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任东来教授的臆想 　　by 南腔北调 　　自由是可贵的，但是用臆想来煽动根本不存在的自由，却是一种罪恶。偶然 读到署名任东来的一篇文章，其中有这样的一段话：“美国宪法《权利法案》 （宪法前十条修正案）的第二条明确规定了民众的持枪权。其潜台词是：承认武 装反抗政府的潜在合法性。在当时美国的制宪先贤看来，既然1776年反抗英国暴 政的革命因为殖民地人民有枪而成功，既然没有人能够保证新政府永远会遵守它 与民众的契约，那么，新生的共和国就必须保证民众拥有武装反抗暴政的基本权 利”。 　　查作者任东来，居然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中美文 化研究中心教授，历史系博士生导师，美国史专家。这样的一系列头衔，写出来 的文章，基本上应该象《新华字典》那样可靠。结尾之处，任东来教授话风一转 说，“看来，自由必须付出各种各样的代价。”看来，任东来教授的着眼点在于 自由；上面的这段宏论，只是为了烘托，自由之可贵；尤其是美国式的自由： （美国人）承认武装反抗政府的潜在合法性。用美国老百姓可以持枪，来说明这 个道理。 　　“美国宪法《权利法案》”这种说法，很容易让别人误解成美国宪法就是 《权利法案》；作为历史学教授，这里多少有点不严谨；不过问题不大，且按下 不表。先说任东来教授立此宏论的唯一依据，是说：“美国宪法《权利法案》 （宪法前十条修正案）的第二条明确规定了民众的持枪权。”恰恰是这句前提性 的话，是在糊弄不熟悉美国历史和宪法的中国老百姓。事实是，美国于1791年通 过的宪法第二修正案（即著名的《权利法案》）第二条中规定：“管理良好的民 兵是保障自由州的安全所必需的，因此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得侵犯。” 　　任东来先生虽然是美国史专家，学术方法，使用的是纯中国式的斩头去尾法 和断章取义法，即把前面半句断去，只留下后面半句；这样全中国人民都相信， 美国宪法明确规定，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得侵犯；没有查原文的人，自 然不知道，这句话还有上半句。正是这句话的上半句，为《权利法案》的第二条， 提出了两个前提：一、指的是美国民兵（Militia），二、持枪是为了保卫自由 州（a free State）。只有在这两个前提下，人民拥有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 关键字是民兵和自由州。 　　民兵在美国历史上，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当世界各地，向新大陆涌来无数 新移民时，既有开拓边疆的先驱，也有打家劫舍的不法之徒；为了生存和拓展， 几乎每个人都拿着枪，正如我们在西部片里看到的那样：用枪来狩猎和自卫，用 枪逼走原住的印第安人。1606年，北美第一个殖民地城市（詹姆斯特城）建立起 来后，当时的移民为了对付恶劣的自然环境、土著印地安人的威胁和其他移民部 落的竞争，在军事体制上效仿英格兰的民兵组织，创立了具有北美殖民地特色的 “壁炉旁边一支步枪”式的民兵制度。任何记得美国独立战争的人，都知道，是 美国民兵，在莱克星顿打响了第一枪；鼎鼎大名的华盛顿，本人也是一个民兵头 目。 　　1792年，也就是宪法第二修正案通过的第二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历史上首部 的《民兵法》，规定每个年龄在18岁到45岁的自由、健康的白种男性公民，必须 在其所在的州参加民兵组织，自备滑膛枪或来复枪以及刺刀、火药等武器装备， 参加训练和作战。这也就是说，全体美国男人，除了黑奴，都是民兵。凡是民兵， 都要自备滑膛枪和来福枪。这样，美国民众（民兵）普遍意义上的持枪的合法性， 正好起源于民兵制度和这部《民兵法》，而不是任东来教授信口开河的所谓“承 认武装反抗政府的潜在合法性。” 　　民兵持枪保卫自由州，合法性是毫无疑问的；但是相对于蓄奴州而言的自由 州，早已成为历史陈迹，民兵也最终改编成了国民警卫队，那么，为什么多数美 国人还是要维持《权利法案》之第二条，坚持保有步枪的权利呢？是不是任东来 教授接着所说的“必须保证民众拥有武装反抗暴政的基本权利”呢？ 答案有许 多种；但是最主要的一种，乃是美国人对于以个人主义为核心的所谓“美国精神” 的执着和怀念。美国著名的社会历史学家丹尼尔·鲍斯汀一语道破：“在全部美 国神话中，没有什么能像孤身一人闯荡西部那样的行为给人以强烈的印象了。这 种先驱精神就是个人主义的同义词。” 　　老布什在当总统的时候，保守而又坚定地道出了美国人持枪的理由：“每一 个自由的男人和女人都有权力拥有枪支，以保卫自己的家园。”自己用枪保卫自 己的家园，这就是美国精神。当然，持枪的理由很多，最著名的是全美步枪协会 的名言：“步枪不杀人，人才杀人”。但是所有这些理由和观点中，无论如何， 是找不到任东来教授的那种说法：所谓的保证民众拥有武装反抗暴政的基本权利。 一个最最简单的道理是：没有任何政府，会“保证”，哪怕是“默认”民众有武 装推翻自己政权的可能。由此可见，这种说法，完全是任东来教授的臆想和荒唐 之言。 　　还有一个证明任东来教授臆想的证据是，任东来教授虽然是美国史专家，既 没有了解过美国的民兵制度，也不知道，美国人虽然有几亿条枪，却全部限于民 用步枪。早在1968年，美国国会就通过了《枪支控制法令》，限制连发枪的交易， 民用枪支只能采用半自动单发或非自动射击方式。这也就是说，美国人手中的枪， 基本上局限于三八大盖的那种水平，而没有连发的自动步枪；如果照任东来教授 的逻辑，是为了保证有能力反抗暴力，那么老百姓家里，就应该不是单发步枪， 而是重机枪，甚至导弹了；否则何以同手持冲锋枪，卡宾枪，装备了坦克的政府 军队（万一是暴政）抗衡呢？ 　　任东来教授以博导的身份，闭着眼睛胡说：美国人承认武装反抗政府的潜在 合法性。除了无知以外，还有恶毒的煽动成分。美国的实际情况是，那种三八大 盖式的民用步枪，通常只是放在家中把玩的一件玩意；只有家园受到侵犯，才用 于自卫。这好比现在很多中国人家中都挂着一口龙泉宝剑一样，紧要关头，也可 用来杀小蟊贼；相比之下，美国人对枪械的管制，法律十分复杂。公共场所根本 不能携带枪支；警察只要看到有人在公共场所用枪做瞄准动作，马上会掏枪出来， 把做动作的人击毙。当然；枪支数量烦多，免不了有人用枪行凶；这就好比用家 中的龙泉宝剑行凶，性质相同；任东来教授是否可以说：中国人民因为家家有龙 泉宝剑，就意味着武装反抗政府的潜在合法性？美国人的传统武器是枪，中国人 的传统武器正好是剑！ 　　说任东来教授有恶毒的煽动成分，主要的原因，在于任教授生造了潜在合法 性这个荒唐的名词。任东来教授是历史学家，如果在历史学领域，以博导之尊， 生造一个学术词汇，也许说得过去；但是，法学当中，是没有潜在合法性这个名 词的；潜在合法性这种模糊的字眼，如果应用到法律当中，就会模糊合法性的界 限，从此将严肃的法律，弄得颠三倒四。话翻过来，任何非法的行为，都有潜在 的合法性。正如强奸，永远存在着两性相吸的潜在的合法性一样；另一种说法是， 屠夫手里有刀，屠夫杀人，就有了潜在的合法性？这种词汇之荒唐，无以复加。 　　关于美国史，我是完全的门外汉和野狐禅，从来也不曾有过研究；但是以门 外汉的知识，稍为浏览一下资料，却也发现，所谓博导，所谓的美国史专家，所 立之论，基本上是臆想和一派胡言。北欧批判学风下的历史学，说出任何一个主 要观点，必须有两个以上的可信的依据。南京大学的历史博导，居然可以如此信 口开河，用所谓的潜台词来解读历史，倒是很替所谓的南京大学－霍普金斯大学 中美文化研究中心担心：这样的教授，在美国霍普金斯大学，肯定会用不通的中 国历史去误导美国人；让美国人对龙泉宝剑，产生糊涂的联想；而在中国，却是 用不通的美国历史来蒙骗和煽动中国人；万一不幸是任东来博导之下的博士研究 生，岂非要死得很难看？ 　　附：枪的政治 自由的代价/任东来 　　克林顿回忆录的《我的生活》中文版最近面市。像所有回忆录一样，书中充 斥着对自己成就的表扬和自我表扬、对自己失误的辩解和反复辩解。其津津乐道 的一大项立法成就便是，他如何与国会里的共和党人斗智斗勇，不惜得罪能量极 大的以美国来福枪协会为主体的枪械业利益集团，迫使国会通过更严格地管制民 间枪械生产、流通和销售的《枪械管制法》（Gun Control Act）立法。该法的 第44章被称为《进攻性武器禁令》，禁止包括AK-47在内的19种半自动进攻性武 器的生产、销售、购买或进口。由于枪械集团的巨大压力，克林顿不得不做出妥 协：禁令以10年为限，届时如要延长，需经国会批准。经过这番妥协，该法案最 终在1994年9月获得通过。但克林顿及其民主党人议员也付出了沉重代价，在随 后的中期选举中，民主党失去了对国会的控制，至少有20个民主党议员是因为这 项法律而未能赢得连任。为此，十年以后，克林顿还在回忆录中对他们的“丢官” 表示深深的歉意。 　　转眼十年过去了。共和党重新控制了白宫和国会山，对民主党的这项政绩当 然不意为然。在该条款即将到期之际，一些民主党议员曾经提出过延长这样条款 的议案，但共和党控制的国会拒绝讨论，希望它在9月13日到期时自动失效。从 理论说，布什也可以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来延长这样禁令，就像当年克林顿说服自 己的议员赞同一样。问题是，布什根本无意这样做。尽管布什在2000年总统竞选 时表示，他不反对禁枪令，而且，如果在他当选后，“国会通过延期议案”，他 愿意立即签署。显然，这个表态十分被动，完全是为了争取支持枪械管制的选民， 因为这里的前提是要国会“先”通过延长决定。因此，他的竞选对手克里指责布 什言而无信，证据不足。枪械管制和妇女堕胎问题一样，成为外界很难理喻的美 国竞选政治的重大热门话题。政客往往两面讨好，争取左右逢源。就在指责布什 充当军火商的“玩偶”的同时，克里也不忘时时强调自己喜好打猎，并非绝对的 禁枪派，试图拉近与拥护枪支权利的选民的距离。 　　禁令的逾期引发美国众多支持枪械管制团体的强烈不满和尖锐批评。其中一 个游说团体在报纸上刊登了以“9·11恐怖分子苦等9·13（到期日）"为通栏标 题的整版广告，当中的一张图片描绘的是本·拉登手持AK－47冲锋枪和"基地"组 织训练手册，要求恐怖分子搞到进攻性枪械。从最新的一项民意调查来看，68％ 的美国人支持延长进攻性武器交易禁令。在治安一向不够好的洛杉矶，一位警察 表示，“这很讽刺，在美国，人们可能比伊拉克的抵抗分子拥有更多的武器”， 而“随着攻击性武器禁令的解除，我们的街道、家园、市民和警察都将面对更大 的危险”。 　　警察的担心和感慨虽然出自自己的切身利益，但也道出了美国枪械泛滥成灾 的实情。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大国是“全民皆兵”的话，那么，肯定是非美 国莫属。没有人能说清楚美国民间有多少各类枪支，最保守的估计也在几千万枝， 有人甚至认为在一亿枝以上。在谈到枪支管制的难度时，人们常常把问题归咎于 枪械业利益集团的无所不能，但实际上，主张管制的利益集团也非等闲之辈，否 则也不会有本文讨论的这个禁令和前面精彩的广告。问题的关键是前者有美国宪 法这个尚方宝剑撑腰，被称为《权利法案》（宪法前十条修正案）的第二条明确 规定了民众的持枪权。其潜台词常常为人们所忽略：承认武装反抗政府的潜在合 法性。在当时美国的制宪先贤看来，既然1776年反抗英国暴政的革命因为殖民地 人民有枪而成功，既然没有人能够保证新政府永远会遵守它与民众的契约，那么， 新生的共和国就必须保证民众拥有武装反抗暴政的基本权利。看来，自由必须付 出各种各样的代价，在美国，这个代价便是枪支的泛滥成灾。 (XYS2005053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