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听薛涌讲那美国的故事   作者:大象   薛博士最近可忙了,在中国媒体上不断地评论美国大选,给中国人启蒙的同 时也往口袋里赚进不少稿费吧?而我没有稿费,所以也实在打不起精神评论那些 故事内容,不过冲着这个题目实在有点可爱,还是说两句,有兴趣的可接着续, 呵呵。   选举一结束,薛先生就有条有理地论证美国人的政治智商只能是听讲故事的 水准,因此布什赢了。可我就不明白,既然薛博士如此洞若神明,何以在前几天 还信心十足地看好克里?联想起几天前他在短短几行字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先是伊拉克战争如何错误打不赢,接着又说伊战本应轻而易举,结论都是美国总 统弱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想知道博士这天大的本领究竟是在国内打造的, 还是在美国那些学院知识精英那里修炼成精的?也许只有中西合璧才能成就如此 讲故事的天分吧?   我们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每天听着同样的故事。如今,薛博士学业有 成为国效力,给伟大祖国编故事队伍增添了新鲜血液。更难能可贵的是,薛博士 讲的故事具有的强烈的喜剧效果,连弱智也能为之喷饭,这是我们老一辈故事家 们望尘莫及的,殷切希望薛博士再接再厉,发愤创作,给我们郁闷乏味的生活增 添新的快乐,谢谢! 附: 大选预测:克里获胜 薛涌 原载“南方都市报”2004年11月2日 今年的大选,是历史上最难预测的。回想一下,2000年投票日前,布什在大多数民 调中领先戈尔二、三个百分点,结果戈尔赢了多数票。今年布什和克里双方的差距 连这两三个百分点都没有。比如“华盛顿邮报”的每日民调显示,布什和克里比分 交错,今天领先一、两个百分点的,明、后天就落后了。10月31日双方以48%比48%战 平。盖洛普民调也出现了历史上第一次投票前的平局。在任总统竞选连任,不是大 胜就是大败。今年则全无此迹象。更奇怪的是,最后几天,拿不定注意的选民比例 不降反升,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异动。没有人解释是为什么。笔者的估计大概是一 部分人开始对布什丧失信心。虽然大多数民调给布什微弱的领先优势,没有一家说 克里领先。但是,这些民调基本没有考虑的新登记的选民,也没有调查只用手机的 选民的倾向。今年预计一亿一千多万选民将投票。但有一千五百万的新选民。这些 新选民倾向于克里。在只用手机的年轻选民(估计占选民总数的3-4%左右)中,克里 也领先10到15个百分点。这些因素计入后,谁领先就更不知道了。 面对不可知的未来,人民充满焦虑。2000年出了百年不遇的计票战和最高法院的裁 决,今年更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出。所以,各种预测纷纷出笼。我们姑且看几种较有 代表性的。 有一种预测说这次布什的命运倒过来:赢了选民的多数票,输了选举团票。这种局 面很容易出现。克里在民调中略微落后,输掉总选票不是意外。但在几个摇摆州中, 他的局面也许好一些。比如在布什2000年赢的俄亥俄州,克里略微领先。如果双方 基本保持2000年时两党的阵地,克里拿下俄亥俄,却把威斯康星这个戈尔赢的州输 给布什,克里将赢得270个选举团票,布什268个。克里胜。其他的几种选举团票组 合方式,也能够产生类似的结果。 再一种预测则异常出奇:大选的结果,是选出布什总统和爱德华兹副总统。因为有 好几种可能使双方各得269张选举团票。根据宪法,在这样的僵局下,总统副总统由 议会任命。与大选同时举行的参众两院的部分选举,可能改变共和党把持两院的格 局。总统必须由众议任命,一州只有一票。50个州中大多数是共和党的天下,布什 估计能以28比22击败克里。副总统则要由参议员任命。如果到时候民主党以一个议 席的优势控制参议员,就会把爱德华兹任命为副总统。下面四年,就等着看总统、 副总统对骂吧。 最荒谬绝伦的预测,是布什和克里都当不成总统。明年1月20日,爱德华兹将宣誓同 时就任副总统和代理总统。这听起来荒唐,但按照宪法则完全有可能。如果布什克 里各得269张选举团票,众议院就会按州投票选择总统。本来布什应该轻松获胜。但 是,众议院中各州并不能简单以共和民主党来区分。比如威斯康星和明尼苏达,各 有几个议席,由共和民主两党均分。在这种情况下,众议员们可能不会根据本州总 统大选的多数票、而是根据自己选区内的多数票来投票选择总统。这样的结局,可 能破了布什的优势,大家在众议院各得25张票。 在这种僵局下,如果参议院任命爱德华兹为副总统,他根据宪法,就可以成为代理 总统,一直等到2006年中期选举、众议院权力平衡被打破、选出新总统为止。 这种理性的预测,结果似乎最荒唐。非理性的预测,则相对更合乎人之常情。美国 人是体育的动物,一场球赛的胜负,常常被视为“天意”。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罗 斯福时代以来,在投票日前,如果华盛顿的橄榄球队Redskins在最后的主场比赛中 获胜,在当政的政党的候选人就会连任。结果,Redskins在10月31日的主场比赛中, 被Green Bay Packers以28比14打得大败。Redskins的战绩因此成了对总统选举最准 备的预测。无怪克里听到消息大喜,马上对记者说:“以这场比赛定胜负是个伟大 的传统,应该遵守。”布什的发言人立即否认比赛结果和总统选举有任何关系。另 外,许多人包括(克里在内),都认为最近波士顿Red Sox棒球队刚刚赢得“世界系列”, 成为全美棒球的盟主,预示着克里将获胜。Red Sox上个世纪初屡屡赢得“世界系列”, 压倒大名鼎鼎的纽约扬基。但是,自1918年赢得“世界系列”后,就与“世界系列” 绝缘,人称有所谓“对Red Sox的诅咒”。去年底克里在民主党内的预选中几乎出局。 媒体挖苦说:克里要想当总统,除非Red Sox赢得“世界系列”不可。结果,不仅克 里赢了预选。大选前Red Sox在连输纽约扬基三场、再输一场就出局的情况下,奇迹 般地连赢两个队八场球,打破“对Red Sox的诅咒”,赢得“世界系列”。历史证明, 当来自Red Sox所在的“美国联盟”的队赢得“世界系列”时,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多 半获胜(注:“世界系列”要由“美国联盟”和“国家联盟”的冠军对决)。克里自 然把Red Sox的胜利看作是自己九死一生的竞选的象征。他半夜得到Red Sox胜利的 消息后,马上给其弟弟打电话:“我们赢了!”后来Red Sox两位老板和执行经理果 然都公开支持克里。 面对今年这种不可预测的前景,理性预测和非理性预测几乎没有区别,就看你信什 么了。当Red Sox赢了以后,同事开我的玩笑说:“大概都是因为你吧。你一来波士 顿工作,Red Sox就破了自己身上86年的咒语”。我则表示:“我们先不要作判断。 我预言克里将赢,因为我来到一个离他家不足5分钟的地方上班。如果这个预言兑现, 那么无论是Red Sox还是未来的美国总统,都应该来谢谢我。”几天前,我还到克里 家门口转了一圈,心里祈祷:但愿这是块风水宝地。 2004年10月31日 大选:一个美国故事 薛涌 原载“新京报”2004年11月5日 “我们的故事到哪里去了?我们必须保存我们的故事!”十多年前,当克林顿刚刚 当选、他的顾问们正在讨论政策取舍时,未来的第一夫人希拉里反复地提醒大家, 克林顿从一个人口仅二百万的小州起步,最终打败了结束冷战、赢得海外战争的老 布什,关键是因为他能够向老百姓讲一个完整动人的故事:一个生长在贫困小州的 穷孩子,了解老百姓的疾苦,要用手中的权力,帮助那些在生活中挣扎的人们。这 个故事打动了人。大家跟着故事的叙述走,并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变成了故事中的一 个角色,建立了和主人公的纽带。结果,名不见经传的克林顿入主白宫。希拉里想 强调的核心是:不管制定什么政策,你不能忘记你最初叙述的故事。因为就是这个 故事使你成为领袖。 总统大选,就是一个候选人向选民讲故事的过程。任何成功的总统,都能够把老百 姓带进自己的故事中。里根在意识形态上是克林顿的敌人。但他的故事同样动人: 让政府靠边站,让美国人民尽情地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享受属于自己的 自由。布什这次成功地连任,也在于他有一个清晰的故事:美国处于恐怖主义的威 胁之中,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我绝不坐在家里挨打,我要领导你们掀翻对方的老 窝、彻底消灭那些恐怖分子!克林顿曾评论说:“在这样充满危机的时代,我们宁 愿错误而强硬,但绝不能正确而软弱。”布什保持了一个简单、完整、有力的故事 情节,奠定了他的成功。 克里的失败,则在于他没有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选民不觉得能够进入他的故事之 中,也不知道他将把自己带到何处。虽然布什的政绩一团糟、大多数选民认为国家 走在错误的轨道上,虽然克里赢得了三场辩论,最后他还是无法从布什那里拿到江 山。 克里有许多机会。他的第一个机会,是民主党代表大会。他的故事,就是他作为一 个越战英雄的传记。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国家正处于危机之中,一个年轻时 出生入死的战士,再次勇敢地站出来保卫国家。但是,这个故事要讲下去,就要有 个背景。这个背景就是我们的总统,年轻时真该当兵打仗时却留在家里。当我们的 军队将拉登包围在阿富汗山区之时,却不敢攻击,把活儿交给了昨天还是我们的敌 人的临时盟友--阿富汗的军阀。结果拉登逃命,我们却开始打起不相干的伊拉克来。 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真在沙场上见过血的勇士,领导我们的反恐战争! 但是,克里没有这样作。他坚持正面选举,反对恶意中伤对手,希望大家有些君子 风度。但是,他似乎并不理解,不攻击布什,他根本就没有竞选的理由。他也低估 了布什和其老辣的顾问们的手腕。当克里公开呼吁布什尊重对手、停止负面选举, 并把民主党代表大会上一些攻击布什的言论删掉时,布什却向手下人交代:我不会 搞什么正面选举。我要把我的靴子踏在克里的脖子上! 布什惯用的手段,是利用神秘杀手暗算对方。当年在德州选州长时,就突然有人在 选民的车窗上放了许多两个男同性恋者疯狂接吻的色情照片,意在提醒保守的德州 选民:如果布什的民主党对手继续执政,这些货色就会泛滥成灾。这一色情照片摧 毁了对手,布什却说自己与此事无关。这次大选也是如出一辄。克里越战英雄的故 事,已经使一些老牌的保守派评论员惊慌失措,公开承认对这样的故事没有招儿数 对付。布什却不露声色。到了8月,号称独立于布什阵营的越战“快艇队老兵”突然 发起对克里的诽谤攻势,布什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克里刚刚开讲的故事被毁掉, 如何继续推演自己的反恐故事。 到了九月,克里接受克林顿的建议,基本放弃了越战的情节,开始强调自己的经济 计划,对选民讲如何防止美国的工作外流,如何给老百姓提供医疗保险。同时,摆 脱了在伊战问题上含糊不清的立场,猛烈攻击布什在伊战上的失误。这一策略连连 得手。进入十月,克里连赢三场辩论,势头压过布什。但是,在第三场辩论中,他 误中布什的圈套,谈起切尼女儿同性恋的问题。这正好给了布什炒作的机会。特别 是在俄亥俄州,选民在经济上倾向克里的政策,在文化上极端保守,布什正巴不得 把话题从经济转到同性恋的问题上来。结果,克里的故事又没有讲完,在第三场辩 论后,在民调中反而看跌。应该说,没有那次失误,这次俄亥俄很可能就会拿下来, 克里就会成为总统。 等到了投票前夜,克里的故事从越战、经济、医疗保险,到伊拉克,断断续续,没 有连惯的主题,没有完整的情节。这时拉登的录像却浮现出来,把人们的注意力再 次集中在反恐问题上,等于帮助布什把自己反恐的故事讲到高潮。结果,布什不仅 赢了选举,而且在老父1988年击败杜卡基斯之后,第一次赢得了过半数的选票,获 得了选民真正的授权。 布什的顾问,从90年代他竞选州长时就跟随左右,以后自始至终没有变化。相比之 下,克里从民主党预选开始,先后三次调整竞选班子。竞选的主题和战略也随之变 化。克里善于综合各种意见,有极强的综合分析能力,可以是个很好的总统。但是, 他却不会和选民沟通,不懂得如何讲述一个关于大家未来的故事。他最后的竞选口 号是“美国的新起点”。可惜,他的故事,从来就只是个开始。 在美国这样草根式的民主社会,最高权力,实际上就是创造一个国家的故事的能力。 2004年11月3日 (XYS2004110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