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令人吐血的《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念研究》 　　古虎 　　不少时间以来，我一直想对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写一些东西，但苦于这 部经典之作的博大精深，总是不敢贸然成文。一方面，我生怕污染了亚里士多德 的思想，另一方面，也生怕误导了读者，因为这样的事例在历史上实在是出现得 太多了。正像黑格尔所说[1]：“亚里士多德乃是从来最多才最渊博（最深刻） 的科学天才之一，——他是一个在历史上无与论比的人……虽然他许多世纪以来 乃是一切哲学的教师，但却从没有一个哲学家曾被完全没有思想的传统这样多地 歪曲过，这些关于他的哲学的传统的说法，过去一直被保持着，到今天情形还是 如此。人们把与他的哲学完全相反的观点归之于他。柏拉图的著作被广泛地阅读， 亚里士多德则直到最近几乎还未被认识，所流行的乃是关于他的一些最错误的偏 见”。 　　不久前，偶尔在新语丝[04/1/30]读到mfjkst的《中科大人文学院副院长胡 化凯教授的学术问题》一文时，看到了胡化凯教授写过《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念 研究》（物理31卷（2002年）2期117-121页。）一文。由于自己的兴趣，找到了 原文。可是，不看则罢，一看则是快要使我吐血了：一个教授怎么会写出这样的 文章？一篇这样的文章怎么会发表在《物理》上？ 　　以我愚见，假如一个高中生写这样的文章也会不及格的。在《研究》所论述 的与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相关的五个问题[1时间的本质；2时间的客观存在性；3 时间的无限性；4时间的单向均匀流逝；5时间由运动计量]中，从原则到细节存 在着大量的不可原谅的错误。要把这些问题说清楚，要化我不少的时间，同时， 我也不想从方法论上来谈这些问题。在这里，我想就对其中的某一个问题[3时间 的无限性]进行谈谈。下次有时间的话，再来谈其它的问题。 　　《研究》认为，亚里士多德的时间是具有无限性的。而以我愚见，要讨论时 间的有限性与无限性，首先要搞清，亚里士多德时间观中时间的有限性与无限性 的意义是什么？因为在我看来，亚里士多德的有限性与无限性有着多种的含义： “在时间中，在人类繁衍方面，以及在积量的分割方面，无限都有不同的表现方 式[《物理学》206a26-27]。”那种没有意义区分的、空洞的有限性或无限性不 仅对于理解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毫无意义，而且将会严重地歪曲亚里士多德深刻 的物理学思想。 　　我以为，亚里士多德时间观中的无限性包括质的无限性与量的无限性两个方 面，而量的无限性又包含添加的无限性与分割的无限性两个方面。正像亚里士多 德在论述一般意义上的无限时所说：“无限的一种含义是指不能穿过，因为它在 本性上就是不能被穿过的(正如声音之不可见—样)；它的另一种含义是指那种虽 可穿过但却不能完成，或是难于完成，或是本性上可以穿过但实际上没有穿过， 或是没有一个限界的东西。再有，一切无限的东西都可以或者是在添加方面，或 者是在分割方面，或者是在这两个方面无限[《物理学》204a2-8]。”作为时间 在添加上的无限，“它表现为被取去的东西总有剩余，在时间的流逝和人的代谢 方面，它则有如永不枯竭的来源。[《物理学》206b2-3]”。作为时间在分割上 的无限，它是指时间可以在理论上被“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被抽取出来，被抽出 的每一个虽然都总是有限的，但却永远不相同[《物理学》206a28-29]。” 　　而《研究》认为，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时间无限性有两种含义：“一是指时间 在量上是无限的；二是指时间是无限可分的。”显然，任何读者均可以看出，这 两种含义并不是在逻辑上并列的。 　　并且，在我看来，在涉及亚里士多德时间的有限性与无限性的问题上，必须 区分亚里士多德时间的经验性、分析性与宇宙论特征。因为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 与历史上所有思想者的时间观具有一个根本性的区别，那就是它的整体性。亚里 士多德的时间观就象是一幅立体的山水画，他对于时间的论述是全景式的——虽 然是粗犷的，其中既含有经验历史的成分，又含有心理分析的、宇宙论的成分。 在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中，经验性是它的基础，而分析性是它的主要构架，而在 宇宙论的时间中，时间的杂多性在四因中得到了完满的统一。亚里士多德的时间 观是丰满的、宏大的。因而，倘若对于亚里士多德时间观中的内涵不加区分，也 必将会在论述的过程中产生很多的混乱。而《研究》却不管眉毛胡子，只要有用 的就抓。 　　在我看来，作为个体经验性的亚里士多德时间，它是有限的。这不仅是因为， 经验的对象是有限的：“一般说来，无限的感觉物体的存在是不可能的[《物理 学》205a9]”；“无限也不可能作为实现了的东西[《物理学》204a20]。”而且 也是因为，人对于经验对象的表象也是有限的：“当然，时间和运动确实是无限 的，思想也是如此，但是，被取出的部分是不能继续存留的。至于积量，无论是 在减少方面还是在增加方面，在思想中都不是无限的[《物理学》208a19-22]”。 但从经验性时间的整体性而言，它又可以在无限的“宇宙时间”中来对有限的经 验时间进行无限添加的。 　　作为分析性的亚里士多德时间，就在量上而言，它既是有限的也是无限的。 对此，康德所指出的那样：“时间的无限性只不过意味着，时间的一切确定的大 小只有对一个惟一的、作为基础的时间进行限制才有可能[2]。”就现实性而言， 它是有限的，就潜在性而言，它是无限的：“事物之被说成存在，既指潜能上的， 又指现实上的，而无限，则既有增加意义上的，也有划分意义上的。正如我们所 说的，积量在实现意义上不是无限的，但在分割的意义上却是无限的(因为要反 驳“不可分割的线段”的说法是不困难的)，所以，剩下来的结论就是：无限只 是潜能上的存在[《物理学》206a14-18]。”亚里士多德认为，对于任何在现实 上有限的时间都可以潜在地进行无限的划分——但不是在经验中，而是在理论上： “因为实际上，无限是积量所由完成的质料，是潜能上的整体，不是现实上的整 体，它在减少的方向上以及在逆转增加的方向上都是可分的。它是整体的和有限 的，但不是由于本性自身，而是由于其他原因。 [《物理学》207a21-27]”。 　　《研究》通过引用亚里士多德下面的表述：“如果没有现在，时间是不能存 在的，也不可想象，而现在是某个同时集起点和终点于一身的中间点——因为它 既是将来时间的起点又是过去时间的终点——那么，时间必然是永远存在的；因 为不论选取哪一段过去了的时间，它的限界都一定是在某个现在中(因为在时间 中，除了现在之外什么也选取不了)，所以，既然现在是起点也是终点，那么， 在它的两边都必然总是有时间[《物理学》251b20-27]”。论证了亚里士多德的 时间无限性的观点。但是，如果我们细细研读亚里士多德的这一段文字，就可以 体会到，亚里士多德在此只不过表达了他的时间观内在的“现在”与“时间”的 不可分割性——即只要有“现在”就会有“时间”的观点，也即现在与时间是不 可分离的。而“现在”与“时间”的“永远存在”仅仅是表明了亚里士多德对于 时间观的这一态度：由“现在”与“时间”所组成的统一体具有对存在进行逻辑 分析的资格。因而，依据时间存在的无限性来证明时间对于存在的分析的无限性 是无效的。因为这两者是属于不同的无限性的，前者是质的无限性，而后者则是 量的无限性。 　　《研究》又说：“尽管亚里士多德这种关于时间无限性的论证，只是从“时 间”及“现在”概念的定义出发作出的逻辑推论，未能从物质的永恒性论证时间 的永恒性，但这种论证仍然是有意义的。”从这一句话可以看出，胡教授根本没 有搞清，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本来就不是客观性的，根本就是与存在相关联的物 质的永恒性相分离的。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的分析性方面正是人的思维对于无限 性存在进行分离的逻辑方式。 　　同时，虽然亚里士多德时间观的主要方面是分析性的，但当分析性的时间与 经验性的时间观念发生矛盾的时候，亚里士多德则将时间的基础放在经验的位置 上。正是在这一基础之上，亚里士多德精辟地指出了芝诺关于运动的论证是错误 的：“他认为一个事物不可能在有限的时间中通过无限的东西或者分别与无限的 东西相接触。因为长度和时间之被称为无限有两层含义，而且一般地说，一切连 续物都是这样——或者是在划分上，或者是在极端上。因此，一事物在有限的时 间内不可能与数量方面无限的东两相接触，但却可以与划分方向无限的东西相接 触。因为时间自身在划分方向也是无限的，所以，通过的无限是在无限的而不是 在有限的时间中进行的，而与无限的接触也是在无限的而不是在有限的现在中实 现的。[《物理学》233a22-31]”。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作为对自然进行整体性描述的宇宙论时间是没有穷尽的。 而时间的无限性不是由于相同时间的无限重复，而是由于时间所描述的变化的无 限性所导致的:“时间会穷尽吗？肯定不会，既然运动是永远存在的，那么，是 总有不同的时间呢，还是同一个时间多次出现呢?显然，运动应该是怎样，时间 也会是怎样；因为，如果同一运动在某时多次出现，时间也会是同一个，如果运 动不是这样，时间也不会这样。既然现在是时间的终点和起点，但不是同一时间， 而是过去时间的终点和未来时间的起点，那么，就像圆具有的凸和凹在某种意义 上处于同一之中一样，时间也如此，总是在起始和终结中。而且正因如此，它就 被认为总是不相同；因为现在不是同一个东西的起始和终结；不然的话，它就会 同时而且在同一方面是对方的双方了。时间也不会穷尽；因为它总是在起始中。 [《物理学》222 a30-222b7]”。由于亚里士多德的时间不仅是对于运动的描述， 而且也是对于变化的表征。从而，不同现在内的时间也就在质上不同的。因为 “就本性而言，一切变化都是脱离原有的状况。正是在时间中，万物才生成和消 灭着；因此，有些人就宣称时间为最智慧的；然而，毕达戈拉斯学派的帕朗 (Paron)则认为时间最愚钝，因为在时间中，一切都被遗忘了；他的说法较为真 实。那么显然，正如我们在前面所说过的，时间由于本性而更是消灭的原因，而 不是生成的原因(因为按其本性而言，变化就是脱离原有状况)，它只是由于偶性 才是生成和存在的原因。足以证明这一点的是：如若自身不在某种意义上被运动 和动作，就没有什么东西会生成，但是，即使事物完全不被运动，也会消灭。我 们惯常所说的事物被时间消灭，也主要是这个意思。但是，事物的消灭并非是时 间本身，而是偶然地在时间中发生的变化。[《物理学》222b17-26]”。 　　作为宇宙论特征的时间，亚里士多德认为它是无限的，但这种无限是质的无 限。这种无限的意义仅仅是指：宇宙没有某种时间的开端和终结[《物理学》 206a10]。因为在他看来，宇宙不是被创生的，而是永恒存在的。亚里士多德关 于“宇宙时间”的无限性观点，是与他的宇宙在空间上有限的观点是紧密地联系 在一起的。亚里士多德的宇宙是一个在空间上封闭的宇宙，“它‘包容一切”， 而且“在自身中具有一切” [《物理学》207a20]”。事实上，有限性的空间构 成了这个宇宙的形式因。 　　但亚里士多德的这个在空间上封闭的宇宙又是自足的。在他看来，这个唯一 的宇宙的自身之内永不停息的繁殖是由于时间在质上的无限性“营养”所提供的， 唯有这样的“营养”才能使宇宙之内的事物“总是处在生成和灭亡的过程中 [《物理学》206a33]”，“无限是质料意义上的原因，它的本质是短缺 [《物理 学》207b35]”。从而，无限性的时间构成了这个宇宙的质料因，因为无限性的 宇宙时间真如质料那样，“是那事物由之生成并继续存留于其中的东西[《物理 学》194b24]”。这样，无限的宇宙时间就构成了存在的本原：“从上面所述可 见，对无限的考察是与自然的研究有关的。他们都把它作为本原，这很有道理。 因为无限决不会是枉然存在着的，而除了作为本原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力属 于它。因为不论任何东西，要么自己是本原，要么就由本原生成，但不能有无限 的本原；因为倘若如此，它就会是无限的限界了。其次，作为本原，它就不会有 什么生成和毁灭可言。因为凡生成物都必然到达终结，一切毁灭也有完结之时。 正是由于如此(就像我们所说的)，无限才没有它的本原，而是反过来，它被认为 是其他东西的本原，并且包容一切、支配一切，犹如那些除了无限之外不承认诸 如心灵或友爱等其他原因的人们所断言的那样。而且，无限是神圣的东西，因为 它是不朽的又是不灭的，正像阿那克西曼德及其大多数自然哲学家所宣称的那样。 [《物理学》203b4-16]”。 　　这样，亚里士多德便认为，唯有有限的空间与无限的时间才组成一个在逻辑 上一致的完美宇宙。因为作为宇宙论的时间，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它是被这个宇 宙所包容的东西，因而它必然是无限的，因为“作为无限，不是包容，而是被包 容[《物理学》207a25]”，“因为无限作为质料，是被包容在内的，包容者就是 形式[《物理学》207a35-207b1]”。而如果宇宙的时间是有限的，那么，在亚里 士多德看来，不仅宇宙会是创生的，而且创生的宇宙也会永远各不相同[《物理 学》206b1]。 　　事实上，亚里士多德时间观的这一宇宙论方面意义已经离开了为亚里士多德 最为看重的经验性、分析性而走向了一种纯粹的形而上学时间。就这一层面而言， 亚里士多德的宇宙论时间在某种程度上是与柏拉图的理念论是一致的。但区分于 柏拉图的是，亚里士多德始终坚持，宇宙论时间的质的无限不被分析性时间的有 限性的量所分析：“作为无限，它也是不可知的；因为质料不具有形式[《物理 学》207a25-26]”。亚里士多德并不认为，宇宙论的时间是经验性、分析性时间 的基础，因为“以不可知的东西和无界定的东西去包容和界定什么，这是荒谬的， 不可能的[《物理学》207a31-32]”。而是恰恰相反，经验性的时间才是分析性 时间的基础：“宁可把无限置于部分的原理之中，而不要置于整体中[《物理学》 207a21-27]”；“无限在积量中，在运动中以及在时间中是不同的，但是，在后 的要依赖于在前的[《物理学》207b22-23]”。而分析性的时间又是宇宙论时间 的逻辑基础。 　　《研究》为了论证作者所认为的亚里士多德的时间无限性的观点，引述了亚 里士多德在《论天》第二卷开头的一段论述：“他在《论天》中进一步指出： ‘整个天（即宇宙）既不生成，也不可能消灭，而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是单 一的和永恒的，它的整个时期既无开端也无终结，在自身中包含着无限的时间’。 由此表明，他已认识到，由于宇宙是永恒的，因而时间也是永存的，无限的。” 首先需要指出的是，上述《研究》中对于亚里士多德在《论天》中的引文中括号 内的“即宇宙”是由《研究》的作者所加的，而在徐开来所译的原文中是没有这 三个字的。当然，如果亚里士多德的“整个天”的意义与“宇宙”的意义是同一 的话，这种注释就是恰当的了，而问题恰恰是在这里：亚里士多德的“整个天” 的意义与“宇宙”的意义是同一的吗？ 　　显然，要把这个问题高清楚，首先要了解亚里士多德的宇宙论。亚里士多德 的宇宙是一个为人的肉眼所能经验到的宇宙，因而，虽然亚里士多德的宇宙是一 个封闭的宇宙，但在亚里士多德的宇宙论中，空间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事件发生 于其中的一个中性的、同一的背景，而是具有属性的[3]。他将现代意义上的 “宇宙”分成月上区与月下区两个部分，月球以上是天界，而月球以下则是地界， 大地是球形的，位于宇宙的中心。月球既是空间上的中间者，也是本性上的分界 线。地界的特征是生与死和各种短暂的变化；而天界则是永不变化的循环区域 [4]。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天”有三种涵义：“在—种意义上，我们把整个宇宙 最外围的实体称为‘天’，或把整个宇宙最外围中的自然物体称为‘天’；因为 我们惯于用‘天’这个词来称呼最外层和最高的地方，我们相信，所有神圣的东 西在那里也有其位置。在第二种意义上，我们把‘天’一词用来指与整个宇宙最 外围连续着的物体，它包括月亮、太阳和某些星体；因为我们把这些物体说成是 ‘在天上’。此外还有一种意义，我们把‘天’用于指被最外围包容着的一切物 体；因为我们习惯于把整体或全体称为‘天’[《物理学》278b12-21]”。因而， 上述引文中的“整个天”是否就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第三种意义呢？作者对此表 示存疑。除非找到足够的证据，否则就不能下一个断然的结论。 　　可是，尽管我们不能对此下一个明确的结论，但可以明确的是，亚里士多德 在《物理学》中所表达的时间观是“地界”的时间观，而不是“天界”的时间观， 正是这一点，形成了柏拉图时间观与亚里士多德时间观的根本性区分。这一根本 性的区分，我们也可以在拉斐尔的《雅典学院》这幅画中明显地看出：柏拉图左 手拿着《蒂迈欧篇》，右手向上一指指天：一切均源于神灵的启示；而亚里士多 德则左手拿着《论理学》，右手手掌向下伸出：现实世界才是他的研究课题。这 两个对立的手势，表达了他们思想上的原则分歧：柏拉图的时间观的来源是天启， 而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的来源是经验。从而，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天体的永恒运 动不是时间观念的合法来源。因而《研究》所说“由于宇宙是永恒的，因而时间 也是永存的，无限的。”的表达方式并不是亚里士多德对于时间的恰当思维方式， 而是柏拉图对于时间的思维方式：“当创造主看到被他所创造的生物，亦即被创 造出来的永恒的神的影像，在运动着、在生活着的时候，他感到喜悦；他满怀喜 悦地决心使摹本格外要象原本；既然原本是永恒的，他就力图使宇宙也尽可能地 永恒。然而理念的存在是永恒的，但要把这种属性完美无缺地赋予一个生物却又 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就决心使永恒具有一种运动着的影像；当他给天上安排了秩 序以后，他便使这种影像既是永恒的但又依数目而运动，而永恒本身则始终为一。 这种影像我们就称为‘时间’[柏拉图 蒂迈欧篇 37C-E]”。而这样一种对于时 间的思维方式，正是亚里士多德所极力反对的。 　　亚里士多德经验性的、分析性的时间与质料因结合的结果是，宇宙时间是无 限的；而与动力因结合的结果是，宇宙时间必然具有一个开端，这个开端来自于 神的第一推动。而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在宇宙时间质料上的无限性与动力上的有 界性之中，并不存在内在的矛盾，并且正是它们的结合才构成了人对于这个世界 多样性的感觉与对之进行理性主义解释的可能性。当亚里士多德在一次又一次艰 难地论证神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推动的时候，其实他是在寻找人对于这个世界进行 可理解性的权力。这个推动宇宙的神不是来自上天，而是来自于大地。也就是说，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只有来自于大地的人的思想才具有对这个宇宙的理解的合法 权力，人是理解这个世界的出发点，并且也正是人创造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 而时间，正是人理解这个世界的一种思想方式。亚里士多德的时间是用来描述运 动的，而在亚里士多德看来，运动是变化的一种形式，对于天界的永恒运动，并 不存在与这类运动相对应的时间分析的理论。事实上，我们也可以看到，在整部 《论天》中，亚里士多德从未涉及与天体运动相关的时间分析。 　　因而，倘若一定要简单化地问，从整体而言，亚里士多德时间观中的时间是 有限的还是无限？我的回答是：它是有限的。这是因为，亚里士多德时间观首先 是“以感觉事物作为研究对象的[《物理学》204b1]”。作为亚里士多德时间观 中基础的时间的经验性是有限的：“实现意义上没有无限物体存在[《物理学》 206a8]。”而分析性也是以有限的时间作为其基础的。可见，我的结论正是与 《研究》相反的。 　　确实，宇宙时间在质上的无限性构成了这个世界多彩样态的底色。但在亚里 士多德看来，这种多彩的样态如果没有人的存在其中等于是不存在。并且，这种 无限的偶性也会使人失去对于自然的确定性的把握。一味强调无限，将会使人的 思维陷入迷魂阵中。这样的思维方式已经远离了古希腊的理性主义传统，而是中 国太极式的思维形式。在我国，柏拉图获得了许多读者的青睐，而亚里士多德却 一直被冷落，或许与此是有关的。 　　参考文献： 　　[1][德]黑格尔著 贺麟 王太庆译 哲学史讲演录，第二卷。商务印书馆， 1996，6，1版，269。 　　[2][德]康德著 邓晓芒译 扬祖陶校 纯粹理性批判 人民出版社2004，2，1 版，35。 　　[3][美]戴维?林德伯格著，王珺 刘晓峰 周文峰 王细荣 译。西方科学的起 源。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7，1版，61。 　　[4] [美]戴维?林德伯格著，王珺 刘晓峰 周文峰 王细荣 译。西方科学的 起源。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7，1版，57。 　　附录： 　　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念研究[物理31卷（2002年）2期117-121] 　　胡化凯 张道武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合肥230026） 　　2000-09-11收到初稿，200011-06修回 　　摘要 在物理认识史上，亚里士多德对时间和空间的基本属性作了前所未有 的系统研究，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比较完整的时间空间理论体系。亚里士多 德的时空学说对古代及近代物理学和哲学的发展都产生了重要而深远的影响。文 章系统探讨了亚里士多德关于时间的学说，从中归纳出一系列结论性的认识，由 此集中展示了他关于时间认识的基本成果，并简单讨论了这些成果对现代物理学 认识的启发意义。 　　关键词 亚里士多德，时间观念，研究 　　时空问题不仅是一个哲学问题，更是一个重要的科学问题。时空概念是构成 科学思想的基本要素之一，持什么样的时空观对于科学尤其是物理学的发展具有 重要的意义。因此，直至今天物理学仍然把时空问题作为最有魅力的基本问题之 一进行探索。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公元前322）的时间学说是物 理学史上第一个较完整的时间理论，其中含有重要的科学思想。目前，国内科学 史界对亚里士多德的时空观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本文试图根据亚里士多德的 《物理学》（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出版。本文凡引此书，只注页码，不 注书名，以下引文后面圆括号中的数字均为该书页码）对其时间观念进行初步讨 论［1］，提出一些看法，以求教于诸位专家。 　　1 亚里士多德之前希腊人对时间的认识 　　随着古希腊航海和农业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时间的重要性，开始了对时 间的讨论。希腊早期奥菲斯教的神话中有时间之神克罗诺斯（Chronus），她是 使宇宙从混沌变为有序的第一因素。奥菲斯教认为，宇宙产生之初是一片混沌， 因为有了时间才有了运动，有了运动才将原来混沌一片的东西区分开来。由此说 明，早期的希腊人把时间与宇宙的演化及其次序联系在一起，并对时间怀有神秘 感。 　　古希腊早期的自然哲学家对“时间”讨论得并不多。毕达哥拉斯 （Pythagoreischer）学派认为，“时间就是天球本身”（122），即把时间等同 于宇宙天体的运动。爱非斯的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认为：“……时间…… 在具有尺寸、限度和过程的秩序中运动。在这些过程中，太阳是时间的管理者和 监护者，因为是它规定、裁决、揭示并照明变化，而且，它还带来了产生万物的 季节”［2］。他并且说：“时间是一个玩骰子的儿童，儿童掌握着王权”［3］。 这表明，赫拉克利特认为，时间与事物的秩序和过程有关，太阳的运行、四季的 更替即是时间的表现；他并且认为，时间像玩骰子的儿童一样预示着未来，像王 权一样决定着一切。爱利亚学派的巴门尼德（Parmenides）认为，时间不属于本 原的存在，它只存在于感性世界这个假相中。［4］ 　　对时间作出比较深入讨论的是柏拉图（Plato）。他在《蒂迈欧》中以神话 和思辨的方式论述了宇宙的形成和时间、空间问题，认为现实的宇宙是神按照某 种原本创造出来的，是原本的摹本。柏拉图说：“他（宇宙创造者）决心让摹本 更像原本。原本是永恒的，他也尽可能使宇宙永恒。……因而，他决定造一个永 恒的运动性摹本。他使天空井然有序，模仿那永居统一的永恒，创造了永恒的摹 本。摹本要按照定数运动，这个摹本我们叫它时间。在天空形成之前，没有日、 夜、月、年，他在创造天空的同时，也同样创造了它们，它们都是时间的部分。” ［5］在柏拉图看来：一方面，时间是宇宙的创造者为使宇宙模仿其原型运动而 和宇宙一起创造出来的，它和宇宙同时产生，是宇宙永恒运动的尺度；宇宙万物 在时间中运动，从而显示出次序性；另一方面，“时间是无所不包的天球的运动” （122），是用天体的运动表现的，宇宙的创造者为了时间的产生而创造出太阳、 月亮以及五大行星， 　　用以规定和维持时间的数，因此时间以年、月、日计算。由于柏拉图的哲学 观——理念论认为只有理念世界的宇宙原型是永恒不变的“真正存在”，我们的 宇宙只是“宇宙创造者”按照宇宙原型制造的永远运动的摹本，是感性的“非存 在”。而时间就是摹本天球的运动，所以柏拉图认为时间是不可能客观存在的。 总之，在亚里士多德之前，希腊学者们对时间的认识还是比较初浅的。 　　2 亚里士多德对时间的研究 　　在前人认识的基础上，亚里士多德对时间问题进行了深入而系统的探讨，提 出了一系列有重要价值的结论，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2 .1时间的本质 　　时间是什么？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亚里士多德对时间本性的揭示是围 绕着其与运动的关系展开的。在亚氏之前，古希腊最流行的看法是把时间当作一 种运动和变化。亚里士多德则明确指出：“时间不是运动，而是使运动成为可以 计数的东西”；“时间是关于前后的运动的数”（125）。 他认为，一切变化和 一切运动事物皆存在于时间里，“运动之所谓‘存在于时间里’就意味着，时间 既计量运动本身，也计量运动的存在——因为它计量运动和计量运动的存在是同 时的”（129）。如果事物存在于时间里，它就由时间来计量，因此事物的运动 由时间计量。由此他得出结论：“时间是运动和运动存在的尺度”（129）。时 间计量运动，是运动的尺度。那么，运动有量的多少和过程的长短；时间计量运 动的什么，是运动量的多少还是运动过程的长短？对此亚里士多德并未作出明确 回答。但他说：“运动是有前和后的，而前和后作为可数的事物就是时间” （136）；“时间是关于前和后的运动的数，并且是连续的数（因为运动是连续 的）”（127）。事物运动的前和后是一个过程，是运动持续性的体现。这说明， 他认为时间计量的是运动的过程。时间作为表征事物运动的前和后的数，反映了 事物运动的持续性。他在《形而上学》中也强调指出：“时间或者同于运动，或 者是运动的一种规定”［6］。由此表明，亚里士多德已认识到：时间是事物运 动过程或运动持续性的量度，是人类对事物运动持续性的规定。这种认识已基本 揭示了时间的本质。 　　另外，亚氏进一步指出：“既然时间是运动的尺度，附带地它也应是静止的 尺度”（131）。他论证说：“因为一切静止都是在时间里的。在时间里的事物 并不像在运动中的事物那样必然在运动着，因为时间不是运动，而是运动的数； 而静止的事物也能存在在运动的数里”（131）。所谓“静止的事物也能存在在 运动的数里，”是说事物的静止也是一个持续过程，这个过程也是用时间计量的。 运动有前和后，是一个过程；静止也是一个过程；它们都需要时间来计量。所以 亚里士多德最后的结论是：“时间计量的是作为运动着的事物和作为静止着的事 物”（131）。广义地说，物质的存在形式无非两种：或者运动，或者静止。无 论是运动还是静止，都在经历一个过程，都是物质持续性的表现。因此，亚里士 多德说时间既是事物运动的尺度也是事物静止的尺度，实质上已得出了时间是物 质持续性的量度这一重要结论。 　　由上述可见，亚里士多德已经比较清楚地说出了今天人们仍然公认的时间的 本质：“时间既不是运动，又不能脱离运动”（124），是关于事物运动的前和 后的数，是事物运动过程的量度，反映了事物运动的持续性；时间既是事物运动 的尺度也是事物静止的尺度。可以认为，在物理学史上，亚里士多德第一个较正 确地给出了时间的定义。 　　2 .2时间的客观存在性 　　亚里士多德认为，时间就其本质而言，是事物运动持续性的反映，因此它依 赖于物质的运动而客观存在着。他说，人们可能会因为“时间的一部分已经存在 过，现在已不再存在，它的另一部分有待产生，现在尚未存在”（121），而认 为时间是不存在的。亚氏认为这种观点是错误的，时间每时每刻都存在着。对此， 他论证说，时间以“现在”的形式存在，“没有‘现在’也就没有时间” （126）；“‘现在’是时间的一个环节，连接着过去的时间和将来的时间；它 又是时间的一个限：将来时间的开始，过去时间的终结”（132）；“时间因 ‘现在’而得以连续，也因‘现在’而得以划分”（127）。“现在”把过去的 时间和未来的时间联在一起，因而时间是存在的。亚里士多德明确肯定了时间的 客观存在性。 　　现代学术界有些人对亚里士多德关于时间的客观存在性提出过异议，认为亚 氏的时间是摇摆于主客观之间的一种东西，依赖于人的意识。持这种观点的人所 依赖的根据是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一书中的一段话：“如果除了意识或意识 的理性外没有别的事物能实行计数的行动，那么，如果没有意识的话，也就不可 能有时间，而只有作为时间存在的基础的运动存在了（我们可以想像运动是能脱 离意识而存在的）”（136）。但亚氏原文在紧接这段话之后还有如下一句话： “但运动还是有前后的，而前和后作为可数的事物就是时间”（136）。那些人 引用亚氏原文时有意丢下了后面一句。事实上，亚里士多德的意思很清楚：人的 意识（心灵）是把握时间的工具，如果没有意识了，人也就不能感知到有时间流 逝了。但是，既然运动是客观存在的，运动还是有前后的，运动的前和后作为可 数的数就是时间。有运动就必然有时间，所以时间仍然客观存在着，它并不是人 主观意识的产物。 　　此外，亚里士多德认为，就宇宙内部的各具体物质系统而言，宇宙中存在着 统一的时间，它相对于具体的事物是独立的，与各具体事物是可以分离的。他写 道：“时间同等地出现于一切地方，和一切事物同在。其次，变化总是有快慢的， 而时间没有快慢”（123）。即他认为，宇宙中存在着一个统一的同等地出现在 一切地方、没有快慢、均匀流失的时间。他又说：“如果有些事物既能存在，又 能不存在，那么，必然有某个确定它们存在和不存在的最大量时间，我的意思是 说，有一个事物在此间能够存在的时间，也有一个事物在此间能够不存在的时 间。”［7］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就宇宙内部各物质系统而言，宇宙中有一个依 赖于宇宙物质整体的、外在的、绝对统一的时间，我们可以称之为“宇宙时间”。 它总是作为宇宙统一的时间坐标而存在着，其中的各个具体事物可以有生有灭， 在某一段时间存在和在另一段时间不存在。亚里士多德认为，这个时间比其中任 何具体事物的存在时间都长久，它是事物存在和运动的量度，一切事物都存在于 其中；无论是运动还是静止的事物，都处于一个无限的时间之中，被这个时间量 度着。亚里士多德还强调：“只要两个运动的数是相同的，在 　　任何地方，它们的时间就是同一的。也因此，尽管运动是不同的和分离的， 在任何地方，它们的时间是同一的”（136）。 即他认为，“宇宙时间”对于宇 宙中任何地方的任何物体都是同一的，宇宙中存在着普遍的、统一的时间。 　　从上面分析可知，亚氏认为：时间是客观存在的，它同等地出现于一切地方， 独立于其中的具体事物而存在，对于宇宙中的所有事物具有同一性。显然，这是 一种绝对时间观念，与牛顿的绝对时间概念相似。难怪英国现代著名物理学家蒂 芬?霍金认为：“亚里士多德和牛顿都相信绝对时间”。［8］ 　　2 .3时间的无限性 　　亚里士多德第一个明确指出了时间的无限性。他说：“时间是无限的” （77）。 他所说的时间无限性有两种含义：一是指时间在量上是无限的；二是 指时间是无限可分的。 　　关于时间在数量上的无限性，亚里士多德说：“只要运动永远存在，时间是 一定不会消失的”（133）；因为“时间和运动无论在潜能上还是在现实上都是 同在的”（136）。 他认为时间与运动同在，只要一者是永恒的，另一者也一定 是永恒的。亚里士多德说“时间被说成无限是因为运动是无限的”（89）。这是 因为：一方面，“运动是永恒的”（221）；另一方面，时间不能脱离运动，和 运动同在。亚氏主张：就本质而言，时间是物质运动持续性的反映，时间的存在 基础是运动，既然运动是永恒存在的，显然时间也是永恒存在的。所以他说， “正如运动总是在不停地继续着那样，时间也是不停地继续着的”（125）。对 于时间的无限性，他还论证说：时间是由“现在”体现的，“现在”既是过去时 间的终点又是将来时间的起点；在时间的长河中，不论是向后取多么早的一段过 去的时间还是向前取多么晚的一段将来的时间，它的边界总是对应那时的一个 “现在”；既然“现在”是以前时间的终点又是以后时间的起点，“那么必然在 它的两边都永远有时间存在”；因此，“时间这东西必然是永远存在的” （220）。尽管亚里士多德这种关于时间无限性的论证，只是从“时间”及“现 在”概念的定义出发作出的逻辑推论，未能从物质的永恒性论证时间的永恒性， 但这种论证仍然是有意义的。他在《论天》中进一步指出：“整个天（即宇宙） 既不生成，也不可能消灭，而是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是单一的和永恒的，它的 整个时期既无开端也无终结，在自身中包含着无限的时间”［9］由此表明，他 已认识到，由于宇宙是永恒的，因而时间也是永存的，无限的。 　　亚里士多德在强调时间的无限性的同时，也指出就任何一个具体事物而言， 其产生和灭亡的过程不可能是无限的，它们的存在时间又都是有限的。 　　关于时间的无限可分性，亚里士多德认为：“时间本身分起来也是无限的” （169）。 因为在他看来，一切连续的事物都具有无限性，而“一切连续的事物 被说成是‘无限的’都有两种含义：或分起来的无限性，或延伸上的无限” （169）。因此，时间作为连续的事物，它不仅具有“延伸上的无限”，即量上 的无限性，而且也具有无限可分性。 　　2 .4时间的单向均匀流逝 　　亚里士多德指出：“时间是关于前和后的运动的数”（127），“是被数的 数”（125），它因先后不同而永不相同。因此，时间具有指向未来的顺序性。 这就暗示着时间必然是单向流逝的。对此亚里士多德有许多比较明确的论述。他 说：“正如运动总是在不停地继续着那样，时间也是不停地继续着的”（125）； “时间……永远在开始和终结之中”（133）。既然时间永远处于过去的终结和 未来的开始之中，绝不会停止，因此它是一个单向的持续流逝过程。他并且认为， 时间由“现在”展示，而“作为不断继续着的‘现在’是不同的”（126）， “‘现在’（由于运动的事物是在运动中的，所以）是不断变换着的”（127）。 时间反映事物的运动和变化过程，变化意味着事物不断地脱离原来的状况，因而 时间必然因事物的运动变化而永不相同，即单向流逝。时间单向流逝的表现，就 是反映着事物演化过程的“现在”是不断变换着的，即前一个“现在”与后一个 “现在”是不同的。时间的单向流逝，也就是今天所说的时间是不可逆的。 　　亚里士多德还指出时间的流逝是均匀的。他说：“变化总是或快或慢，而时 间没有快慢”（123）。 对此他论证说，“因为事物变化的快慢是用时间确定的： 所谓快，就是时间短而变化大；所谓慢，就是时间长而变化小；而时间的快慢不 能用时间确定，也不能用运动已达到的量或变化已达到的质来确定”（123）。 也即没有什么方法能确定时间的快和慢，因而时间无快慢，是均匀地流逝着。正 因如此，“时间本身不能说‘快慢’，而是说‘多少’或‘长短’”（128）。 指出时间的单向均匀流逝性，这同样是亚里士多德对时间认识的一项贡献。 　　2 .5时间由运动计量 　　亚里士多德指出：“时间是通过运动体现的，运动完成了多少，总是被认为 也说明时间已过去了多少”（124）；“我们不仅用时间计量运动，也用运动计 量时间，因为它们是相互确定的”（128）。亚里士多德指出时间由运动计量， 是非常正确的。从逻辑上讲，时间应当用某一定的时间来计量，但从实质上讲， 人们只能用运动计量时间，因为离开了物质的运动即无时间可言。事实正如亚里 士多德所指出的那样：“时间计量运动是通过确定一个用以计量整个运动的运动 来实现的”（129）；即时间计量运动实质上是以运动计量运动。这种认识是相 当深刻的。 　　时间用物质的运动计量，而运动的种类很多，选择何种形式的运动计量时间？ 亚里士多德指出：“整齐划一的循环运动”最适于作为时间计量的单位（137）。 之所以作这种选择，他说是因为别的运动均可用整齐划一的循环运动计量。他在 《论天》中指出：人们可以选择天体的旋转运动作为量度一切运动的尺度，因为 “只有它是连续的、均衡的和永恒的”［10］选择连续的、均匀的循环运动作为 时间计量的单位，是符合科学道理的。事实证明，这种运动形式是最为合理的计 时方式，无论是古代以年、月、日计时，还是现代的小时、分和秒，都是采用连 续均匀的物质循环运动的结果。 　　此外，亚里士多德还讨论了时间对事物的运动变化有无影响，时刻和时段的 区别等等。 　　3 结语 　　由以上的分析可知，亚里士多德在《物理学》一书中对时间作了前所未有的 充分讨论，他的工作几乎在各个方面都极具创造性，所得到的认识代表了古希腊 的最高水平。可以说，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观是第一个较完备的时间理论，是人类 时空认识史上的第一个里程碑。他使人类对时间的研究由哲学走向科学，从直观、 猜测和神秘主义的阶段走向理性、逻辑和实证的阶段。 　　亚里士多德的时间学说，无论在科学史上，还是在哲学史上对后人都产生了 深远的影响。现代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曾说过：“亚里士多德的时间论著是第一 部流传至今的对时间这一现象的详细解释。它基本规定了后世所有的人对时间的 看法，……包括柏格森的看法。……康德对时间的看法……就是在亚里士多德制 定出来的结构中打转的。”［11］众所周知，牛顿建立了经典物理学的时空框架。 如果将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一书中的时空理论与亚里士多德《物理学》 一书中的时空理论加以分析比较即可发现，二者在许多方面基本上是一致的。亚 里士多德关于时间的一些思想认识，今天看来仍有一定的科学意义。譬如：（1） 他认为时间的本质是关于事物运动前和后的数，是运动的一种属性，依赖于物质 及其运动而客观存在，而不是独立实体。这对于我们今天关于时空本性的探索仍 有一定的启发性。相对论即证明了时空与物质运动的相互依赖性。（2）他认为 宇宙中存在绝对统一的时间。这种思想被牛顿所继承，后又被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所否定。现代宇宙学为了表示宇宙总体的进化，引入了宇宙时间概念! 宇宙时间 是一个优越的时间尺度，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是共同的，因而具有某种绝对的意义。 正是依据宇宙时间，我们测量和计算宇宙天体的各种年龄才有了客观意义。这种 宇宙时间不同于牛顿那种脱离物质世界的绝对时间，而类似于亚里士多德的“宇 宙时间”概念。（3）亚里士多德认为，宇宙中一般的时间是无限的，具体事物 的时间是有限的。现代科学也认为，时间是无限性与有限性的统一，对于无限的 客观物质世界，它是永远流逝的，是无限的；而对于具体的物质系统，它又是有 始有终，又是有限的。现代大爆炸宇宙学理论认为，宇宙有一个开始、时间有一 个起点。这种学说虽然有一定的理论基础和观察根据，但要充分论证时间起点的 合理性却会遇到难以克服的逻辑困难。如何看待这种理论？究竟时间有无起点， 宇宙有无开端？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同样可以从亚里士多德的时间无始无终思想中 获得启示。（4）亚里士多德明确认识到时间是单向流逝的，是不可逆转的。牛 顿和爱因斯坦的物理学理论都未反映时间的这一属性，热力学和统计物理对时间 的单向性有所揭示。现在随着耗散结构理论和协同学的建立及发展，科学界越来 越认识到时间的单向性在事物演化过程中的重要性! 这些都说明，亚里士多德的 时间观念在现代科学认识中仍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参考文献 　　［1］ 亚里士多德著.张竹明译.物理学.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2］ 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44. 　　［3］ 北京大学哲学系编译组.古希腊罗马哲学.北京:三联书店,1961.21. 　　［4］Slomen Bochner.Aristotle's Nothion of Place(topos) in Physics. ITHACA.26Ⅷ1962-2Ⅳ1962 Ⅰ.Cornell University.U.S.A,500 　　［5］ 苗力田主编.古希腊哲学.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382. 　　［6］ 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7卷.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 社,1991.275. 　　［7］ 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2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 社,1991.304. 　　［8］ 史蒂芬?霍金著.许明贤,吴忠超译. 时间简史.长沙:湖南科技出版 社,2000.27. 　　［9］ 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2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 社,1991.312. 　　［10］ 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2卷.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1991.322. 　　［11］ 海德格尔著. 陈嘉映,王庆来译.存在与时间. 北京:三联书 店,1987.33. (XYS20041104)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