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文化的碎片 ——重读《文化苦旅》   曾祥盛   余秋雨的散文总是一读就给人好感觉,里边有许多关于文化关于历史的东西 引人深思,还有他那种很怀旧很传统很文化的笔调,让人一看到它就爱上它。但 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再看就会有问题。   我买过一本《文化苦旅》,扉页上记载是购于1994年。我记得当时是很兴奋 地看完的,从此对余先生很推崇也很景仰,差点惊为天人。当然书也就按我所能 提供的最高规格珍藏起来,惭愧的是后来书价猛涨,钱却越来越难赚,也就没再 买过余先生别的大作。其后听到过不少对余秋雨质疑的声音,但我想还是相信自 己的阅读感受吧,别人怎么说也只是别人的看法。而几乎同时余光中先生设坛岳 麓书院演讲时曾提到:“余秋雨先生的书《文化苦旅》在台湾受到相当大的欢 迎。”他的眼光应该是很准的,大师也这样说,所以我更自信我也是有眼光的。 后来对余秋雨的质疑从“硬伤”到文革经历,又到了今年金文明先生的“咬嚼”。 我倒奇怪金先生这样的长者在余秋雨面前也算得是老前辈了,怎么就容不下一个 余秋雨呢?   有关余秋雨的几次讨论我看都有点偏题。他在文革中有何或有无过失,这关 乎对于一个人的评价,这不是文学批评的范畴。我觉得文学批评应该也只该拿他 的文章说话。周作人在日伪时期的表现是可鄙薄的,这似乎也无损于他作品的价 值,当然可能有人因此就根本不看他的文章,但我想这也只能说是他个人的事。 文章中有“硬伤”,倒是很值得挑一挑、咬一咬。所谓硬伤,有的是记错了;有 的是搞混了;有的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也有的大概根本就是想当然的随意发挥 得远了。但以笔者愚见,这也是可以忍受的,即便某个问题真有了,好文章仍然 有可能是好文章。大师也有记错、写错的时候。余光中谈自己的诗《寻李白》, 也把“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说成三分月光七分剑气; 再比如《华盖集》中《补白》文:“韩非子曾经教人以竞马的要妙,其一是‘不 耻最后’……”。但文后注释说《韩非子》中没有这句话,只有《淮南子》中有 类似的记载,这都算“硬伤”吧。说到这里我想起还有另外两件事:一是鲁迅曾 笑章士钊把成语“每下愈况”误作“每况愈下”,但到今天成语辞典上也大都写 成“每况愈下”了,是鲁迅错了还是章士钊错了?二是有个叫“宏碁”的品牌, 在进入中国后几乎大家都把他念成“宏基” (碁是棋字的古写,在今天通行的 《新华字典》上还能查到),纠正是不大可能的,谁叫是个繁体字呢,最后是他 改了,注册了一个新的品牌干脆把碁改作基,叫“明基”。说这么多有点远了。 一方面有些“硬伤”只要不伤筋骨,不改脸面,一处两处皮外伤是可以忍受的; 另一方面有些细节上的正确还有可能因流行文化而妥协,在这里谁对谁错不关键, 只要大家认可也就行了。   徐迅雷《与余秋雨同学谈心》中说:“最初的散文,也就是那本《文化苦 旅》,视野宽阔,文笔优美,颇受好评,老师也为你击节赞叹过。但是后来呢? 后来你哪一本书超过了第一本?。”侥幸!我真还只有这本书。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这是狂人说的,我也要研究研究。   郑重的取出,选读了几篇,我简直是震惊。又再读上一遍两遍,那感觉何止 是大跌眼镜,连眼珠子都快跌出来了。恐怕每个人都有“觉今是而昨非”的时候, 但这一次的“非”却是大不寻常:我当年仰视的文章就这样??   我要发言了:   余秋雨散文值得我们注意的问题远比这些都简单得多,低级得多。只涉及一 些在中学阶段就该掌握好的知识:词要准确、句子要通顺、文章要扣题、不要有 违常识之类。当然不是每篇文章都有问题,但他若有问题则基本上没有绕开这几 个方面。而且在其他地方要犯错误也比较难,尤其是像他那一类写历史、文化、 人物、山水的文章,涉及的人和事大多是有文献记载的,而他“凭借山水风物以 寻求文化灵魂和人生秘谛,探索中国文化的历史命运和中国文人的人格构成”的 过程中所能发的感叹又大多是“大海啊,你真大呀”一类的不朽之论。他会错吗?   用词方面。   首先是词意的混淆。比较搞笑的是“早年为了学写古诗,…字体很小,内容 很多”(《夜雨诗意》)中的“古诗”和“字体”,“古诗”猜想是“古体诗” 的浓缩, “字体”想来不是宋体、楷体之类,当指现在说的“字号”,那时候 不兴说“字号”总可以说“字印得小”嘛。“古诗”一说我可以肯定不是笔误, 在《笔墨祭》中也是照此办理的:“这一点上有点像写古诗。五四以降,能把古 诗写得足以和古人比肩的大有人在。”   集中地举几个例,都在“早已传为名篇的论析文化走向和文章《上海人》” 中,免得想核实一下的朋友四处去找。   1、开篇:“近代以来,上海人一直是中国一个非常特殊的群落。”——上 海人是一个群落?很显然余先生把“群落”和“群体”搞混了。群落的意思多指 未开化民族的聚居地,其中指土地或者地方的意味远大于指代人的意味,记得还 看过一种辞典上讲“群落”好像是指一个地方自然生态的动植物综合体。实在喜 欢群落这个词说成“上海”是“群落”大概会好一点吧,不过我可没把握。   2、“没有让他们去操纵流水线,”——“操纵”一词,应该没有实际操作 的意思,主要是指通过支配别人去实现自己的意愿,也指控制了别人的行动。   3、“不少人若要到市内一个较远的地方去,会花费不少时间思考和打听哪 一条线路、几次换车的车票最为省俭,哪怕差三五分钱也要认真对待。”——首 先是“车票”该是“车费”或“车票钱”才对;其次 “差” 三五分钱和“相差” 三五分钱是大有讲究,“差”是没给够,“相差”是两相比较;其三、最后的 “对待”没有对象,得改成“哪怕相差三五分钱的事也要认真对待”,有调讪的 意味;其四、这不是一个用词的问题,顺便提一下,句中最前边的“不少人”三 个字既别扭又容易产生歧意:好像在说一群人一道。按上下文意思应把这三个字 放在“会花费”之前,句子变成“若要到……,不少人会花费不少时间……”。   4、“四方土语与欧美语言交相斑驳。” “斑驳”一词指色块的夹杂或排列, 有时也可指光斑,但总体说来是描述视觉感受。只能改这个词的话考虑“呼应” 看如何。   5、“(徐光启)痴痴迷迷地投入了精密的西方数学思维。不久,他居然与 利玛窦一起译出了一大套《几何原本》。”——“痴痴迷迷”这样的叠用是自作 主张。“投入....思维”通吗?就用“钻研起了精密的…”不行吗?无非是看得 懂的人多一点。“居然”是完全意外,前面用了几百字讲徐光启如何接受西方的 宗教、文化,现在有什么好“居然”的呢?他不来做这件事,那时代就没别人能 做。实在要加强语气,也当用“竟然”,一点点意外,更多的是佩服。比如: “五岁的小孩居然背了三百首诗”不信、不服、意外。“五岁的小孩竟然背了三 百首诗”佩服、意外。   6、“也许是一种自慰吧,不妨姑妄听之。四 也许上海人的自慰不无道 理。”——这两个“自慰”都可以产生严重的歧意,要么用“聊以自慰”,要么 用“自我宽慰”,在这里据上下文推测应是“自我宽慰”比较准确。另一词“姑 妄听之”也不确,文中是讲上海人如何想,而不是上海人如何说,所以该用“姑 妄信之”。“自慰”这个词不用多讲吧,这也是常用词,我相信余先生心中是坚 信“自慰”就是“自我宽慰”一类意思的。在《西湖梦》中也有这种用法:“这 种自卫和自慰,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机智”。   其次,自造词。这是余秋雨散文中最突出的问题,保证在每篇文中都能看到。 典型:“人头济济”(《阳关雪》《信客》),想来是“人头攒动”和“人才济 济”的嫁接,但读来活像是进了万人坑。“济济”就是多多的意思,人头多多嘛。 也许有人会说“人头攒动”也是说“人头”如何,怎么就不像万人坑呢?“人头 攒动”是一个成语,大家认可的,再变得怪一点也无所谓,如果实在觉得怪就只 好去查典故了。比如“一字千金”的有可能是“二”字;“焚琴煮鹤”不一定是 做菜;“坐拥百城”并非君王天下事;“白云苍狗”指云起云落变化万千。成语 是中文里的常规武器。   在《柳侯祠》找出几例,顺便就我所能解上一解。   “住舍”:住的房舍。“贬放”:被贬,然后被流放。“蔚成方圆”:蔚指 盛大,大到自成一片天地。“殿阙”:把宫殿宫阙一处取一字,意思自己理解好 了。“黯喑”:黑暗+哑。“仕途枯荣”:可能是仕途的沉浮或荣辱。“寥无一 人”:寥是少,无一人是没有人,不可解。“惊栗”:吃惊害怕得发抖。“南荒 之地”:地处南边的蛮荒之地,还有未开化的意思。“众口交铄”:众口铄金的 同义词。   随处可见的新词在一定意义上体现出余秋雨“对自身智慧的悲剧性执迷” (《上海人》)。   还有几个常用词被余先生组合起来以后成了新词。比较常见的有“文化人 格”,“商业人格”“人格素质”“人格结构”“心理基座”“科举人格”……。   我不懂新词,蒙两个:商业人格现在叫商业道德;人格素质可能就是人的素 质,其他就不行了。对旧词还知道一点。文化人格是文化+人格,还是文化人的 人格。“人格”是很好讲的,孟子讲到富贵、威武、贫贱时的三个“…不能…” 就足矣,文化人也不例外,再多的无非是独立思想。“文化”这个词的意义,弹 性很大。可以指“人类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总和”,这种意义的文化恐怕是讲 不出什么人格来的。讲小一点,“考古学用语,指同一历史时期的不依分布地点 为转移的遗迹、遗物综合体。”在这里也找不出人格来。再小一点,“文化”就 是知识,还是不行。现在的文化概念更小了:一个三、五个人的企业也在吵吵要 建立企业文化,但我还是找不出“人格”这个词可以粘在哪里。 那只能是 文化人的人格了,现在说文化人,相当于说有知识的人,那就多了,也不合余秋 雨先生的要求。那减一个字看看,叫文人人格,如果是单独给文人提要求恐怕要 讲少写错别字、少用生僻字、别生造词,把句子写通顺……但这不一定是人格, 这是基础知识。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对这个人也不配谈更多的东西。这哪里是 什么文人人格,这就是中国历来所说的“人要讲格,文要讲品”,人格文品还不 够吗?造新词“文人人格”,捣什么乱?   “文人”概念中的“文”是相对“武”而言的,但又绝不是没当兵不扛枪的 都可以叫“文人”,中国传统文化意义上讲是“能识文断句会写文章的人”或者 加上可以“以文谋生”。因为那时教育的普及程度不高,能识字、会写信、把一 件事情记得清楚就可以混饭吃冒充“文人”了。但到今天不同,教育的普及带来 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现象的两面:会写文章的人太多,(所以)能以文谋生的 人太少。如果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才算,那“文人”是很难找到的。今天的余 先生肯定能算是一个,因为写了这么多散文,而且卖的钱是足够买别墅了吧。但 我想提出一个假设,如果余先生不写这几本书,单是以他上海戏剧学院院长、教 授,上海写作学会会长,中国文化史学者,艺术理论家等等的身分来说,恐怕还 不一定算得传统意义上的文人。他的所长都带有专业性,比如“戏剧学院院长” 在过去可能只算得一个比较成功的戏班子的班主。但我觉得余先生一直是自称文 人的,仿佛天然有文化使命在肩上。   余秋雨先生有言:“毫无疑问,并不是画到了人,画家就能深入地面对人和生 命这些根本课题了。”(《青云谱随想》)这句话无疑是真理,那么引入到余先 生爱讲的“文化”命题上,我们可以说:“毫无疑问,并不是谈到了文化,一个 人就能深入地面对文化和人格这些根本课题了。”当然也并不是开口闭口说文化 的人就一定是文化大师。同样的一个道理,金庸不一定是个武术家,尽管他爱讲 武术,而且总说是武学,而且一讲起武功来就滔滔不绝,而且所讲的招数、套路 大多是自创的,但我有一个很有力的证明:在报导中从来没见体委或武馆一类的 单位接待过他。   以前每见人用怪词我就爱问:“你到底是觉得汉语的词不够用,还是你自己 的词不够用”,有机会我也想问问每一个有兴趣自创“武功的人”。象慢吞木讷、 追缉、高脑力、萧杀、抽绎…这类新词,是一件件皇帝的新衣,谁也不会说看不 懂,因为确实意思可以意会甚至可以言传。但是,每一个用中文写文章的人(写 恋爱信和写日记这类小范围内传播的可以例外)都应该随时提醒自己:用规范化 的中文,用大家熟悉的词汇。创新的事最好在“汉语的词不够用”的时候去想。 (比如VCD、DVD之类。)   句子的问题。句子的问题只是老问题的延伸,请想一想用单个词都成问题的 人写出的句子会是什么状况。《华语情结》中余秋雨讲到:“至于华语的好不好, 反而已不是关心的重点。”其实余先生在自己身上也并不太注意华语水平(华语 一词在中国并不常见,电脑上用五笔的词语代码输入,出来的是“货主”。在中 国谈到中国语言叫汉语,谈到中国文字叫中文。若是比较基础的中文知识就叫: 语文。文中的“华语水平”该叫“中文水平”“汉语水平”或“语文水平”才符 合一个中国文化人的习惯),“华语的好不好”就不通,或者是“华语好不好” 或者是“华语的好坏”,这个“的”字的用法没想到会考到余先生身上。就在这 篇文章中我们还可以找一些例句来看看。   1、“…中国老太太的瘪嘴中,倾吐出一种镶嵌着不少梵文词汇的华语方 式。”——嘴中倾吐出方式。“倾吐出华语”就该完,尽管也难受,但都还可以 忍受。   2、“不管是欧洲传教士的纷至沓来还是中国文人的厕身洋务,心情都有点 怪异。”——这句话没有主语,“他们都”还是“我”的心情怪异?   3、“欧洲文明的崛起使曾经极为脆响的华语稍稍变得有点嗫嚅。”—— “脆响”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嗫嚅”,一个是对音的描绘,一个是对人的描述。   4、“黄皮肤,黑眼睛,整个神貌是道地的华人,一位同样是华人的记者在 采访他,两人说的是英语,”——所谓“同样是华人的记者”就显示出一个人的 语文水平了,神貌一句也够可疑的。把这句写成这样:“黄皮肤、黑眼睛,看起 来整个一道地的华人。另一位同样的华人记者在采访他,两人说的却是英语。” 多好,这也只是中学生的造句水平。   5、“一起被邀请的还有参加当时正巧召开着的世界华文教育会议的好几位 其他国家的教授。”——其中“召开着”三个字让人很难受,只能又改:“一起 被邀请的还有当时正巧参加世界华文教育会议的好几位其他国家的教授。”   6、“不能不重新唤醒溶解在我们血脉中的母语文化。”——“唤醒”就该 用“沉睡”来对应,要“溶解”就得用“凝聚”一类的词。又回头说“溶解”这 个词,溶解可以说是一纯粹的物理概念(可能化学上也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 是一自然科学的概念),不会有什么引伸意,就算有,也是指稀释了,冲淡了。 一定要用这一类词也该是:“融入我们血脉的母语文化。”再说“血脉”为什么 不用“血液”呢。“脉”是血管,溶解在血液中才合理。   7、“就像鬼使神差一般,他不能不欺骗父母和自己了。”——鬼使神差的 意思就是像被鬼如何被神如何,所以前边的“就像”二字纯属多余。   在文中我还发现一段感慨,不能说没有道理:“中国人的头发几万几千年一 直黑下来,黑过光荣,黑过耻辱,将来还会一直黑下去,但语言却并不是这样固 执。或许最终还是固执的,但现在却已不易构成与中国人的生理特征一样稳定的 审美造型。”老实说这段话我读不大懂,我便拿来做了一个小试验,这样改一下 看看又如何: “中国人的语言几万几千年一直流传下来,有过光荣,有过耻辱 (注,这里一般人会说‘屈辱’),将来还会一直流传下去,但黑头发却并不是 这样固执。或许最终还是固执的,但现在却已不易构成与中国人的生理特征一样 稳定的审美造型。”你看,讲审美造型时我把黑头发引进去,还不算失败吧。在 这里我想说余秋雨在这里的感慨其实属于无病呻吟,可有可无,把中心词换完都 不会有影响,只要多少跟中国文化沾边就行。不信你把“头发”和“语言”换成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任意两个概念比如文房四宝中的任意两样试试,相应的动词自 己找个合适的配合一下。   好了,不用找了。下面我们看看《吴江船》中的两个自然段。   “吴江县城叫松陵镇,据说设于唐代,流衍至今。我曾比较仔细地研究过的 明代曲学家沈景就是吴江人,自署‘松陵词隐先生’。镇中有一处突起两个高坡, 古松茂密,或许这便是镇名的由来?沈璟是否常在这里盘桓?不多想它了,松陵 镇不是我们旅程的终点,我们要去的是太湖。”先还是谈谈细处。吴江县城叫松 陵镇?我老家米易县,多少年前县政府迁过一次,从撒莲镇搬到攀莲镇。如果余 先生的用法是可行的,那遇到我老家那种情况岂不可以写出两句同时成立的话来, 所以这一用法存疑。设于唐代的是镇还是县城?不清楚。但无论是县城还是镇, 接下来的词“流衍”当指发散、流传,用在此都不合适。从语意猜当指吴江县这 个建制。“盘桓”有徘徊、逗留之意,多指在外,用在家乡的少见。好了“不多 想它了”,我要说的是整个一段的问题。这一段很乱,在不考虑上述意见的情况 下可以不改一字的重新整理过,条理更清楚、意思更准确:   “吴江县城叫松陵镇,据说设于唐代,流衍至今。镇中有一处突起两个高坡, 古松茂密,或许这便是镇名的由来?我曾比较仔细地研究过的明代曲学家沈璟就 是吴江人,自署‘松陵词隐先生’。沈璟是否常在这里盘桓?不多想它了,我们 要去的是太湖,松陵镇不是我们旅程的终点。”   怎么样,比刚才强吧。   还看《吴江船》,才帮他整理那一段的前一段:   “一看就知道不是旅游。那么多行李压在肩上、夹在腋下、提在手里,走路 全都蹒跚踉跄。都还没有结婚,行李是老母亲打点的,老人打点的行李总嫌笨重。 父亲大多不在家,那年月,能让儿女读完大学的父亲,哪能不在别的地方写检查、 听口号呢。与母亲的告别像是永诀,这次出行是大方向,没有回来的时日。母亲 恨不得再塞进几件衣物。儿女们自己则一直在理书,多带一本书就多留住一份学 问。”   整个一段读起来生涩得厉害,加一句就像加了一个补丁,一层一层粘上去。 第二句还有些不通,三个“在…”之后直接讲“走路…”有找不到主语的嫌疑。 “都还没有结婚,行李是老母亲打点的,老人打点的行李总嫌笨重”这话读起来 笨重不笨重。第四句就是严重的有违常识了,文前交代这是“本世纪70年代初”, (当然现在说该是上个世纪了)也就是1970年代初,谁听说过那时候有谁家的父 亲在别的地方写检查、听口号,儿女在外读大学,当“大学毕业生”的。在这里 提到“父亲”实在是出难题。不是说儿女读大学,父亲就一定是造反派,但却是 肯定不可能写出余先生希望的那种忍辱负重也要供儿女读完大学的父亲形象来的。 说句题外话:我父亲那时候就真的在写检查,好像是当的“翻案分子”。我大姐、 二哥同一年初中毕业考高中,大姐英语100分、数学98分,二哥这两门都是100分, 其他科的成绩说不出来,但决不是分数不够。当时中学的校长姓罗,他说的一句 话在我家所有人的耳边响了几十年:“他们还想读高中,贫下中农的子女还没有 读完呢。”连高中都上不成,何谈大学?不说这个了,还是回到这一段来吧。第 五句更是不明白,何以跟母亲的告别要像永诀?什么叫出行是大方向?最后一句 写得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一直在理书”写成“一直在装书”更好。结合 上一段的内容,把补丁先扯下来,缝成一整块了再贴回去:   “…………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文人。   那么多行李压在肩上、夹在腋下、提在手里。一看就知道不是旅游,走路全 都蹒跚踉跄。能不重吗?行李是老母亲打点的,老人打点的行李总嫌笨重,恨不 得再塞进几件衣物,儿女们自己则一直在装书,多带一本书就多带上了一份学问。 父亲呢?大多不在家。那年月,能让儿女读完大学的父亲,哪能不在别的地方忙 呢?与母亲的告别总是艰难,这次出门只通知了出发的时间,不知道回来的时 日。”   拿出我十多年前当小报编辑的最高水平也只能到这个样子了。别骂我,我也 是眼高手低心有余而力不足,再想有高要求就力所不逮了。注:小报指教室后面 的黑板报,我负责过几期“创作园地”。   余秋雨散文中大量存在不合逻辑、有违常识的描写。再谈一例,实在不说不 快。《阳关雪》:“中国古代,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文官之显赫,在官而不在 文,他们作为文人的一面,在官场也是无足观的。” 我看落笔就错,而且是大 错特错。“官本位”是后人从历史的这一面看过去得出的结论,“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才是中国古人的平常心态。在中国的历史上,不与朝廷合作或者对 抗的姿态,才天然地“代表”社会正义与价值,这可能是专制政权下造成全社会 的逆反心理的必然结果,所以要说“在官而不在文”就大谬了。柳宗元,就是余 秋雨说他一听皇上召见就“按捺不住,欣喜万状”的那个柳宗元,曾有诗:“只 令文字传青简,不使功名上景钟。”我想这显示了身在体制内的人对文化和功名 判然有别的态度,体制之外的人会怎么讲就更好想像了。说远一点,对文化的尊 重就其起源来讲可能与科举制度不无关系,但谁又能说“科举”不是中国历史上 最好的一种选拔人才的制度呢,他成功地开辟了下层社会与上层管理者之间的合 理通途。实际上我们今天对科举的批判主要仍然集中在考试的内容上。更能说明 问题的是我们今天在选拔人才方面仍是采用的这一类方式。关于科举余先生只说: “一代代知识分子的最高期望,就是通过科举的桥梁抵达帝王的‘彀中’”。   要找篇文章整个不扣题是很不容易的。基本重读了一遍《文化苦旅》觉得每 一篇的篇名都挺好,内容也相符。我想余先生不会让我们看到这样荒唐的文章了, 再者我也没有余先生别的书了。歇一会儿,喝杯茶,想起书柜上有本《怀念大时 代》(《收获文库》散文卷5),里面收有余先生的几篇文章,便又找来看看。 巧了,里边收的三篇文章居然有两篇内容与篇名关系都不大。   一是《抱愧山西》。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余先生做了什么让山西人蒙受重大 损失的事呢。赶忙看完,扬扬洒洒万余言的一篇文章,主要讲山西人的“生意 经”。那余先生抱愧什么呢?文章一开始说:   “我在山西境内旅行的时候,一直抱着一种惭愧的心情。长期以来,我居然 把山西看成是我国特别贫困的省份之一,而且从来没有对这种看法产生过怀 疑。……”   就为这?那也可以,毕竟这也是挺让山西人委屈的事,想办法看怎么道个歉。 但接下来,话题就一直与此无关了,就因这几十个字就叫《抱愧山西》。当然这 是一篇好文章,只是从内容来看,有点跑题。单就你一个人的“抱愧”能写出几 千上万字来,也算宣传了山西,这点误会也就“没关系”了,还不值得大张旗鼓 的向全国人民表白。我想,像张学良之于东北;韩复榘之于山东倒可能很有必要 写一篇《抱愧东北》或《抱愧山东》。《抱愧山西》完全可以改名为《晋商春秋》 或《晋商走西口》。   二是《一个王朝的背影》,清王朝的的背影。按我的预想余先生要给我们讲 讲清王朝如何在西方现代文明与东方传统文明的冲撞中走向衰落,如何在封建专 制体制与自由民主政治的游移中由投机最后走向灭亡等等。但文章没有涉及这些, 只是提纲挈领地讲了中国文人与大清国的关系。各个时期固然有所不同,但相对 篇名来讲还是比较简单了。大致情况是早期排斥,不合作,后来被感动便兼收并 蓄,再后来文化的同一性很强,到清朝灭亡了还有人(文人)以死相殉。在我理 解的清王朝的背影里会涉及的人物:内忧外患的皇帝:道光、咸丰、同治、光绪、 宣统;慈禧老佛爷;大臣:林则徐、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郭嵩焘……;造 反的洪秀全;北洋的袁世凯;革命的孙文……。原因很简单,这些才是相关联的 人。但文章在人物上只是比较突出的讲了康熙,这个大清国鼎盛时期的一代雄主, 后来带笔提到了慈禧。文中还提到主子身体的强健与否与王国的兴衰大有关系, (我看美国二战时期的罗斯福是个例外),继而以长城、承德避暑山庄、颐和园 等几个建筑的象征意义就把一个王朝的覆灭解说清楚了,是吗?我看大谬。   文笔也并不算高明,什么“20岁开始向吴三桂开战”;“每次围猎,情景都 极为壮观”;“康熙首先一马当先”……之类的老问题又钻出来了。但还是那句 话,文章写出来了,总还是不容易,里边有不少资料是一般人没看过的,当文史 资料总是胜任的。文章不扣题可以改文章,文章不好改可以改篇名嘛,叫《避暑 山庄话康熙》或者《走到一个王朝的前台》总也说得过去吧。   有关余秋雨散文我还有一个想讨论的问题。   余秋雨总是以某种身份出现在他的文中,或是介绍朋友,或是炫耀学问。这 是文章需要还是带有某种心理暗示的意味在其中我不得而知。给读者的一方面是 一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成功文化人形象;另一方面是一个早已读书 破万卷,才会下笔如撞鬼的学者派头。还是举几个例:   1、“我……读了康熙这段话,简直是找到了一个远年知音。” 《一个王朝 的背影》——所幸是远年。   2、“与接待我的主人、山西电视台台长陆嘉生先生和该台的文艺部主任…… 电视编导章文涛先生、歌唱家单秀荣女士等山西朋友的陪同下。” 《抱愧山西》 ——谁抬谁?   3、 “收到台湾中国文化大学副教授唐翼明博士赐赠的大作《魏晋清谈》, 唐先生在书的扉页上写道,他在台北读到我的一本书,‘惊喜异常,以为正始之 音复闻于今。 ’唐先生所谓“正始之音”,便是指魏晋名士在正始年间的淋漓 玄谈。唐先生当然是过奖,但我捧着他的题词不禁呆想:或许不知什么时候,我 们已经与自己所惊恐的对象产生了默默的交流”《遥远的绝响》——被人抬得自 喜到发呆发神:与魏晋名士交流,很可怕的想象。   4、“半夜……他要进好几道门:花园的铁门,楼房的栅栏门,屋子的木门, 以及他的房门,但他竟然可以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为的是怕惊动我。”《华语 情结》——一个人半夜回到住宅区时尽量不闹出大的响动,(绝不会“可以不发 出任何一点声音”)是因为屋里住的某个人吗?我觉得这是一个人的基本修养。 但余先生居然看得出其他更温馨的含意来。你相信吗?一个人可以自恋,但最好 不要到这种程度。   5、“她在一家豪华饭店的‘李白厅’里请我吃饭。在李白的名字下请中国 文人显然是合适的,” 《华语情结》——我无语。我也写一段:“前几天有一 文学评论家请我到当地的“咸亨酒楼”吃饭,宽明的(宽敞明亮两个词的浓缩) 大厅里没有曲尺形的柜台、也少茴香豆的芬香。不过,请我这样一个读过迅哥儿 两篇半文章的人本当如此。”这次该你无语。   6、我曾比较仔细地研究过的明代曲学家沈璟就是吴江人,自署“松陵词隐 先生”。 《吴江船》——这有可能,是他的本行嘛,这是学者的余秋雨该研究 的,我不怀疑。   7、“我应该是在研究鲁迅和周作人的时候顺便了解了这位文学家的(二叶 亭四迷)”《这里真安静》——是不是哦,一句话就搞定了三个人。   8、“当时我远在国外讲学”《文化苦旅--后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 《围城》中教育部视学大人“平均每分钟一句半‘兄弟在英国的时候’”的精彩 表演。   如果每提到人都先要讲“这个人我认识,三年前一起在火车站倒过票”的话。 钱钟书可能会累死,而且由于这种新的要求,《谈艺录》还要厚18公分。如果大 家都照此办理,那我想《藤野先生》应该这样起头:“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发现: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 《狂人日记》的前边的“识”也该改一改,至少得这样:“……日前偶闻其一大 病,适归故乡,迂道往访,不遇。此后。其兄数次拜谒,盛情相邀,言唯余可解 其弟病状,吾笑曰:何故?对曰:仆固知豫才兄远赴东国,专攻日医,更家学渊 源,兼通药石,若兄坚辞,则吾弟命休矣。吾曰:诺。然公事繁忙,俗务缠身, 时而诗友相约行旅江湖,时而文化讲学厕身庙堂………”   一个人的人品、修养,别人自然通过你做人、做事看得出来。再说了,如果 先自报家门,连带亲戚、朋友、朋友的朋友、想象中的知音一起写出来的话,那 要是遇见韦小宝那种朋友遍天下的人可不就不用写散文了,直接写新编相声段子: 《报人名》。   余先生在被人质疑时候有两次表现很不高明。先是说:“相当一部分文化杀 手就来自盗版集团或其旗下的枪手”,后又讲:“对于历史事实我从不谦虚”。 我仍然只从语文的角度看,这两句都是病句。先一句讲出来是:“杀手来自盗版 集团或(杀手)来自枪手”;后一句是这样:“对事实谦虚”,对事实可以说: 从不隐瞒、从不掩盖,如果“对于历史事实我从不谦虚”成立,那么大概也可以 说:“对于历史事实我向来很骄傲。”想起有一句影响颇大的广告辞:“女人的 问题女人办”。很类似,“问题”应该讲“解决”,“事情”才讲“办”。在日 常生活中也许这些有点小毛病的用法大家都习以为常,当然用用也无妨。但所谓 “文章千古事”,白纸黑字的摆在那里,要经得起别人的推敲、咬嚼。   余秋雨散文的大受欢迎可不是什么好事,可以说标志着散文读者整体水平的 滑坡。作为学者的余秋雨我不了解,但作为散文习作者的余秋雨“从壮胆学写第 一篇散文开始”就是不成功的。作为学者的余秋雨为作为散文习作者的余秋雨提 供了“渊博的文史功底和丰厚的文化感悟力”以及勇气。但语文基础知识的缺乏, 对语词望文生义的理解和对自创新词的盲目自信使他的散文最终真正成了“文明 的碎片”,或者叫“文化的碎片”——反正在某种意义上文明和文化是可以互换 的。余秋雨散文的先天优势就是这些碎片,这些由学者收集而来却没被散文习作 者用好的文化与历史的资料,在文中反客为主发出耀眼光亮。古人留下来的金镂 玉衣,是用金丝线把玉片连结而成。如果把散文比作一件这样的玉衣那么在余秋 雨的散文中玉片是早有了,他缺的就是那根金丝线,他现在用的简直就是草绳。 草绳是速朽的,我真是佩服《布老虎丛书》编撰者无意或有意的那个暗含玄机的 专辑名称。   余秋雨散文的出现以及其后商业炒作的成功,《收获》杂志社功不可没。在 《新民周刊》金仲伟、《法制日报》杨慧霞、《上海法制报》王抗美三人所作的 《到底谁是文化杀手?--余秋雨的“文革问题”调查》一文中有言:“巴金先 生的女儿、现任《收获》杂志副主编李小林是余秋雨大学时的同班同学”。确实, 余秋雨散文在最初的时候是在《收获》杂志上辟专栏刊出的,从《文化苦旅》中 大量存在如此众多低级错误的情况来看,在正常情况下《收获》杂志是不大可能 为他辟出专栏来的!再者,《文化苦旅》中的“部分篇目曾在《收获》杂志上以 全年专栏形式连载”的过程中,《收获》杂志社的编辑们恐怕谁也没有完整地读 完过一遍,编辑工作的缺失使一些很容易被发现的错误失去了被发现的可能。在 《文化苦旅--后记》中有一段如何抢救《文化苦旅》手稿的记述:“外省的一家 小出版社……决定(将文稿)大幅度删改后付印,……幸亏《收获》副主编李小 林女士风闻后急忙去电话强令他们停止付印,(这里用“付印”也成问题,“付” 是交给的意思。)……原稿已被改划得不成样子,难以卒读,我几次想把它投入 火炉”,万幸的是最后 “由王国伟先生雇人重新清理抄写使之恢复原样”。现 在我却很遗憾它的“恢复原样”,别误会,我不是希望它被投入火炉,我遗憾的 是文稿的“恢复原样”意味着余秋雨的文章享受着一种特殊待遇。也许从此后凡 余秋雨先生的文稿到了《收获》杂志社都是必须保持原样的,连错别字、常用词 误用——甚至“号啕大哭”写成了 “号淘大哭”(《信客》),“坐标”写成 了“座标”(《柳侯祠》等)——也没有人把它纠正过来。原本在排版的时候像 这一类错误很容易被发现,打字员大多是按词或词组输入的——敲单字的人不会 坐在那个地方,但当屏幕上显示的“号啕大哭”或“坐标”与余先生的文稿有异 时,我想没有人会怀疑会是余先生有错。就像一般人看到“华夏文学又一次凝聚 出了高峰性的构建。”(《柳侯祠》)的时候,除了佩服之外很少会有怀疑,即 便不懂也只是恨自己知识太少了,余先生是不会错的。于是,发现和修改错误的 最后一道关口也一路绿灯,手稿顺利变成铅字。而现在,《文化苦旅》热卖了多 少年了其中有的文章看起来还像草稿。像《上海人》、《吴江船》、《信客》、 《柳侯祠》等等一些文章说是难以卒读其实既不算夸张也不算矫情,除非你一目 十行。   听说《文化苦旅》现在成了中学生的必读书,据说是人手一册,还是老师安 排的,前些天我还有些担心。但今天想通了,这也是好事,关键是要给同学们讲 清楚买这本书的好处:一是可以普及一些文史知识,尤其是教科书上不怎么讲的 那些人物轶事。二是要带着任务去读,找找生造词,找找病句。病句太多了,任 何一个孩子都会找出一两条,而且能因此而变得更自信。生词不大有把握,但只 要有了自信,再查查资料,也很容易的。老师如果觉得不好把这话说得太难听, 我可以设计一段供老师们参考:“上海戏剧学院院长、教授,上海写作学会会长, 中国文化史学者,散文作家,艺术理论家余秋雨先生为我们推出这部专门用于普 及文史知识和提高语文水平的专著《文化苦旅》。同时让大家接触很多平常不易 接触到的生僻字、词。更难能可贵的是余先生依仗其渊博的文史功底和丰厚的文 化感悟力以灵活多样的手法为大家设计了成百上千看似古奥艰深寓意深刻实则似 通非通半通不通的词、句。一眼是看不出来的,当你觉得似是而非似懂非懂的时 候就请拿出你的工具书,动手查一查。希望大家能把它们找出来。”   这不是玩笑,余秋雨先生应该有近期修订《文化苦旅》的计划。如果就以今 天所见的版本(与盗版无关)流传下去,总有一天当所有的光环淡下来;所有的 争吵停下来;所有的尘埃落下来,只要书还在,人们会以陌生的眼光看到它,会 以平适的心态看到它,到那时发现里边的似是而非指出里面的似是而非大概是不 再需要勇气了。我担心到那时有人还会说书里中是一堆文化的碎片。   听说余秋雨先生有搁下笔来歇一歇的意思,我猜可能是要准备修订《文化苦 旅》了,但愿是。我想这或许是个机会,还来得及,真的。   有兴趣与作者讨论相关问题或想大骂作者的,请E-MAIL到: dschpzhz@yahoo.com.cn (XYS2003083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