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聚焦怒江(上):怒江“游”思录·环保篇   《旅游时代》2005.07   策划:本刊专题部   主笔:断戈   关于怒江,人们听到了太多的声音。上苍不但赐予她自然之美,也赐予它丰 富的宝藏,令人无限向往。然而本该美丽富饶的怒江,自然生态却非常脆弱,百 姓生活还十分贫困,为此,多少年来,怒江人一直苦苦求索,盼望走上一条既能 够使怒江保持美丽,又能摆脱贫困的发展路子……   当“发展旅游”成为怒江的一种选择时,本刊特派记者亲赴怒江,分别从 “环保”、“经济”、“民生”三个角度聚焦怒江、解读怒江。我们希望带来一 种声音,有助于我们重新认识怒江的今天和它的未来。   水是怒江最调皮,也是最美丽的自然精灵。因为水,怒江的美才变得如此妙 趣横生,才显得那般活泼生动。   绝色怒江 被山水打动   对于怒江的第一印象,来自地图上那绝妙的地理线条和神奇的山脉走向。   在云南地图的西北方,东西150公里的范围内竟密集排列着高黎贡山、碧罗 雪山、云岭、哈巴雪山四条横断山脉,这在大多为东西走向山脉的中国,绝对是 一种地理奇观;而山脉之间,三条近乎垂直并列的大河,由北向南飘坠而下,三 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之间最窄处仅有72公里,这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 自然异景。于是,“三江并流”便顺理成章被骄傲地列入世界自然遗产,成为大 自然赐予我们最宝贵的财富。这三条气势磅礴的大江,又以怒江最为不驯。因其 受喜玛拉雅造山运动的影响,形成了山高、谷深、滩险的地理特征。怒江河水湍 急,一路喧哗,沿着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之间一道深长的缝壑,汹涌而来。而这 条天崩地裂的巨大缝壑,便是以艰险、绵长著称的怒江大峡谷(又称东方大峡 谷)。面对这样一条神奇的大江,面对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你无法阻止澎湃的 想象和热切的期望。   没去怒江之前,我们查阅了大量资料,也看了不少画册,优美的语言,唯美 的画面进一步丰富、甚至放大了对于怒江的美好想象。譬如说怒江的山,就我们 知道,海拔在4,000米以上的山峰就有40多座。无论高黎贡山、碧罗雪山,还是 担光力卡山、云岭山脉延伸老君段、雪邦山等,都是经天纬地,都是巍峨雄浑。   山势又各有不同,群峰竞相争秀,重峦千变,叠障万化,或如虎踞龙盘,或 如狮奔象走,极尽鬼斧神工;或如蛇形蜿蜒,或如仙姿俏立,呈显自然造化。从 某种意义讲,山是怒江的地质脊梁,因为山的朴实厚重又不失玲珑变化,因为山 的高大伟岸又不缺精致秀丽,怒江的美才显得那样雄浑神奇,那样大气绵长。   再如怒江的水,充沛得让人嫉妒。且不说独龙江、怒江、澜沧江三条大江热 闹奔腾,且不说188条分支河流恣意纵横,便是那山巅的碧潭、峰腰的飞瀑、沟 涧的流泉,就已太过丰富,太过生动了,身入其间让你恍然觉得这便是人间的天 堂。由于特殊地形、地段和气候关系,这里的水也各显其长,各尽其妙,或凝成 皑皑白雪,装点山岳峰巅;或变作湍湍急流,激荡险滩山涧;或形成飞流瀑布, 悬挂峭崖翠谷;或化作青湖温泉,点缀天地之间。毫不夸张地讲,水是怒江最调 皮,也是最美丽的自然精灵。因为水,怒江的美才变得如此妙趣横生,才显得那 般活泼生动。   当真正置身怒江山水之间,这里的风景绝没有让我们失望。一路走来,除了 惊喜还是惊喜,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天空是如此澄澈,呈干净而透明的蓝色,让 人不能不喜欢,那大块大块的云朵,并不是单纯的白色,而是有点牛奶的感觉, 所以颇有亲切的质感。在这样背景映衬下,水便多了一些情韵,山则多了几份圣 洁。人在丙中洛,这种感觉更显特别。丙中洛位于云南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的 东北部,地处三江并流的腹地,是中缅印和滇藏的结合部。它四面环山,东为响 朗腊卡和碧罗雪山,西为卡娃卡布峰和高黎贡山,南为贡当神山和日当坡,北为 石门雄关,形成了“雪山为城,江河为池”的奇特自然景观,与云南中甸、四川 稻城并称为中国的三个“香格里拉”。也许正是因为大自然的恩赐,这里一直被 人们称为“天人合一,人神共居”的人间净土。   怒江流经丙中洛乡日丹村附近时,由于王箐大悬岩绝壁的阻隔,江水流向从 由北向南改为由东向西,但流出300余米后,又被丹拉大山陡坡挡住了去路,只 好再次调头由西向东急转,因而在这里形成北-西-南“U”状的大湾,称为“怒 江第一湾”。也许真是神山有灵,闹腾不羁的怒江也只有在这里才显得温柔婉转。 雪山皑皑,碧水悠悠,好一个山高水长!弯道自然环抱的桃花岛,荠麦青青,彼 黍离离,好一派田园风光!天地有情,百姓有心,此地盛产风化层积岩,路边的 怒族老百姓便以层积岩青石片搭建屋顶。于是青山沃野里,如画梯田间,点缀着 黑石瓦覆顶,原木材构架的农舍,或三五结群,或单独立户,宛若被水雾晕开的 淡彩,且不忘点染一痕袅袅炊烟,由此构成了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田园好风光。   也许是因为风景太过绝美,各路的神仙也纷纷看中这块地方。除却土生土长 的原住神仙外,这里还有藏传佛教的圣地普化寺,也有基督教堂等各方神圣,也 都安然相处,融洽和谐。也许是因为这里太过圣洁,狭隘的宗派之争在这里永远 没有市场。藏传佛教、天主教、基督教以及原始宗教并存,信徒们各信各的教, 各拜各的主,互不干涉,我想这应该才是宗教的至高境界,也是丙中洛人民的最 大福音。   风景因为干净而变得美丽,信仰因为干净而变得伟大。世代生活在这块土地 的人们,无论傈僳族、怒族、独龙族,还是其他民族,他们的心灵都因为圣洁的 信仰和美丽的风景而净化。他们容易快乐,也乐于表达快乐。于是,他们喜欢唱 歌,喜欢跳舞,喜欢源自快乐和幸福的表达;他们喜欢感恩,喜欢赞美,喜欢接 纳一切产生快乐的美丽和伟大。   因为简单,所以爱得自然,活得坦然。火塘边,几口家酿米酒,一点熏肉腊 肠,几张石板耙耙,他们已经幸福得象上了天堂。记得那次去老乡家做客,大家 且唱且跳且笑,酒在杯中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在那样的气氛里,你只管放开一 切芥蒂,畅怀痛饮。音乐响起时,不用介意你踏的是有节奏的舞步,还是无节奏 的醉步,一切都在欢歌笑语声中和谐地融为一体,你只管随心而舞。快乐,就在 这混沌的热闹之中。   然而酒醒过后,我知道容易满足不等于知足,容易快乐也不等于就是幸福。 我相信我所看到的只是怒江的一面。从某种程度讲,我们并不了解他们真正的生 活,也不懂得他们的真实需求。一个游客眼里的怒江,只是矫情放大后的“虚假 天堂”,走马观花的感触,不可能还原一个真实的怒江。   强悍怒江 被现实触动   要看天堂景 先走地狱路   怒江交通问题的严峻,完全超出我们所能想象的极限。在21世纪的今天,偌 大一个自治州,一万四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竟然还没有一条国道穿越!还没 有一条完整的三级以上的公路!还没有公路网络!不可思议地惊叹之后,便是一种 茫然的,甚至还有点对不住的遗憾。记得考察之前,我们采访了民间环保组织 “绿色家园”的负责人汪永晨女士,她曾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说过一句话:“到怒 江看一看,会给你许多惊喜。”那么,这种糟糕的路况,不知算不算惊喜?   从州政府六库到福贡再到贡山,一路走来也就一条坑坑洼洼,实在算不上公 路的公路。公路一边是陡立的岩石,一边是湍急的河谷。路面特别狭窄,有些地 方连错车都错不开,而且公路上常常有滑坡、泥石流、塌方等接连不断的险情。 一路颠簸,一路担惊受怕,旅游的大半时间就消耗在这路途上。试想,心怀恐惧、 筋疲力尽的游客,还有多少心情来欣赏此地的风景?而在路途上看到当地百姓, 大多依赖的还是“人背马驮”的原始交通方式,便是在怒江州首府所在地六库镇, 也会时而见到一些马帮赶着马在街道上悠闲地走过。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糟糕 的交通状况,马仍然是这里居民主要的运载工具之一。惟一有点现代化气息的是 一些搭载游客的小三轮摩托车。   其次,是超乎想象的生态破坏。沿着怒江河谷,我们大概走了300公里的原 河段,几乎没发现想象中的茂密森林和参天大树。目光所及大部分是光秃秃裸露 的山体和一小块一小块挂在陡坡上似乎随时要滑下来的田地,偶尔也可以看到一 些灌木丛及稀疏的次生林,而看到更多的是滑坡、泥石流、崩塌造成的山体破坏 及道路阻塞。这一切,不但与想象有着极大的差距,便是与那些绝美的风景,也 有着极不协调的对比。于是,不禁对怒江依靠旅游脱贫致富的说法产生严重怀疑。 就这样的基础设施,就这样的经济实力,靠什么来发展旅游经济?交通问题得不 到彻底解决,发展旅游永远只可能成为一句无法兑现的空话。   天灾乎?人害乎?   去怒江考察,我们最主要目的便是拨开以往媒体建立在“想当然”基础上的 舆论迷雾,寻求事实真相,并期望挖掘出更多关于真实现状的背景和原因。对此, 我们亲自深入第一线,请教了不少专家,走访了不少农户,当然也包括许多基层 干部。毕竟,对于当地的环境状况和历史原因,他们最有发言权。   从某种程度讲,与其说怒江是原始生态,不如说怒江是原始非生态。原始的 不是自然环境,而是生活方式。事实上,怒江早已不是一条“处女江”。怒江- 萨尔温江流域两岸世代居住的千百万人,为了生存,都在直接开发利用着河谷地 区的土地、动植物和矿产等资源,其“原始生态”早已被改变。   怒江两岸,98%以上的土地面积是高山峡谷,且76%以上的坡度都超过了25度。 由于特殊的地理状况,怒江人民只好依河谷生存在两边的山上。由于坡度陡,所 以当地的种植有“壁耕”之称,老百姓形象地称之为“大字报田”。路途中我们 不时看到两岸的山坡上浓烟滚滚,烈火熊熊,那是当地农民在烧荒。在那样陡峭 的山地种地,自然无法利用牲畜或机械,所以只能采用“刀耕”,因为土地贫瘠, 又买不起化肥,所以老百姓只能用“火种”这种原始的方式给土地增肥。新华社 记者说:“看怒江人民种地就像看啄木鸟啄树”。许嘉璐副委员长说:“你们种 的不是粮食,你们种的是灾难!”这话里透出的是切切的人文关怀,也道出了怒 江人民诸多的无奈和难言的辛酸。另一方面,老百姓为了生活用柴,也在大量砍 伐木材,正如云南省发改委副主任马晓佳介绍说:“山上潮湿阴冷,农民家的火 塘一年365天是不灭的,再珍贵的树木被砍回家也和普通薪柴没有两样。烧荒时, 再珍稀的植物也和普通野草没有两样。他们得生存呀。”老百姓因为没有电,又 要烧火做饭,只有砍树,现在甚至连树根都刨出来当柴烧。因此,怒江的生态一 年比一年差。一旦发生泥石流,石头毫无阻挡,从山顶上滚下来,一直到江里面, 这样不但水土流失严重,而且造成的破坏也非常大。   云南省国土资源局提供的数据表明:怒江两岸居民一年就要砍掉50万立方的 木柴,怒江两岸海拔在1,500米以下的原始森林已经荡然无存,1,500-2,000 米之间的植被也破坏严重。怒江30多年中每年减少林地44平方公里,森林涵养水 源的功能急剧下降。根据1999年详查,全州水土流失面积达3,933平方公里,占 全州国土面积的26.75%。怒江流域的泸水、福贡、贡山三县调查统计地质灾害隐 患点达300多处,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生态功能不断降低。近年来,滑坡、泥石 流、山洪等自然灾害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据最新资料统计,2004年,怒江州共 发生地质灾害681起,其中以福贡县“4.16”和泸水县片马“7.18”两起特大地 质灾害最为严重,共造成22人死亡,9人失踪,35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2.7亿元。 这些惨痛的事实警示着我们,也使得我们不能不深深地反思:怒江到底怎么了?   怎么办?谁来办?   对于怒江生态破坏严重的形势,一些专家以“清淡”的名义想当然,瞎扯淡, 一些动机不纯的环保组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而是随意指手划脚,惹人生厌。 正如著名学者方舟子所言:“中国的确需要环保,但是环保不是这样的搞法。环 保应该在科学的指导下进行,做必要的论证和理性的辩论;‘环保人士’应该多 一点平常心,不要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高瞻远瞩、徇道的圣徒。否则,只能是让 一般人对‘环保’徒生反感,让人觉得是伪善。”   对于怒江生态问题的妥善解决,自然需要多方商讨,但更需要积极行动和科 学实践。怒江生态环保问题,决不是环保者几句煽情的大话或就能解决的。怎么 办的问题,首先牵扯到谁来办。对此,地方政府义不容辞。平心而论,怒江州政 府确实已经在环保生态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也颇有成效。比如说通过近年来的努 力,怒江整体森林覆盖率从1985年的44.1%恢复到74.1%左右;现在他们又在雄心 勃勃地搞一个“100万亩干果基地”的项目。他们计划用三年的时间在怒江两岸 的坡地上造100万亩的核桃、漆、花椒等大一点的树木,这样至少在泥石流爆发 时能够把石头挡住。另外,林副业的发展,也可以逐渐改变老百姓传统“刀耕火 种”的生产方式,从而减少植被破坏和水土流失。但这些都是权宜之计。那么,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怒江州环保局局长高翰星以为,若要解决根本问题,还是 应大力挖掘怒江充沛的水能资源,以电代柴,同时利用水电工程将山上的农民迁 走,这样可以慢慢恢复植被,这是改善已经失衡的生态、保护环境的最好方式。 如果不开发,生态恶化会延伸到山顶的原始森林,几十年后山上的林子恐怕也要 被砍得差不多了。   然而,早已立项的怒江大坝却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下来。其中有一条最重要 的理由,也是喊得最响的便是某些环保组织提出的“保护中国最后一条原生态河 流”。对于这样的口号,我一直不明白,也无法理解怒江怎么就是一条原生态的 河流?不知这些环保者来没来过怒江?也不知他们是否关注到怒江生态的恶化? 更不知道他们是否深入调查、思考过为什么会这样?我只知道他们一直慷慨激昂, 却不知为什么慷慨激昂。这使我不禁想起与风车作战的唐·吉珂德。不过,私下 以为,唐·吉珂德可能要比他们可爱,比他们简单,甚至比他们高尚。   富饶怒江 被贫穷震动   惊人的贫困   对于怒江贫困的了解,我们不妨先从了解一组数据开始。   怒江现有50万人口,42万农民有27万还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有一种形象的说 法:二分之一的人处于贫困,三分之一的人没有电,四分之一的人没有路,五分 之一的人失去了生存的条件,居住在经常发生泥石流滑坡的地方。也就是说,近 乎一半的人生活在不具备生存,更谈不上发展条件的环境中。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怒江边三县(泸水县、福贡县、贡山县)60%的土地面积 属于自然保护区,10%的面积属于大江大河,也就是说70%的面积不能随意耕作, 老百姓为了生存,才不得不在山两边上的陡坡耕作,而且只能选择“刀耕火种” 的“大字报田”式耕作。我们曾采访过一位干部,他年轻时在丙中洛当知青,就 种过这样的地。三十多年后回忆起来他依然难忘:“第一年烧一片林子,开出一 片地。种地时左手抓住草根防止滚下坡去,右手用小锄头在地上挖出一个个小眼, 点上玉米种子,让它自己去生长。等第二年再烧一片,再种。”对于这样的“田 园之乐”,我们无法做出太过浪漫的想象。而对于三十年后,老百姓依然依靠这 样的原始生产方式维持生计,更是不忍做太多的感想。在这样的陡坡垦植,不但 非常危险,每年都会发生人、畜坠落的惨剧,而且收入低下,只能广种薄收,方 可维持生计。据说在这样的坡地上种十亩地才能养活一口人。随着人口的过度增 长和生态的持续恶化,这样的落后生产方式不但使生态环境愈加恶劣,而且也导 致贫困的恶性循环。按照国家最新贫困线标准,全州农民人均纯收入低于882元 的贫困人口就有27.53万,而低于637元的未解决温饱人口也达13.38万之多。另 外,全州还有5.7万特困农户住在茅草房、杈杈房内。   怒江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保护和恢复生态的问题,而是拯救生态的问题。 怒江如果不发展,经济结构没有质的转变,十多年以后,怒江的生态只会越来越 恶化,当地居民也只会越来越贫穷。   贫困绝对不是文化   对于怒江当地的贫困问题,环保组织好象也不回避,正如某环保网的一次活 动报道说:“当地小学的孩子住校生,一个月只能吃两次肉。”那么,“保护原 生态,维持原貌”,是不是就期望孩子依然一个月吃两顿肉?或仅满足送他们一 顿肉吃?记得那次活动,他们是以助学支教的形式去的。我们绝不反对环保者的 爱心举措,也绝不怀疑他们的热心和诚意。但是,送几支铅笔,发几本旧书,就 能解决问题吗?看着照片上孩子们生硬地捧着文具,木然地和欢天喜地的志愿者 合影时,心里感觉一阵发酸。志愿者的爱心得到痛快地释放,合影留念,终可以 满意地离去,那么,孩子用完那几支铅笔后该怎么办?   对于怒江的贫困,在部分观光客和某些环保者看来,竟然是以猎奇的心态看 之待之,甚至煞有介事地上升到“保护文化多样性”的理论层面,并建议划分保 护区,保持这种原生态。记得与当地基层少数民族干部座谈,讨论起这个荒唐的 论调时,有个干部悲愤地说道;“我们不是动物!”这句话狠狠地撞击着我的心 灵,一刹那间我有想哭的冲动。是啊,同是炎黄子孙,同是一母同胞,凭什么怒 江人民就要住在杈杈房里等你来参观?要你来感叹?   到过怒江的,稍有胆量的,大多都试过乘坐溜索的体验。因为穷,连几座象 样的桥都修不起,怒江两岸的老百姓,日常来往的交通工具便就是那么一条颤悠 悠的钢索,凭几根粗麻绳,一个钢滑轮,滑来溜去。我也切身体验了溜索的惊险。 一块草编的垫子,简单地用四根粗麻绳串起,或者干脆用绳子把人一套,然后从 身体两边拢在胸前并套在一个配有滑轮的铁钩子上,一手握住麻绳,一手抓住钢 丝索。人坐好了,手轻轻松开钢索,滑轮便靠着向下的惯性,顺着钢丝索向对岸 滑去,速度越来越快,双手被震得奇麻,钩住滑轮的麻绳似乎马上就要脱手而出。 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滑轮尖利的摩擦声,汹涌的江水从身下流过,望之令人 晕眩惊悸。也许过一次你还感觉刺激好玩,可如果每天都这样,而且不论男女老 幼,不论负重多少,年年如此,天天如此,你又持何感想?当地畜牧业搞不起来, 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牲畜太大时,靠溜索是无法带回家或拉出去卖。因 此,他们只能养些小牛小猪。而有些村里孩子没有上学,也是因为上学要每天溜 索到对岸去,家里人怕出危险。对于这些不便,对于这样的难堪,难道你能说这 是因为怒江人民勇敢,或是交通方式有特点?   不,贫困绝对不是文化!落后绝不是文化!贫困和落后是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国 人心里一道深感可耻的伤疤。记得怒江州欧志明州长曾严肃地说过一句话:“饱 肚子人和饿肚子的思维是不一样的”,这恰是对于那些喝着洋咖啡,操着洋腔调 的极端环保主义者最有力回击。中国有中国的国情,怒江有怒江的州情,环保不 是消费,越昂贵越好,环保不是娱乐,越新锐越好。任何环保理念,都必须适合 我们,都必须在每个人的心里落地开花,并付诸实施才算有效。环保不是玩时髦 的字眼,不是让你口吐莲花,更不是让你借机抡大棒。   自然,关于怒江的问题,曾有太多的争辩,在此我们无心引起新的事端。无 论如何,怒江问题的解决,绝不是争吵一下就能解决的。我们只是期望,各方不 要太过各持一端,在彼此理解,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尽可能多些善意地沟通和积 极地交流。同时,我们更期望,不论是谁站在哪一个角度,都应该首先全面、客 观地了解一下怒江的现状,认真、通盘地考虑一下怒江人民的需求和感受。   不要忘了,我们是饱着肚子的,而他们,还在饿着肚子呢。   “饱肚子和饿肚子的思维是不一样的。”   ——欧志明(傈僳族) 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州长   “在怒江,要变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怒江人口少,资源那么多,又是后发 展的,关键的问题是允不允许怒江人民选择符合于自己发展的道路。”   ——解毅 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州委书记   论坛   环保怒江 谁在说   栏目主持人:司马南,社会学者,自称“不入流文人”、“自由说话人”。   为什么要找司马南做主持?   找司马南主持论坛,首先因为他是明白人、痛快人,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善 于驾驭复杂话题,语言生动而且幽默。他有营造谈话气氛的专长,循循善诱因势 利导,既让当事双方亮明观点找到分歧,又让专家和老百姓热热乎乎说到一块。 本论坛就是要由司马南吆喝着亮出招牌进而搭建一个善意沟通的平台,让大家自 由地、公开地、旗帜鲜明地亮观点、讲事实,打开天窗说“白”话。   政府如是说:   解毅 中共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州委书记   贫困是破坏生态的根源。怒江流域的生态环境是要靠当地人民来保护的,因 为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我们生存与发展的基础。但是贫穷保护不了生态,只有坚持 以人为本解决好贫困问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和谐社会应该 是一个良性运行、协调发展的社会。正确处理效率与公平关系,关心少数民族地 区的发展,应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内容。贫困是破坏生态的根源,怒江生态破 坏的矛盾是人地矛盾,怒江州25度以下的耕地人均不到2亩。我们只能生存在两 边的山上,老百姓为了吃饭,陡坡耕植,造成了生态的破坏,所以怒江已经根本 不是生态河、生态江了。再这样下去,怒江的生态一年比一年差,不出几年,怒 江峡谷就彻底完了。老百姓烧火做饭取暖,现在每年还要砍50万立方米的薪炭柴。 原来砍的树是比较粗,现在没有了,都挖树根了,所以现在一块石头从山顶滚下 来,一直滚到江里面,没有什么可阻拦的。如果再不让怒江发展起来,根本保护 不了,如果不让开发,会造成三个问题:生态会越来越恶化;人民会越来越贫穷; 边疆的稳定会越来越困难。   民间如是说:   杨宇明 西南林学院教授   如果在这个地区建坝,对森林生态系统确实没有严重影响。因为在河谷地区 已经是过度开发了。我们前后二十多次从高黎贡山最北端的贡山到最南端的铜壁 关省级自然保护区都跑过了,在海拔两千米以下确实已经没有完整的原始森林植 被。在南部铜壁关一带还保存着较为完整的热带森林植被,但大坝建设不会涉及。 那么,造成影响较大的主要可能是对水生生态系统及水生生物。我举两个例子, 一个是世界上最大的降河洄游性鳗鱼,叫云纹鳗鲡(这种鱼现在被列为国家二级 保护动物)。从1989年我们对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进行综合科学考察时就 开始关注和采集,但一直到1995年才终于在怒江的支流南滚河流域采到标本,前 后一共采到两条。从这种鱼的洄游距离上来看,大概超过了两千公里。如果建坝 可能会阻断它的洄游通道,所以建议修建大坝时应考虑到预留过鱼通道。另一个 例子是鱼类里的急流型鱼类如鰋鮡类,这类鱼腹部有吸盘,主要是贴在水底下的 岩石上活动。如果激流型鱼类的生境被改变为缓流或静水,这类鱼可能就要绝迹。 所以建议建坝时应预留些天然急流河段,给这类鱼以必要的生存空间。保护是为 了更好地可持续的发展,发展中更要注意保护,以发展来更有效地促进保护。   于晓刚 云南省大众流域管理研究及推广中心主任   怒江是“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的一个核心区,虽然我们用高层控制这个 方式来划分,把海拔2,200米以下划出自然遗产,可以开发。但是我觉得,既然 我们讲保护世界自然遗产,就不仅是保护它海拔2,200米之上的植被和生物。怒 江江河本身是一个重要的生态系统,我们不能割裂这个立体生态,更不能割裂自 然遗产的形成历史:怒江峡谷和生态是怎样形生的?既然是自然遗产,就包括其 中的自然河流如果用高层控制就可以划出,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完整的世界遗产。 我觉得世界遗产的完整性、真实性应该保留。当然,我并不是说怒江将来一个电 站都不建,只是目前的水坝建设活动必须考虑要有好的机制和规则保证世界遗产 不受损失。怒江如果能把这个电站建设成生态特别良好,社会特别和谐,老百姓 移民问题解决特别好的一个样板,做个榜样,以便让其他水电企业都能仿效,又 未尝不可?   专家如是说:   陆佑楣 中国工程院院士 三峡工程前总指挥   如果怒江十三个梯级全部开发出来,每年可产1,000亿度电,相当于每年烧 6,000万吨煤炭(火力发电)产生的能量,2004年中国煤炭产量19亿吨,其中发 电烧掉了11亿吨。如果怒江不开发出来,近6,000万吨煤炭将被烧掉。怒江中下 游梯级电站的开发,每年不但可以减少燃煤约6,000万吨,还可以减少二氧化碳 排放量1亿多吨,减少二氧化硫排放量120多万吨。中国的能源资源主要就是靠煤 炭,而煤炭污染是非常严重的,水电则是一个清洁的能源,可再生的能源。这个 能源不产生废气,也不产生废物,地球上的水循环是基本稳定的、平衡的。水电 从本质讲就是个太阳能,没有太阳就不存在水的循环,也不存在水电站。这个科 普知识大家应该理解,所以我相信怒江几代人通过二三十年,就能走上一个良性 循环。富裕的人民,清洁的水库,那多美啊,我们就要实现这样一个目标。   顾洪宾 教授级高工 水电水利规划设计总院规划处处长   我在水电部门工作,一直从事水电环保工作。我们国家大约80%的水电站, 可能都是由我们这个部门负责审查,在技术方面把关的。就大家关注的水库修建 会诱发地震问题,我想谈一谈。这确实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因为有很多东西我们 看不到。但是,对此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因为这关系到我们国家大坝安全问题。 我们怎么能把一个大坝建起来又让它受诱发地震影响而垮掉呢?我可以给大家提 供一些数据。水库诱发地震很少发生,有资料统计,它的概率是大约在0.7%-1% 之间。水库诱发地震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寻的,它一般都在水库蓄水的初期,以后 随水库水位相对稳定,应力调整后,逐渐趋于平静。我们在一些水库蓄水的时候, 要充分考虑在蓄水过程中对诱发地震进行监测,而且建立相应的地震检测台网。 我们建的每一个大型水库水电站,比如说湖南东江水库,就做了大量工作,在蓄 水前三年当中,诱发地震次数很多的,但震级很小,都是非常微弱的无感地震。   实际上,我们的工程设计是有阶段性的。现在是规划阶段,还要搞预可行研 究阶段和可行性研究阶段的工作,一步一步,每个阶段工作深度不同。到可研阶 段,我们要按照国家地震局的规定,做一个地震安全性评价专题报告,由国家地 震局负责专门进行鉴定,审查通过。对于怒江上这样的大工程,认为我们没有做 工作,提出许多这样的问题,我觉得很难受。反对者怎么能认为我们国家建大坝 就那么不负责任呢?所以我想一定要多多沟通。   学者如是说:   何祚庥 中科院院士   我是一个学者,不是水电专家,没做过水电工作,所以想从别的角度谈谈看 法。以前的印象就是建大坝是破坏生态环境的,怒江正好相反,开发怒江水电反 而有助于保护生态。这是因为一方面修水库淹没的都是海拔2,000米以下生态已 经遭到严重破坏的地方;另一方面通过生态移民和库区移民,该走的走了,人为 的破坏会得到有效地控制,在相对封闭的库区环境里,该保护的保护下来,生态 自然会得到恢复。对怒江生态的有效保护,我有两个建议:第一,不能为保护而 保护,应该有重点,有些是必须保护的,我们要重点保护,有些是费力不讨好没 必要保护的,就不需要保护。如果面面俱到的话,哪一项也保护不了,集中力量 保护重点方是切合实际的上策。第二,是必须坚持“开发与保护并重,在开发中 保护,在保护中开发”,要走以发展促保护的路子。因为要保护,首先要解决好 保护的投入问题。只有怒江的经济、社会发展了,人民富裕了,才能变消极保护 为积极保护。    方舟子 生物学博士   我拿的是生物学博士,所以我一向比较关注生态问题,写了许多文章呼吁保 护生态环境,保护生物多样性。有人说我反环保,其实我不是,我觉得自己才是 真正的环保人士。我不支持建一切大坝,也不反对建一切大坝。我认为建大坝就 应该慎重,特别是从我的专业角度来讲,建大坝会有环境问题,会对生态环境有 破坏作用,就应该非常慎重。慎重就必须以科学、理性为依据,而不是以胡说、 迷信为依据的。我相信也有一些好的理由来反对在怒江建坝,而我还没有掌握这 方面的材料。如果要我表态的话,我现在还做不到,而且我表不表态,不重要。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历来尊重专家的意见。我不像某些“环保人士”,从来 不把专家放在眼里,个个以“专家”自居。    司马南如是说:   感谢各位佳宾的精彩发言。   这些佳宾的讲话都相对理性,引人深思。但在网络或其他的媒体上,讨论的 情形与事实真相有着很大的偏差,对此,请允许我现在偏离一点主持人的立场讲 几句不吐不快的话。   一是关于民族文化多样性的问题。有人说,为保护民族文化多样性,所以在 这里不能建坝,建坝即导致文化多样性景观的破坏。独龙族、傈僳族、怒族百姓 在艰苦卓绝近乎“刀耕火种”的环境下生活,是为了给阁下提供景观吗?极端落 后的生产力导致了独特的民族文化是事实,但为了你喜欢的景观就不能改变生产 力要一直让老百姓苦下去吗?说这种话的人居高临下,带着“贵族的优雅”,阁 下觉得少数民族过着那样穷苦的日子很好看,为什么自己不过一过给我们看?这 是对怒江人民生存权的不尊重嘛。   更重要的是怒江流域人民并非从来如此,任何文化都有自己演化的过程,当 年怒江流域并没有大量的居民,他们大多是为躲避战乱移民到此。故此,世界上 从来就没有什么永久不变之民族文化多样性。   二是在网上妖魔化宣传,煽动网民贴帖子反对怒江建坝。他们把我们怒江的 基层干部描绘成贪官污吏,说这些干部只想从水电开发中得到好处,坐更好的车, 建更多的别墅。这话严重地不负责任,甚至是污蔑。科学是讲证据的,法律也要 以事实为据,你要拿出证据来!   三是对水利水电建设队伍的妖魔化宣传。说他们都是“人类未来命运的掠夺 者”,代表的是“资本强权”,只有他们代表弱势群体,代表正义良知,这都是 些恶毒的谎言,甚至不值一辩。   有些媒体不负责任,说怒江大坝根本就未做环境评价工作,他们水电勘察只 管水底下那点,别的地方都不管。这种不做调查,不讲道理的伪环保宣传是百害 而无一利的。事实是——怒江大坝的建设前期,水电规划设计总院已经花了500 多万元,聘请中科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一大批国内一流专家,做了包括泥 石流、沙、植物、鱼、景观等各方面详细的技术论证。下了这么大的气力,经过 这么多年的准备,有这么多的科学家介入其中工作!当然,我不是说环评工作该 画句号了。我完全同意环保人士的主张,还不够,还要继续,还要充分,还应该 做得更多。但我也想反问,那些和我有同样担心的环保朋友们,这天下的事可有 “标准”吗?怎样叫“充分”?“指标体系”在哪里?你说这些环评工作不可靠, 那如果这些部门、这些单位、这些工作都不可靠,那么“谁可靠”呢?怎么才叫 “可靠”呢?   四是有些NGO组织的“极端环保主义”实不可取。在媒体上夸夸其谈,把守 “天然正义”话语权。退一万步讲,你便是真有“优越感”,也应该依据实事求 是的原则,你讲的理论起码要有出处,你讲的事实必须依照事实的本来面目。难 道事实本身还不够吗?编造事实又怎么能让别人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理呢?   我善意理解这些人动机均是好的,愿意为怒江发展、中国能源发展战略和中 国崛起之大局做贡献,NGO组织也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没有道德审判权, NGO更不能凌驾于国家部门之上。   当然,我相信大NGO组织中的多数人都怀着激情,抱有很崇高的使命感,立 志谋求中国发展,谋求人民幸福,促进社会进步,主动地做了许多工作,很辛苦, 很努力,这是应该的,但并不能因此获得什么特权。   五是某些人动不动就打出国际组织的旗号炫耀不已,好像真理也统统国际化、 全球化了。我看到的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本质没什 么变化。NGO的年轻人天真地以为有什么国际组织支持,搞起环保来便“普遍真 理”在手,便可以藐视中国的规矩,孰不知今天的世界依然是靠利益连接起来的 世俗世界,洋人的屁股跟我们未必坐在一条板凳上,要知,“局部真理”并非不 是真理,十三万万之众及其子孙万代的利益均集中在这“局部”。故此,利益不 同,利益相左,甚至利益冲突的并非是政府与当地百姓,而是中国水利水电发展, 惹得某些洋大人不快了。仅此而已。   特别评论   我们需要保护什么   方舟子   1925年4月29日,鲁迅在《坟·灯下漫笔》这一名篇中,针对那些赞颂"中国 固有文明"的外国人,有这么一段精辟的分析:“外国人中,不知道而赞颂者, 是可恕的;占了高位,养尊处优,因此受了蛊惑,昧却灵性而赞叹者,也还可恕 的。可是还有两种,其一是以中国人为劣种,只配悉照原来模样,因而故意称赞 中国的旧物。其二是愿世间人各不相同以增自己旅行的兴趣,到中国看辫子,到 日本看木屐,到高丽看笠子,倘若服饰一样,便索然无味了,因而来反对亚洲的 欧化。这些都可憎恶。”   从前被称为“固有文明”的东西,现在则换了个时髦的说法,叫做“文化多 样性”,赞颂“中国固有文明”,也改叫保护“中国文化多样性”了。名号变了, 但是其心态,仍然不出鲁迅在整整80年前归纳出来的这四种。   比如近年来北京出现的众多“民间环保组织”,其主要精力并不是用于帮助 治理北京市令人难以忍受的环境污染、保护北京的生态环境或弘扬北京的文化传 统,却是高高在上地要去保护边陲地区的生态旅游环境和少数民族的文化多样性。   “环保人士”反对开发云南怒江水电的一大理由,是认为这将会改变原住民 的生活方式,破坏文化多样性。我最近有机会去怒江走马观花体验了一下那里的 生活方式。与怒江人民的热情好客、淳朴善良给我留下同样深刻印象的,是那里 的贫困。   当地政府安排我们慰问的贫苦人家,与我们无意中闯入的人家相比,竟还算 是殷实的了。后者的贫苦程度超过了30年前我在福建山区之所见,可谓家徒四壁 --不,连墙壁也没有,只是四面透风的木头而已,当地之所谓杈杈房、木楞房, 需要用火塘取暖。   “环保人士”称开发怒江实际上会让原住民变得更贫困,难怪同行的司马南 质问:“我不知道像这样全部家当用一根扁担就能挑走的生活,还能再贫困到哪 去?”一位著名的“环保人士”在讲座中放了一张怒江原住民小孩崭露好客笑颜 的照片后感叹说:“怒江人民虽然很穷,但是过得很幸福,他们愿意祖祖辈辈一 直这么过下去。”透过一张照片,她似乎就成了怒江人民的民意代表了。自己安 贫乐道是美德,希望别人安贫乐道却是缺德。那些口口声声说怒江原住民过惯了 幸福的贫困生活并且愿意一直这么过下去的“环保”老爷、小姐们,自己愿不愿 意去过过这种“原生态”的生活?从史料记载看,怒江各族人民也并不是天生就 喜欢过这种生活,而是由于各种原因,经历了多次大迁徙,被迫上山栖息。近年 来为了保护山林,当地政府一直在对山民进行搬迁,用一位官员的话说:“即使 怒江不开发水电,生态移民也不会停止。”   贫困不是文化。民族文化也不是静止不变的。既然我们早就告别了汉代的生 活方式,历经了多个朝代的演变,拆掉了裹脚布,脱下了长衫马褂,融入了现代 文明的洪流,又凭什么要求少数民族继续保留其“原生态”,作为博物馆的展品 供我们研究、欣赏呢?   保护文化多样性是从保护生物多样性引申而来的,其实大谬不然。和保护生 物多样性相对应的,应该是尊重文化多样性。文化的主体是有尊严有意识的人, 而不是动植物,外人对他人的文化应该尊重,却不应该自以为高人一等,要当他 人的保护人,只许自己变,却不准他人也变。 (XYS20050829)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