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方舟子的对手们(四)   作者:方玄昌   批判中医是必然要遭人痛恨、挨人斥责的,从俞樾、孙中山、梁启超、鲁迅、 陈寅恪、余岩,直到现在的方舟子和张功耀,概莫能外。这不仅仅是因为中医从 业者要捍卫自身利益,更因为批判中医将碰触到公众的民族情感。   尽管这一民族情感建立在盲信基础上,但民族情感从来是不需要理由的。科 学则只讲逻辑和证据而不顾其余,两者产生矛盾也就在所难免。   然而,一种医术是否可靠,关乎人们的健康乃至于生命,民族情感岂能凌驾 其上?!在这个前提下,可以讨论中医。   有关中医,人们有必要了解以下几个事实:   第一,在现代医学产生并普遍得到应用之前,东西方人平均寿命没有太大差 别(均未能超过30岁,现代医学则在短短一百多年时间内将其提高了一倍多); 无论是西医(指的是希波克拉底等人建立起来的传统西医)、中医还是非洲原始 部落里目前还存在的巫医,对于人类寿命的提高,均没有做出显著贡献。   公众了解这一点,可以避免走进一个低级误区——总有人喜欢问:既然说中 医没什么效果,中国人如何能繁衍到现在?事实上,与其他动物一样,人类的繁 衍并不必须依靠医学,在中医和西医产生之前,人类也一样延续。   第二,一种治疗疾病的方法是否安全和有效,既不能凭感觉,也不能依靠个 案来论断,必须依据客观的标准来验证。   对于一种疾病,治疗和痊愈之间的关系是很难明确的。千年以前,东西方人 就分别发现,大多数疾病无须治疗就会自动痊愈;后来人们又发现,“假治疗” 有时也会产生效果,起作用的是病人接受心理暗示、心理因素反过来作用于生理, 这就是安慰剂效应。   在安慰剂效应被发现之后,医学界开始采用盲法来检验药物的有效性,目前 全世界都要求采用大样本随机双盲对比试验的方法(即:将志愿参加试验的患者 随机分成两组,分别接受安慰剂和待检验药物治疗,但给药的医生和接受药物的 患者均不知道自己使用的是安慰剂还是药物,而由第三方来统计对比结果),中 医没有任何理由例外。   但在中国,中医依然不愿意接受客观标准的检验,还停留在“感觉有效”、 “就是相信它有效”这样的阶段。另一种辩护词是:中医已经接受了两千多年的 实践检验。但“实践检验真理”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东方的“天圆地方”和西 方的“地心说”都是实践的认识结果;具体到中医,千年的实践没有能够发现马 兜铃的肾毒性和何首乌的肝毒性,也没有发现甘草的类雌激素作用,以及柴胡、 夏枯草(凉茶的主要成分之一)对人体免疫系统的破坏。   此等案例不胜枚举。近几十年来医学科学界(并非中医界)在中医药研究方 面最大的收获就是:确证了绝大多数中药都具有原先不清楚的毒性,其中一部分 还是相当严重、甚至是致命的。   而以一本糊涂账的方式继承下来的中医,自身基本上没有能力发现和确证中 药的毒理性质,则“以毒攻毒”作为辩护借口也就压根靠不住——药物毒性究竟 如何都不清楚,谈何以毒攻毒?包括龙胆泻肝丸在内,几乎所有问题中药的致命 毒性最初均为国外研究机构发现,也足以说明这一点。这一事实同时也说明,中 药作为一种安慰剂也是不合格的(安慰剂要求不能有毒性)。   第三,对于一种治疗手段的有效性和安全性判断,医学界是遵循“有罪推定” 原则的。也就是说,对于一种未知的药物,如果不能拿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它是 安全和有效的,医学界就暂时不能接受它,直到其有效性和安全性得到证实。   这一原则建立的依据是对生命和健康的重视。在这一原则面前,在已有比较 可靠的现代医学存在的前提下,对于尚未接受检验的传统医学,甚至是“一棍子 打死”的做法也比“让老百姓自己选择”来得理性。那些反复强调“你没有证明 中医无效,怎么就能否定它”的口号,更是一种置百姓生命健康于不顾的论调。   在中国,对于医疗纠纷中的医生,政府规定了“举证责任倒置”的原则(也 就是有罪推定);而对于中医,却使用了无罪推定的做法。两者均与发达国家的 基本原则刚好相反。   与将中医和中药“一棍子打死”相比,张功耀等人已经退却了一步:主张中 医药退出国家医疗体系,彻底回归民间(这是全世界的通行做法);而方舟子出 于当前现实考虑,甚至没有提及中医药退出国家医疗体系的主张,只是要求“废 医验药”,即:废除中医的基本理论,验证中药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事实上,无论是传统西医的“四体液说”,还是中医的“阴阳五行”,它们 都属于一种哲学,不能被证实,也难以被证伪,在今天看来都只能作为一种文化 送进博物馆,而不可以作为一种医学的基础理论来指导实践。现代医学诞生之后, 在理论的系统性方面一点都不比“阴阳五行”逊色的“四体液说”已经进入了历 史,中医的基础理论因此同样没有理由延续下去——这就是从俞樾开始的几代学 者“废医”主张的来由。   而中药要使用,其安全性和疗效就必须接受客观标准的检验。出于对百姓生 命健康的尊重,更应该要“验药”。   在这个问题上,谁是方舟子的对手?不是一般公众(包括患者),也不是中 医粉丝(尽管其中部分狂热信徒曾经在多种平台对方舟子实施言论攻击乃至人身 威胁),甚至也不包括那些糊涂的中医从业者(鲁迅所谓的“无意的骗子”)— —他们都是方舟子言论的受众。方舟子在中医立场上的对手,应该是以下三类:   第一类是“有意的骗子”。   前不久,刚刚有一位著名的中医世家传人,声称用一种类似于巫术的方法能 够治疗狂犬病(“狗咬了人以后从狗的脖颈部位剪一点毛烧成炭敷在被咬的地 方”。实际上,这种类似巫术的“疗法”遍布于古代中医典籍)。用这类“医术” 代替接种疫苗来对付狂犬病,可是要出人命的大事!从这位世家传人推销自己而 成为“名医”的水平来看,其智商总不至于低到真心认为这类巫术确有“神效” 的地步,将其归为有意的骗子应该问题不大。从他在电视中多次自推广告的行为 也能看出这一点。   方舟子直接揭露这类骗子,对公众可以起到非常必要的警示作用——很多时 候,我们都会高估公众的判别能力。“刘太医”、张悟本、中里巴人、马锐凌及 吴清忠等人那么荒唐的言论能够长期受欢迎,足以说明,即使面对的是最拙劣的 骗术,公众也还是需要有人出来提醒。   在不相信这些明显不靠谱理论的高端知识分子中,也有不少人认为,中医之 所以表现不如人意、骗子多,是为多数庸医所害;真正的神医尽管少,但还是存 在的。但方舟子等人多年来对于国内众多“名医”的揭露性工作,加上其对于中 医药本质的理性剖析,足以让受众认清一个事实:真正的“神医”,永远只存在 于故事中和幻想里。   第二类是推广中医的某些政府决策者(官方中的某些“个人”)。   西部某省份就有一位卫生厅长,用政策来规定当地医院用中医手段预防甲型 流感;其微博大多数内容均用于宣传中医,其中一些“偏方”之荒诞不亚于前述 治疗狂犬病的巫术。一个省级卫生机构的一把手,提倡用一种未经严格验证的医 术来替代国际公认的公共卫生手段预防或者治疗疾病,如此草菅百姓健康之事, 难以相信会发生在今天的中国。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国,一定范围内,保护、推行中医已经成为一项政治 任务,这一方面与政府需要保护这个产业(数十万人的饭碗依赖于此)有关,另 一方面,部分高级官员对待中医的态度发挥了作用。   可以善意地猜想,这些官员大多是因为科学素养过低而迷信中医;但一个身 居要职的官员,其言行将直接影响所辖范围内的百姓,无论出于有意还是无意, 其不负责任的言论和做法,必须受到批评。   第三类,则是那些掌握着话语权、却不负责任地宣传错误言论以误导公众的 机构和个人。   近些年,从电视到平面媒体、以及网络等新媒体,玄学披上“国学”的外衣 被重新广为宣传。这些宣传,都不可避免地把中医和养生夹杂进去(中医自古就 难以跟玄学区分开,因其基础都是“阴阳五行”)。在这些言论面前,真正受害 的,是正在成长中的青少年。去年“悟本堂”倒掉之时,我曾经在《养生——传 统与科学的冲突》一文中批评过湖南卫视、北京电视台等媒体,后者长期播放玄 学言论,其中,王晨霞的“掌纹医学”(通过看手相给人诊病)讲座曾在中国人 民大学附属中学现场录播,对青少年造成直接的误导和毒害。   对于这类与科学精神背道而驰的言论,必须有人站出来给予当头棒喝,以警 醒年轻受众,引导他们走出误区。方舟子们做的正是这个工作。   需要强调的是,传统医学(包括中医和西医)的疗效靠不住,这在医学科学 界属于一种常识,方舟子只是将这个常识转告给大家而已;无论中药的毒性还是 有效性,在现代科学面前,都是不难检验的,现在需要的是中医界拿出足够的勇 气去接受检验及直面检验结果。   (待续) (XYS20110701) ◇◇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