这一切，就给人们心理上增加了压力， 对ＳＡＲＳ病毒产生了神秘感和恐惧感。 人们产生恐惧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人们的预期和期望遭到了破坏。作为人 类，生命是最宝贵，生存是每一个人的希望。当ＳＡＲＳ病毒将这种希望破坏时， 人们很自然地会陷入莫名的担心和恐惧。同时，我们已经习惯了在和平安逸的环 境下生活，面对突如其来的事件，尤其是危及生命安全的灾难，我们也缺乏心理 上的准备。面对“非典”疫情出现的恐慌，正是这种心理压力加剧的反应。 我国广大农村由于公共卫生保障系统薄弱，农民的文化水平不高，医疗知识 相对匮乏，因此，对ＳＡＲＳ病毒的恐惧心理与城市居民相比会更加严重。从记 者了解到的情况看，听信谣言、传播谣言者，“大多数是四五十岁的农村妇女”。 这就从一个方面说明。加强农村文化建设、完善农村公共卫生保障系统、普及提 高农村卫生医疗知识，不仅是一项长期的艰巨任务，同时也是一项迫在眉睫的工 作。 鲁迅先生曾说：“造谣说谎诬陷中伤也是中国的大宗国粹。这一类事实，古 来很多，鬼祟著作却都消灭了。不肖子孙没有悟，还是层出不穷地做，不知他们 做了以后，自己可觉得无价值么？如果觉得，实在劣得可怜。如果不觉，又实在 昏得可怕。”（《集外集拾遗补编·寸铁》）鲁迅先生所言，“造谣说谎诬陷中 伤”是中国的国粹，实在是由于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还深深地留有封建迷信的痼疾。 如此看来，解决“造谣说谎”这个国粹，仅仅指出其危害还是远远不够的，还需 要我们在文化领域花大气力进行艰苦的工作，尤其是弘扬民主和科学的精神。正 如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著名思想家葛兰西在《狱中札记》中指出的：“任何一个国 家都有长期的传统文化沉淀，每一个政权的意识形态必须考虑与传统文化的积极 因素联盟，老是拧着来，结果并不美妙。” (XYS20030603)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