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   风月场上的周佛海(下)   作者:周志兴   1944年周佛海心脏病发作,他独自到日本东京治病,又和日本护士金田幸子 搭上了,并干脆立其为侧室,还生了个女儿,名叫白石和子。这一次杨淑慧只得 忍耐,因为对方是日本人,她惹不起,不像“小伶红”那么可欺,况且这次为周 佛海拉皮条的是汪伪经济顾问岗田酉次。   其实周佛海对杨淑慧的感情是很深的,即使在他生活中出现第三者时,他内 心对其妻还是割舍不下的。   换一个角度说,周佛海和杨淑慧虽是患难夫妻,而且谁也离不开谁,但周太 毕竟人老珠黄,而且她缺乏温柔,常常河东狮吼,也给周佛海寻花问柳提供了心 理支撑。   周佛海出任江苏省教育厅厅长时,在南京就常常与一个叫陈曼秋的女人厮混。 1937年8月4日午后,周佛海在陈曼秋家呆了三个小时,两人鼻涕一把泪一把,仿 佛生离死别,可以说是“凄绝人寰”。晚上9点多,周佛海回到家中,因中日已 经开战,遂决定先送其妻去长沙躲躲。想到将与妻儿别离,他“未免依依,惟不 敢表示,恐淑(慧)伤心”,夫妻长谈了三个多小时。   在周佛海的日记中,不断有类似的记录。例如1940年4月14日写道:与淑慧 谈至12时始寝,淑慧近日心绪甚劣,当检点行为,予以慰之。   三天以后,4月17日,周佛海又写道:淑慧彻夜吵闹,令人心魂不安。   从这些日记来看,周先生和周太的紧张家庭关系,两人都有责任。   不仅是周太,连蒋介石对周佛海在生活上的不检点进行过多次指责、批评, 使得周佛海对蒋介石极其不满,这也是周佛海后来投靠汪精卫的原因之一。   不过,杨淑慧也不是光耍混。   她知道丈夫的毛病是喜欢玩女人,除了有情人,还经常光顾妓院,甚至染上 了花柳病。上海会乐里长三堂子是一个颇上档次的妓院,周佛海就是那里的常客。 有张小报曾登过周佛海的一段艳事:有个叫真素心的名妓死活要周佛海给她写副 对联,周的字迹奇劣,但文才很好,立刻挥笔写就:“妹妹真如味之素,哥哥就 是你的心。”在当时传为笑谈。   这样一个丈夫,也是她当年用了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又不能轻易舍弃,于是, 她就要有手段。在她看来,周佛海就是一只风筝,只要有风,就要上天,即让他 飞,又不能乱飞,只能设法把线掌握在自己手里。   为了能牢牢拴住周佛海那颗心,周太曾为丈夫买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名 叫月娟,名为照顾周佛海的生活,其实就成了一个小妾,不过是周太可以掌控的 小妾。直到1944年12月8日,月娟才离开周佛海。这件事,周佛海记载在当天的 日记里:“月娟去矣,后会必不可期,又是一场春梦!伤感之情,岂能抑耶?”   风月场上,说不清周佛海到底是纯情呢还是滥情。   不过,在政坛上,不能不说周佛海确实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能手。   抗战期间周佛海投靠日本,沦为汉奸。但在抗战中后期,周佛海嗅出日本人 不行了,他又倒向了蒋介石。1942年10月,周佛海背着汪精卫,派人潜往重庆, 为重庆方面输送了不少重要情报,还设计杀死了汪伪国民政府的特务头子李士群。 后又利用自己上海市长的身份,在上海及杭州一带部署军事力量,阻止共产党等 革命势力进入上海。日本投降在即,南京伪政权被迫解散,此时,周佛海向蒋介 石再表忠心:“职与其死在共产党之手,宁愿死在主席之前。”   这些操作,使周佛海赢得了蒋介石的嘉奖,并被任命为军事委员会上海行动 总指挥。他摇身一变,从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变成了国民党的接收大员。   但是,周佛海确实早就被划入汉奸行列,当国民党大批人马到达上海后,周 佛海失去了利用价值。一个来月后,在全国人民强烈要求“快速严惩汉奸”的压 力下,周佛海被软禁在重庆,后来又被移交南京监狱。1946年11月7日,国民党 南京高等法院判处周佛海死刑。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周佛海和杨淑慧却不同。 不管周佛海是如何对不起太太,也不管杨淑慧是如何同丈夫打斗,但是,关键时 刻,周太挺身而出。   在周佛海被判处死刑后,周太当即提起上诉,但被最高法院驳回,维持原判。 按照国民党的法律,还有最后一条路,就是家属向司法行政部提出抗告,但杨淑 慧抗告后仍被驳回。驳回之日,正好是1947年除夕。抗告驳回24小时之内,周佛 海随时可以被枪毙。   这时候的周太豁出去了,她当夜就闯进了蒋介石侍从室机要秘书陈方的家。 威胁说,“如果蒋先生一定要杀他,就杀吧。我马上到香港,将蒋先生的亲笔信 向海内外公布。这是个政治道德问题,看今后还有谁肯替蒋先生卖命!”   陈方一听,也着了慌,连忙说:“蒋先生早已说过,没有他点头,任何人不 得处决佛海。法院如要执行,肯定先要有文到侍从室,我一定压下。我以生命担 保,佛海不会死。等到大年初一,我向蒋先生拜年,一定提醒他处理佛海的事。 周太太放心吧。”陈方言尽于此,杨淑慧只得半信半疑走了。   大年初五一过,毛人凤突然找到杨淑慧,说蒋介石召见她。她到了官邸,陈 方领她进去,只见老蒋早端坐在客厅里了。   很多文章绘声绘色地讲述周太和蒋介石的对话,其实都不一定是真的,但是, 结果是真的。1947年3月26日,蒋介石以国民政府主席的身份,发布特赦令。命 令说:“周佛海在敌寇投降前后,维持京沪杭一带秩序,使人民不致遭受涂炭, 对社会之安全,究属不无贡献。兹依约法第六十八条之规定,准将周犯原判之死 刑,减为无期徒刑。此令。”   这段往事说明了周太和丈夫的关系。   周佛海虽然寻花问柳,但是,对杨淑慧,他还是有真感情的,所谓外面彩旗 飘飘,家中红旗不倒。看他的狱中日记,几乎每篇都要提到太太的名字。   周太虽然对丈夫的所作所为极端不满,但是,在丈夫的危难之际,她为救他 竭尽全力。对被囚禁狱中的周佛海,周太也是三天两头去探望。而且,她还在努 力设法特赦周佛海,不但要保住他的命,还要恢复自由身。   这谈何容易,可是杨淑慧非常执着。   周佛海被捕以后,1947年的一月到九月每天都坚持写日记,他的日记写得还 挺长,每一篇都有上千字,甚至更长。其中3月16日到4月8日他停了,他自己说 是因为这22天中,有苦事,有喜事,有疾病,有别离。他重新记日记的时候,已 经不是在看守所了,被关在了监狱。到了监狱后,他日记里记了这样一件事情, 也表现出他和太太杨淑慧的感情,他说,监狱每月只能探视一次,但是他老婆希 望每周一次,就来和典狱长交涉,碰巧典狱长请假不在,代理者,这是代理监狱 长的人,告诉她说,这个不能变通。   周说,以前在看守所的时候,虽然规定每周至多两次,但太太至少来三次, 多则五次。现在每月只允许一次,为时不足1小时,虽不及牛郎织女一年一度一 相逢,但也足令人感觉离别之长矣,不尽惆怅万分。   他在日记中还记了这一件事情,他被判死刑以后,杨淑慧求神拜佛,后来认 识了立法委员马晓军的老婆,因为马晓军家设有神坛,相传很灵验,马太太告诉 她老婆,说认识主座之外宠吴小姐,这个主座讲的是主席,就是蒋主席。马太太 说,她已经在恳请吴小姐向主座为周佛海请求减刑,这个吴小姐同意了,但是呢, 她要报酬,需要金条20根。杨淑慧因为很着急,就答应了。当时就写了两个上报 的文件,由杨淑慧署名,一个报给文官处,一个报给军统局呈主座。   杨淑慧告诉了周佛海,周佛海毕竟老奸巨猾,他很怀疑,认为可能是军统人 员主使在骗杨淑慧。但是杨淑慧很相信,也是病急乱投医吧!后来,这位马太太 又告诉杨淑慧说,主座已交待说给周佛海减刑,如还想特赦,需要再加十根金条, 而且将来如果财产发还,要由吴小姐来支配,且需先交半数金条。杨淑慧就到上 海把女儿的首饰都卖了,而且向各位亲朋好友分头借钱,凑成了30条金条,先送 出去15条,然后马太太为杨淑慧代拟一个请求特赦的呈文送到上海。   接下来,马太太又告诉杨淑慧,这个呈文是由蒋介石的儿子蒋纬国送上去的, 并且说,蒋纬国的老婆也是这位吴小姐介绍的,所以呢?这个吴小姐和蒋纬国夫 妇关系密切,现在也住在一起,但必须另送蒋纬国金条10根。杨淑慧无奈,又把 这10根金条如数交给马太太。周佛海听了以后更加心疑了,因为这是太不合理了, 就是骗子套路。   后来马太太12月18日告诉杨淑慧说,吴小姐在上海电告马太太,说十几天后 必发表特赦周佛海,让给周佛海预备住处,这是准备出狱了。这时杨淑慧借住在 别人家里,正准备租房子,马太太告诉她,先不用租,特赦令发表后,就可以回 西游湾旧居了,说得言之凿凿的,让周佛海也搞不清究竟了。因为他也他说元旦 有大赦,他的名字也在大赦名单内,所以他也生出些幻想来,认为他真的也可能 被大赦,他要重获自由了。   当然,最后证明这只是一个水中月,镜中花,因为很快最高法院对于周佛海 的案子发表了是维持原判。   后来马太太终于承认,其实她本人不认识所谓的主座外宠吴小姐,一切都是 由军统局副局长毛人凤之妻所为。杨淑慧气坏了,质问为什么不早告诉她,马太 太支支吾吾,然后就故意责骂毛人凤的老婆。   这件事情周佛海在日记里记得非常详细。这说明,当时的国民党高层也有如 此咄咄怪事。国民党的垮台这时已见端倪。   杨淑慧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周佛海死刑得免。但是,周太在病魔面前无能 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重病的丈夫撒手人寰。   死去丈夫的杨淑慧倒是还做了一件好事。   原上海博物馆馆长沈之瑜回忆说,1950年,他在上海市文化局社会文化事业 管理处当处长。一天,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姚溱告诉他,为迎接中共建党 30周年,市委决定寻找当年中共“一大”会址,此事属“社会文化事业管理”范 畴,所以要他负责寻找。   茫茫大上海,何从寻觅中共“一大”会址呢?姚溱手中唯一的线索,是市公 安局局长杨帆提供的。杨帆手下有一副科长,叫周之友,是中共党员,但是他原 名周幼海,乃周佛海之子。就是周佛海和杨淑慧在日本生的第一个儿子,只不过 父子分道扬镳罢了。   周之友提供了重要情况:其一,他的母亲杨淑慧长住在上海,中共“一大” 期间,周佛海正与杨热恋,曾带她去过开会的那座房子,也曾叫她往那里送过信; 其二,周佛海写过一本《往矣集》,谈及出席中共“一大”的情形。   在上海图书馆,沈之瑜查到了《往矣集》,书中有一句话极为关键,即开会 是在“贝勒路李汉俊家”。“贝勒路”自1943年起改名为黄陂南路。这样,就确 定了寻觅的大致范围。隔了一天,杨淑慧奉杨帆之命来找沈之瑜,说是将尽力帮 助寻找李汉俊家。毕竟时过境迁,当年的“李公馆”已面目全非。头一天无果, 但杨淑慧没有放弃。随后,她自己又悄悄来到“贝勒路”,细细回忆、寻访。她 终于发现,那白墙上刷着个“酱”字以及砌着“恒昌福面坊”招牌的房子有点眼 熟,经过确认,此处果真是李公馆。此后详细的报告报到北京,中共中央十分重 视这件事,为了慎重,决定由一大代表董必武再亲自去一趟,加以证实。董老看 后,证实那就是李书城的家,是“中共一大”开会所在地。董老接见了杨淑慧, 并表扬了她。后来,铲去了墙上的石灰和“酱”字招牌,这才恢复了李公馆—— “中共一大”会址的本来面目。   杨淑慧为了救丈夫,积攒的钱全部花光了。解放初,虽然为寻找“一大”地 址得到政府表扬,但不久“潘汉年案”牵连到她的儿子周幼海,杨淑慧也被株连 入狱,1957年1月被释放出来。此后一个人独自生活在上海一个破旧的小阁楼上, 1962年冬去世。 (XYS20241212) ◇◇新语丝(www.xys.org)(xinyusi.org)(groups.google.com/group/xinyu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