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沈醉不知归路——关于余杰作品的反思 作者:霜天水影   夜深不能入睡时,我在寻找自己思想的路径。而书架上唯一不能越过的是那 本被我翻的有些破旧的《火与冰》----余杰,这个长我七岁的年轻人,曾在某一 时刻让我于身心的禁锢中获得了新生,亲让思想跃出了不堪的泥淖,而今再回头 读着那些裹挟着我烈焰般激情的眉批与划线的文字时,我开始了另一种思考:余 杰在大雾迷乱中挥舞的拳头有无一个明晰的方向?他的自由批判在所能发挥的最 大限度里有没有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    “很难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   在《年轻气盛说文章》中,余杰有这样的一段文字:“我有不喜欢季老(季 羡林)文章的自由,也有提出我的看法的自由,想必学界泰斗的季老本人看了, 也不会怪罪下来吧。”这句话读起来可以说有些别扭,简直成了没用的废话,从 “文本”角度,从“学术”的角度去批评一个人一件事,这很正常,怎么一下子 又回到了“学界泰斗”和“不会怪罪”上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昭示?倘使这是 句绵里藏针的反讽,那么,余杰又何必再紧跟着补上一句:“作为翻译学家、语 言学家的季老,我是打心底里佩服的,但说到散文,我则认为,季老算不得好的 散文家”。批评都批评了,为什么还要再赘述些解释性文字?这感觉,好像我在 部队里感受过,晚点名时,领导们每每都会这样说:“某某同志表现不好,但是 整体上来看还是不错的,希望能及时改正。”这种即不失温良恭俭让,又表达了 自己想法的写作,很大程度上是种旧文人的恶习。正如余杰自己承认的一样“很 难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   这是环境给余杰带来的局限,也是他自身“排毒”的不彻底。也许在任谁也 无法摆脱千年集体体制带给我们的“硬伤”时,只能以鲁迅先生所谓的“绝望的 反抗”作为立世之本。    “泛道德主义”与无力的“多元论”    从《想飞的翅膀》开始,余杰文章中时隐时现的“矛盾”更加突出,其中 着力点表现在“泛道德主义”的难圆其说与张扬着“多元论”下的“一元论”倾 向。    在对“张承志现象”思考的文章中,针对张承志视文学商业化为“投降” 的观点时,余杰指出:“在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化转型时期,作家走出体制的 约束,走向广大的市民社会,积极参与文学商业化的进程,这才是一种明智的选 择……唯利是图、充满铜臭气的巴黎不也吸引了无数的文学大师与艺术巨匠?” 然而,此时的余杰却不曾回忆起自己对王朔等“大众文学”所持的批判态度。在 《铁屋中的呐喊》中,他又对丧失人格,被书商炒红的作家提出了看法:“过去 对权力奴颜婢膝,现在又转过来对财神爷媚态十足。”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所有 的作家既要保持自我,又要对钱说“不”,同时,还要迎合商品社会的规则。这 种为人下概念的习惯不是泛道德主义,又是什么?而余杰一直所激赏的金庸难道 是为了自由与民主而愤笔疾书的知识分子么??    余杰一直以来所张扬的人文关怀,强调作家对既成秩序的反思;对周遭环 境的批判,并由此而凸现历史的真实,追求主体的自由。在这样的写作前提下, “多元化”的思考是必须的基础,在看到他努力的同时,我同样看到了他的无力。    在《知识分子:终结或再生》一文中,余杰再一次亮出了“拥抱孤独”的 姿态:“近年来被女权主义批评家们激赏的陈染、林白、海南等一群女作家,正 是打着个人写作的幌子,出版了一本又一本不忍卒读的小说。我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是个人写作,即写给自己看的,又何必出版、流通呢?这本身就是一种反 讽。”然而,就这本《铁屋中的呐喊》后记中,余杰又留下了这样的文字:“在 抽屉之外的写作,是我无法认同的写作----它们让人服从于身上的重重束缚,让 人们在恐惧和面包下低头”。然而对于自己曾写给抽屉的文章的出版,也很是 “感谢”识他的伯乐。什么是写作是否有人可以下定义呢?下了定义后,又说明 了些什么?在余杰致钱理群的信中,他不得不承认:“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是把 多元落实为一种生活方式,在这一点上,我自己远远没有做到”。    其实,所谓的多元思维,并不是一块随捏随型的橡皮泥,它所遵循的主线 是自由二字,这其中当然有些悖论的成分,理解稍有偏差,就远离了民主精神的 前提---选择的自由。所以余杰很是不能理解《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托玛斯 的拒绝签名,至于林白等人的小说该不该出版,这跟余杰反思王小波对重印辜鸿 铭著作的愤怒有什么区别?    文学:技巧还是真诚?   黄永玉说:“鸟所以比人唱得好听,是因为鸟唱得真诚”。这一点,余杰很 是赞同,并在对知识分子的思考方面,他也极力的表现出来,对现世的关怀,对 历史真实的尊重。对于那些“玩知丧志”玩文字游戏的文人,余杰所采取的是不 留情的批判。   也许是针对某种社会现象的抨击,在《老鼠爱大米》中,他写了一篇名为 《谁来主持正义》的文章,对大仲马的《基度山伯爵》赞誉不绝。他一反常态的 写道:“真正的镜子是哲学,而不是文学,文学的意义不仅不在于反映、解剖、 概括,而恰恰在于创造一个虚拟的时空,同时创造出有血有肉的文学形象。文学 的最高价值不在认识,而在审美。大仲马靠曲折的情节支撑一部一百多万字的作 品,这不仅不是他的缺点,反倒是他的天才所在。编故事的能力,是小说家的基 本功所在”。余杰曾激烈批判的“欣赏杀戮的《水浒传》、弘扬权谋的《三国演 义》、传播迷信的《封神演义》”,我看这些作品在虚拟、编故事、情节取胜方 面,都不会低于同样是宣扬复仇的《基度山伯爵》吧?余杰在这时也忘记了,他 曾盛赞的索尔仁尼琴及其憾人心魄的《古拉格群岛》-----一部真实凸现残酷历 史并张扬人性,但并没有在编故事与情节上下功夫的巨著。包括索尔仁尼琴本人 也曾说过:当初没有见到古拉格群岛时,还曾为小说的题材与情节所苦恼,但历 经了时代的真实后,这一切都不再成为问题了。我不明白的是,一味强调:“一 句真话,能比整个世界的份量还重”的余杰,怎么偏偏举出了大仲马为文学正名? 那么大仲马所处时代的七月革命、工业革命、里昂起义这些背景都哪里去了?在 这里,余杰给人一种“为了唱反调而唱反调”的感觉,从对当代作家缺少低层体 验的愤怒,转而变成了对“通俗小说故意摆出一幅不屑姿态的人”的嘲弄……他 轻松地说:“有些属于似乎低俗了一些的类型作品,内容是打打杀杀、风花雪月 的作品,反倒具有了永恒的文学价值”。此时此刻,那个因为我们文学中鲜有古 希腊的大悲剧精神而幽愤的余杰又在哪里?有一刻我怀疑这不是余杰的文字,更 怀疑是不是他将“多元”理解成了打杀也可以,谈博爱谈“不抵抗”也可以的理 论。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要表达些什么!!   综上所述,从余杰的文字中,我发现他走路的姿态是摇摆不定的,为了“叛” 而“叛”的他,成了“沉默大多数”的大雾下无目标的领跑者。反观摩罗的文章, 倒是渐趋成熟、理性,同时也不乏对丑恶现实的质问。从《耻辱者手记》到《自 由的歌谣》及《因幸福而哭泣》几部著作中,摩罗对人性的关注与对专制政体下 人文因素的挖掘使之渐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即向哈维尔、甘地、马丁路德金这 一谱系的人物信仰过渡。虽然余杰对这一谱系的人物有所认同,但他在实际操作 层面上显露出来的“暴力倾向”与“话语霸权”,仍在青春叛逆的因子作用下, 时时崭露头角,思想活跃的同时,难以控制理性的线条向健康方向延伸。    或许在万马齐谙的年代时,我们应该给“皇帝新装中的孩子”热烈的掌声, 在一个勇气稀缺的年代里,我们应对少有的几个勇者给予道义上的支持。然而, 将勇气变形的放大,并在反抗所形成的贯性中不作调整的陶醉,其结果,只能是 狂饮后的“沉醉不知归路”。 (XYS2003091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