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诸葛恒 （恒彧斋http://zgheng.top263.net/） 　　人世间对科学好像总是不公平的。超前的、代表先进生产力的技术一 开始总是受尽磨难。什么原因呢？近日在太原恣意散发的“益寿回春汤” 广告传单上的一段话，似乎解答了这个问题： 　　……人类和科学历史上，当一些现象、规律未被人类认识、掌握之时， 它所表现是不也是那么扑朔迷离吗？然而，当人类一旦掌握了事物的规律， 认识达到了飞跃，幻想就成了现实。看似荒诞的事也就成了可控制、可掌 握的科学了。 　　也就是说，因为“一些现象、规律”的表现“扑朔迷离”，所以“未 被人类认识、掌握之时”，人类普遍无法认可，只有少数科学家笃信之， 以孜孜不倦、夜以继日的工作，来证明规律的确凿。 　　而这份传单所以要印这段话，就是要为了印证以下“扑朔迷离”的 “表现”： 　　该药（指“益寿回春汤”——诸葛注）用二十多种野生植物为原料， 均分布于北方的深山老林之中。……采集方式十分独特，首先是植物的挑 选，如其中的糖葫芦草，只用果实为双数的草，单数则弃之。而采集时间 则在农历八月十五子时；另一种艾草，也是在这段时间采集。白天，先看 好艾草生长位置，作下记号。入夜子时，在鞋底包上棉絮之类的布块，蹑 手蹑脚地来到艾草生长的地方，这时决不能惊动大地，也不能惊动花草虫 鸟。手持锋利的镰刀，在艾草离地一寸的位置上迅速割下。如此采集，杆 物不受惊动，才最充分地保留了其价值的精华。经化验，所含的药性也比 平时采集的强一倍以上。 　　我在读完以上奇文之后，觉得为鲁迅先生父亲开过“经霜三年的甘蔗” “原对的蟋蟀”之类名药的绍兴名医已转世投胎，且推出了他的更加惊世 骇俗的名药。再看完了分为九大项的九十五种“主治疾病”之后，更是觉 得活着如此容易，除了艾滋病（包括新近在喀麦隆发现的变种）之外，得 了其他各种病，只须服用一副“益寿回春汤”，就能“轻者当天即可见效， 重病患者5-10天见效”了。倘如此的话，发明这种旷世神药的“绍兴名医 轮回”李惠卿先生，实在该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这神药也不能再冠以 “益寿回春汤”这种老土的名字，应该称之为“人类医学绝唱汤”了。 　　正因为这药如此神奇，所以李惠卿“那138岁的太曾祖父”终于决定 不再让科学隐匿草庐之中，即使会因为“表现”太“扑朔迷离”，肯定会 受到世人批判（比如诸葛恒这等名不见经传之人），也要拿出来普救众生 了。 　　不过经销商也知道众人可能不信，于是拿出了一项又一项的“证据”。 比如，就上面那段关于采集药材的话，我就有如下疑问：果实的单双数究 竟有什么含义，难道像化学元素那样差一个质子就成了性质截然不同的另 一种元素吗？农历八月十五子时又有什么含义，难道外星人选择在此时为 李惠卿先生“转法轮”吗？大地并非生灵，何能“惊动”？莫非一惊动了 大地和花草虫鸟，就会有什么物质进入艾草，当了“其价值的精华”分解 的正催化剂？如果采集是如此严格的话，这种神药怎么还能批量生产，莫 非上天为神药发明人对科学的执著感动，特意安排不成？ 　　传单这样解释： 　　解放军177军医院主治医师李华忠说：“月圆对生物确有影响。我给 病人开刀动手术，每逢月圆之时，病人的血气就很旺盛，一刀拉下，往往 是鲜血喷涌，此时手术就应特别谨慎，防止出现大出血。”他还引据国外 资料说，美国有位专家试验后，发现月亮的阴晴圆缺对人的精神、身体等 状况有极大关系。…… 　　尽管只解答了一个疑问，总算还是解答了。但我更不明白了：我询问 了太原的医生，称没有“月圆之时，病人的血气就很旺盛”这种感觉；莫 非解放军177军医院所在地有这种“灵性”，可以使生活其上的人受月圆 的影响？而美国的专家又是哪位呀，不会是“可耻诺贝尔奖”得主之一吧？ 　　理论解释一向是类似药材推销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难题。解释不通，总 不能不卖吧，于是都采取迂回的政策，以真人真事、图片之类感化人了。 就在这张彩色的传单上，除照例印有十一个人（包括前云南军区司令员陈 康将军）的病例外，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诸如题为“益寿回春汤的受益者 新加坡副总理吴庆瑞和夫人拜会（！）李惠卿夫妇”的照片。最令人瞠目 结舌的可能是其中有如下说明的一张： 　　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叶飞、前云南军区司令员陈康将军、原化 工部部长康克等部分中央领导、棋圣聂卫平也来到记者招待会上，向广大 朋友介绍益寿回春汤报用后的神奇疗效。 　　然而我要说：照片造假比药材造假还要容易得多！比如，利用电脑拼 贴，或者干脆剪刀剪贴，都可以使从未谋面的两个人，出现在一张照片上。 何况这张照片有一个可疑之处：五人背后的墙上挂的匾上的字模糊不清， 也许不是什么关于“益寿回春汤”的记者招待会，而是另一个场合，现在 被拿来张冠李戴。 　　退一步讲，叶飞等人为一个骗子做广告也不是没有可能。谁都知道新 中国的前几任（尤其是第一任）的某某部长，担当者往往都是武人，是从 乡间拿着大刀砍出光明路的硬汉子。他们的这种精神值得学习，但他们并 不是十全十美的，对一些必要的科学知识往往比较缺乏，所以同样容易受 骗。张震寰能够被一位自称是“宋易学家邵康节先生的29代孙”的邵伟华 先生骗倒，叶飞、陈康被另一位自称是“千余年古方的第28代传人”的李 惠卿先生骗倒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至于聂卫平，既然愿意为“古井贡” “络心通”等诸多品牌做形象使者，自然更不会在乎区区一个“益寿回春 汤”了。 　　至于另外一篇《泰国陆军总司令的护身符》，更可能是胡编乱造。文 中三次出现“泰国陆军总司令”这个职称，却没有一次指明这位总司令的 姓名，可见编制者的造假手法还是略逊一筹的。文末注明“摘自《人民日 报》市场版”，却未注明是哪一期，也无非是利用了一般人不会为此小事 大查特查一叠叠报纸的心理。 　　可惜啊！为如此名药印制的激情澎湃的传单的漏洞竟如此多，如此使 人不信，似乎又印证了“人世间对科学好像总是不公平的”的观点。 　　这种“不公平”恐怕还要持续下去。当太原的经销商单纯而兴奋地推 销着这种售价118元的神药的时候，远在深圳的李惠卿先生可能早已卷了 铺盖、拎了细软、挈妇将雏地远走高飞了。李洪志的神功那样神通广大， 不是也被无知的中国摧毁了吗？他害死了几千人，却仍能够在美国过着醉 生梦死的日子；另一个李——李惠卿先生也完全可以逃到美国，投奔那位 “发现月亮的阴晴圆缺对人的精神、身体等状况有极大关系”的美国专家 呀！ 　　而真正受难的，除了投诉无门的经销商外，更多的是垂死和已死的病 人和他们欲哭无泪的亲属。这无疑是李惠卿在中国欠下的血债，需要等人 世间对科学公平了之后再补偿的。 　　总结以上论述，假如把中医比作城市中的一条河流，各种邪门歪道就 是河流的污水分支，而像“益寿回春汤”这类旷世神药则是一潭潭的死水。 闻一多先生早就说过：“这是一潭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现在，这潭死水不正是达到了“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的高超境界了吗？ 闻一多先生不知道，我们则已经知道，丑恶开垦的只能是丑恶的世界。 　　何况，被绍兴名医治死了父亲的鲁迅先生也说过：“墨写的谎说，决 掩不住血写的事实。” 二零零零年三月十九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