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此多肽非彼多肽   ——关于抗病毒多肽的简介   姜世勃 刘叔文 (纽约血液中心病毒免疫学研究室)   今天拜读了方舟子在2004年2月12日的新语丝网站上发表的评论文章《“多 肽”抗病毒神话与发国难财》,初见标题时我们吓了一跳,以为是说我们所发明 的抗艾滋病病毒(HIV)的多肽药物是骗人的产品,细读之后才明白是评论三九 企业集团武汉九生堂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兼总经理及“中国肽谷” 当家人邹远东先生所发明的“生物活性多肽”。   读完了方的评论文章后我们又吃了一惊,我们实验室从事抗病毒多肽研究已 有十四年之久,我们是世界上最先发明抗艾滋病病毒和抗SARS病毒多肽的小组之 一,竟然从未听说过邹远东这样一位“多肽专家”,也未读过他的专著《狙击非 典中国肽谷》(从书名看更象是武侠小说)。我们甚至感到后怕,因为在我们那 一篇即将在国际著名专业杂志中发表的有关抗SARS(又称“非典”)多肽的论文 中没有引用这部世界上目前唯一的一本有关抗非典多肽的专著,但愿这将不会遭 到专家们的批评。   在搜索了“百度”和“GOOGLE”网站之后,发现有关邹远东的抗病毒多肽的 报道超过250多处,而我们作为抗HIV和SARS病毒多肽的发明人之一,在这些网站 上还是默默无闻。在去年SARS流行高峰期,他发明的多肽能“狙击非典”;在今 年禽流感蔓延之时,他又及时发明了能提高禽免疫力的“多肽饲料添加剂”。假 如明年在地球上出现了一个新的 “XY病毒”, 他的多肽也一定能够“狙击XY病 毒” 。真可谓是“紧跟形势不掉队”(时髦的说法是“与时俱进”)。我们原 以为他发明了比我们的多肽更为有效的抗病毒药物,但在详读那些报道之后才知 道他的多肽是“万能的”,几乎能治百病。更为奇妙的是,他的多肽能从大豆、 山药蛋、红薯等食物中大量提取(或根本不需要提取),真是“价廉物美”。而 我们的抗病毒多肽则望尘莫及,因为它们只对单一病毒有效(如抗HIV多肽只能 对HIV有效,对SARS病毒则完全无效;而抗SARS病毒多肽在数年之内还不太可能 成为药物)。此外,我们的多肽(三十多个氨基酸残基)只能人工合成,且价格 昂贵(每毫克至少100美元,几乎是黄金价格的一万倍),所以不是人人都能买 得起。他们能一次批量生产成千上万个“生物活性多肽”,而我们用了十四年的 时间只找到一个抗HIV多肽和一个抗SARS病毒多肽。   至于他的多肽的作用机制,是这样报道的:“多肽、SARS病毒、艾滋病毒, 均对人体细胞膜有融合力,可直接穿透人体细胞膜,进入细胞。但多肽、SARS病 毒、艾滋病毒都未进入细胞前,多肽可阻止SARS病毒、艾滋病毒进入人体细胞” (凤凰网2003年06月11日:http://www.phoenixtv.com/home/news/Inland /200306 /11/73385.html)。这很象是我们的抗HIV多肽 ---- “病毒进入抑制 剂”的作用机制,但不知他们是否做了任何实验来证明他们的“生物活性多肽” 的确具有这种机制。但我们认为他们可能是受到何大一博士于2003年5月11日在 香港有关抗SARS病毒多肽的新闻发布会的启发而使用“生物活性多肽”来“狙击 非典”。的确,在所有有关邹的“九生牌抗病毒多肽”的报道中都会提到何博士 的这次新闻发布会,而他们的“生物活性多肽”也的确是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之后 “乘东风”进入了超热卖阶段,“市场上骤然出现了产品供不应求,产品缺货的 抢购局面”。(央视国际,2003年7月16日: http://www.cctv.com/news/china/20030717/ 100122.shtml)。   几天后,何大一博士返回纽约, 于2003年5月17日在纽约科学院介绍抗SARS 病毒多肽时曾特别提到我们小组在九十年代早期发现的抗HIV多肽:“Actually, in the early '90s Dr. Jiang and others at the New York Blood Center fortuitously observed that peptides from this region actually could block viral infection, HIV infection specifically.” (http://cmbi.bjmu.edu.cn/cmbidata/sars/training/session3-1.mht).   下面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发现抗艾滋病病毒和抗SARS病毒多肽的过程及其 作用机制,以正视听。   1991年,我(姜世勃)使用了一套衍生于HIV包膜糖蛋白gp120/gp41的人工 合成多肽来研究抗HIV的亚单位疫苗时,发现了其中有些多肽能够相互作用 (Virology, 1992; 188:1),因此我推测某些能与HIV gp120/gp41 重要功能区结 合的多肽或许能抑制HIV的感染活性。我立即向当时的实验室主任(Dr. A. R. Neurath)建议来检测这些多肽的抗HIV活性,但他认为我的想法太疯狂,因为他 从没有听说过病毒所产生的多肽能够杀伤病毒自身,真的如此的话,病毒能如何 生存。但我仍然坚持己见,在一个周末自己悄悄地做了实验,发现了一个衍生于 gp41的639-666片段的多肽(当时定名为“多肽639-666”,后改名为 “SJ-2176”)具有极强的抗HIV感染活性(在nM水平),我当时非常激动,但接 下来的实验结果却令我无比沮丧。因为这个多肽是几年前在法国一家小公司合成 的,所以我担心这个多肽溶液中污染有小分子化合物或多肽降解产物。有可能是 它们,而不是“多肽639-666”介导的抗HIV活性。因此我们在纽约血液中心的中 心实验室重新合成了“多肽639-666”,但出人意料的是新合成的多肽没有任何 抗HIV活性。随后我们对原多肽进行了超滤,酶消化,热灭活及柱层析等分析, 均证明其抗HIV的活性是来源于多肽,而不是小分子化合物或多肽降解产物。我 们百思不得其解,便尝试与法国那家小公司联系。很幸运,那家小公司还健在 (很多小公司在几年之后就消失了),他们还保留了那些合成多肽的全部实验记 录。结果发现他们合成的多肽不是Dr. Neurath当初所设计的“多肽639-666”, 而是“多肽637-666”,也就是在前面的N端又加了两个氨基酸,至今他们也不明 白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错误,但正是这样的一个错误,才导致了一项重大发现,否 则这个机遇可能与我们擦肩而过。这也表明我们的抗HIV多肽必须具有特殊的氨 基酸序列和空间构型,缺失或者更改一两个氨基酸残基就有可能使其完全失活。 所以我们无法理解邹先生使用酶解法从食物中产生的多肽(含有成千上万个多肽 序列)具有广谱的抗病毒活性,并能通过消化道吸收。   因为我们又重新合成了“多肽637-666”(即SJ-2176),检测其抗HIV的活 性并研究其作用机制。所以在延迟数月后才于1992年3月26日申请了美国专利 (US patent 5,444,044),并于同年5月将论文投给国际著名杂志《自然》 (Nature)。其中一个评审人同意发表,而另一个则建议补充实验并修稿后才能 发表。两个月后我们寄去了修改稿,但被再次退修,因为该评审人需要我们提供 更多的实验证据才能让其信服,如此反复退修达四次之多,拖延近一年半时间 (不知是否为有意而为),他们才同意发表其中一部分无争议的内容 (Nature 1993; 365: 113),而另一部分则转投给《生物化学与生物物理研究通讯》,一 个月后发表 (BBRC 1993; 195: 533)。后来,杜克大学(Duke University) Mathews等领导的小组在《美国科学院院报》 (PNAS 1994; 91:9770) 上报道了 另一个类似多肽 T-20, 并与Bolognesi等人一起成立了一个生物制药公司 (Trimeris)来专门开发抗HIV多肽药物。因为 T-20 与我们的多肽有 超过 70% 的相同序列,所以该公司购买了我们的专利来开发 T-20。2003年3月,美国FDA 批准T-20(商品名:Fuzeon)进入临床使用,成为第一个不同于逆转录酶和蛋白 酶抑制剂的第三类抗HIV新药 ---- HIV进入抑制剂(HIV entry inhibitors)。   那么T-20 和SJ-2176等抗HIV多肽是怎样抑制HIV进入靶细胞的呢?   HIV gp41 有两段螺旋重复序列,分别叫做HR1和HR2,平常它们是线性的, 当gp120与靶细胞上的受体结合后,位于gp41 HR1 N末端的融合多肽(FP)就会 插入靶细胞膜内,HR2就会折上去和HR1反向结合,形成稳定的“发夹” (hairpin)样结构,这样病毒包膜与靶细胞膜的距离就拉近了,两种膜就能融 合在一起,HIV的RNA就进入靶细胞内。如果人为地给一段HR2多肽,譬如T-20或 我们的SJ-2176,它就能和gp41中的HR1结合,这样一来,gp41上的HR2就不能和 HR1结合了,病毒包膜与靶细胞膜的距离不能拉近,膜融合无法进行,病毒也就 不能进入靶细胞了。这就是目前认为的T-20抗HIV的作用机理,也就是说,T-20 是利用了病毒自己感染靶细胞的方式,以其之道还治其身,一举点中了病毒的死 穴。自然界真是奇妙,对病毒来说,克星就潜伏在自己身上;对人类来说,解药 直接到敌人身上去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一位审稿人就一直怀疑HIV怎么 会如此愚笨去产生自杀的武器。实际上不是病毒笨,而是我们人类揭开了它的奥 秘。从这个角度讲,人类有能力战胜病毒性疾病。   HIV进入抑制剂是一类新的抗HIV药物,能够阻止HIV进入并感染其它新的靶 细胞,降低血浆病毒载量,因此具有明显的优越性。目前艾滋病抗HIV治疗常用 的“鸡尾酒”疗法为合用多种逆转录酶抑制剂和蛋白酶抑制剂,患者通常在开始 治疗的3-6个月后,就会产生对这些药物的耐药性。美国一项大规模的流行病学 调查显示,经过2-3年的“鸡尾酒”疗法后,有50 ~ 78 %的患者对一种以上的抗 HIV药物产生耐药性。有些耐药性HIV病毒株还可传给新的病人,因此,这些病人 即使还没开始用药,就已经具有耐药性了。另外,许多患者还因药物的毒副作用 不得不停止治疗,大约有10%的艾滋病病人死于由蛋白酶抑制剂导致的心脏毒性。 因此,有很多人开始怀疑药物治疗艾滋病的前景。HIV进入抑制剂的出现,尤其 是T-20的批准上市,使人们对艾滋病的治疗再次充满希望。美国NIH过敏与感染 性疾病研究所所长Anthony S. Fauci博士认为HIV进入抑制剂T-20的出现是“艾 滋病研究的里程碑”(New York Times)。HIV进入抑制剂将为“鸡尾酒”疗法提 供更多新的药物组合,在更多的环节抑制HIV的复制,降低HIV的基因突变率,使 患者保持对逆转录酶抑制剂和蛋白酶抑制剂的敏感性。所以,HIV进入抑制剂对 HIV感染的治疗起到了突破性的作用。   然而T-20作为抗病毒多肽药物,也有许多缺点,例如它不能口服(因为胃肠 道内蛋白水解酶可以降解多肽,使其失活。长链多肽,也不能通过胃肠道粘膜吸 收),必须静脉或肌肉注射,且造价昂贵,每个病人一年的平均药费至少在两万 美元以上。所以我们正在研究与T-20具有类似作用机制,但可以口服,造价低廉 的小分子抗HIV药物。然而,抗HIV多肽的研究在病毒学领域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方 向。近几年来,类似的抗病毒多肽在其它含有包膜的病毒中发现,例如埃波拉病 毒、呼肠弧病毒、流感病毒及副粘液病毒等。感兴趣者请参阅我们写的中文综述 (刘叔文 等《中国药理学通报》2003; 19(11): 1201-1208)或英文综述 (Jiang S et al, Curr. Pharm. Design 2002; 8:685)。   去年当SARS在全球蔓延之时,我们密切地关注着有关SARS病毒的研究进展。 因为有多年从事抗HIV多肽研究的经验,当了解到SARS是由一种冠状病毒引起的 疾病,我们就觉得有可能用多肽来抗SARS病毒,因为冠状病毒也是一种包膜病毒。 2003年4月14日,加拿大一家网站在国际上首次公布了SARS冠状病毒的基因序列, 我们在当天就译出了该病毒表面S糖蛋白(Spike protein)的氨基酸序列,并发 现SARS冠状病毒的S糖蛋白同样存在有类似于HIV gp41中的HR1和HR2的片段,然 后设计并合成了覆盖这两段序列的一系列多肽,后与中美两国多家实验室合作, 发现了一个抗SARS病毒多肽及其作用机制。因为论文尚未正式发表(校样已寄 回),我们不便详谈更多的细节,但可以肯定我们将是第一个在国际著名专业杂 志上详细报道抗SARS病毒多肽的活性和作用机制的研究小组。然而,我们必须强 调,我们只是找到一个抗SARS病毒的多肽,它能否开发成抗SARS病毒的多肽药物 目前尚未可知。即使有此可能,恐怕它也要在十年之后才能上市。因为T-20的临 床试验一帆风顺,并获得美国FDA的“快通道” (fast-track) 批准,但从其发 现到上市也经历了十一年之久,更何况Roche和Trimeris共投入的研究开发经费 高达八亿美元之巨。 (XYS20040214)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