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登上黑木崖没什么不好的——评乐毅的《吁请方舟子先生不要登上黑木崖》   作者:晏湘涛   乐毅的文章《吁请方舟子先生不要登上黑木崖》及其本人并没有很大的影响 力,但是其人其文反映的观点比较容易混淆思维,容易被人接受。忙于激浊扬清 的斗士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就来做做这种较外围的工作,点评一下乐 毅的这篇文章。(其文见 http://news.sina.com.cn/pl/2007-06-22/104913288272.shtml)   一、“丰富的科学知识”谁能具有?   乐毅把表示相对性的形容词“丰富的”绝对化了,开篇就偷换了概念。如果 说拥有丰富的科学知识就是无所不知,那当然无人能谈科学精神。可是我们在谈 论科学精神的时候,总是话有所指,在所指的范围内,我们所表明的观点必须与 当前的科学原理和科学事实相符合(当然,随着科学的发展,这些科学原理和科 学事实会发生变化),如果我们所掌握的科学原理和科学事实没有与这个观点相 冲突,能足够的支撑这个观点,那就是具有了“丰富的”科学知识。   乐毅举的例子“胚胎有神经系统的反应,到底是在胚胎发育的第14天还是第 三周?”。如果要进行胚胎试验的伦理学方面的讨论,这个知识是必须具备的。 如果不具备这个知识,赶快去请教相关专家啊!请教之后就具备了,这不是很明 显的吗?如果不具备这个知识,显然就是不具备“丰富的科学知识”,自然无权 谈论关于胚胎试验的伦理学问题。   二、中科院的宣言错在哪里?   方舟子批评中科院《关于科学理念的宣言》中“避免把科学知识凌驾其他知 识之上”的观点。我也认为“避免把科学知识凌驾其他知识之上”这个观点很有 问题,说明写这个宣言的人没有水准。“科学知识”能够“凌驾在”其他知识之 上吗?根本不可能嘛。“凌驾”的意思是高高在上,别人都要服从他。   我们来将科学之外的知识分成两类,一类是站在科学对立面的,比如风水、 巫医、神迹、特异功能、宗教等等。这些东西,要不就是欲将科学打倒而后快, 要不就假借科学之名行骗(如科学算命之类的)。这些东西希望凌驾在科学知识 之上。科学坚决反对它们,不可能要它们来服从科学。如果要让科学凌驾于这些 东西凭借的特异现象之上,我看是求之不得的,何须“避免”?(其中的“宗 教”,因为社会影响太大,反对科学必将导致全盘崩溃,所以现在采取勉强接受 科学的做法。)   另一类知识不会直接站在科学的对立面,如政治、伦理、文学、哲学、情感、 体验等知识。科学知识会凌驾于政治之上吗?反倒是政治经常凌驾于科学之上, 比如李森科事件。科学知识会凌驾于伦理之上吗?反倒是伦理对科学研究划出了 众多的禁区,其中许多禁区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科学知识会凌驾于文学之上吗? 没见过用科学语言写的小说,倒是见过许多完全违背科学常识的谬误。科学知识 会凌驾于哲学之上吗?长久以来,科学就是哲学的婢女,不符合“哲学原理”的 许多科学进步被人忽略。至于情感、体验,信息科学、心理学、生理学的发展, 让我们的体验更真实(如虚拟现实),情感更丰富(如科学避孕让性爱更自由)。   总结一下。科学是时代在某个时间点上关于自然的最先进的认识(有些东西 在当时可能不被承认,但在以后会被认为是当时最先进的,这同时说明科学本身 可以纠错)。别的知识如果顽固的拒绝科学,只会自取灭亡。   三、现代科学为什么在“很晚近”才出现   乐毅认为因为现代科学是“很晚近”才出现的,据此来部分否认科学的价值。 现代公认的科学体系,一般认为是起源于伽利略的研究。然而现代科学的一个基 础——逻辑体系,在古希腊时代就比较成熟了。为什么相隔一千多年才出现科学 上的突破?是什么让人类在黑暗的中世纪苦苦摸索?正是因为一波又一波的反科 学浪潮。在西方最大的罪恶就是基督教。在中国,最大的罪恶是天人合一的迷信 思想和将几乎所有知识分子驱赶到官场的大一统政治势力。   与乐毅的判断相反,“很晚近”才出现的现代科学,基本上改变了“其他的 人类知识”的价值。科学一方面使得许多知识完全失去价值,例如现代农业科学 的发展使古代的农业知识完全无用,现代材料和制造技术使得青铜器工艺失传也 无所谓,传说中华陀的“麻沸散”虽然神乎其技,然而在现代麻醉术面前也是毫 无价值!另一方面,科学使得许多知识重现价值,例如现代天文学使古代丰富的 天文记录不再是一堆废纸,现代交通技术使深藏在崇山峻岭中的风光变成旅游资 源。乐毅说“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拥有了爱的知识。科学若想凌驾于其上, 除非我们都变成机器人。”更是混淆视听。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有多少爱的能 力、经历和成就?父母的爱,因为极高的婴儿夭折率而被摧残;子女对父母的爱, 一方面因为产后死亡率太高(所以童话故事中出现的后母极多),另一方面因为 平均寿命太短,“子欲养而亲不在”;情人之爱,如上文所述,其基础——性爱 ——都是不自由的。现代决策科学研究了慈善事业的心理基础,说明减税等一系 列制度安排有助于慈善捐款,开启了慈善事业的新时代。科学什么时候“凌驾” 在爱之上?除了成就爱,科学还做过别的吗?   四、科学家=皇帝?   一说起崇尚科学,就认为是排斥出科学之外的所有东西,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由此可见乐毅的理解能力的确有问题。他用“喊一个皇帝万岁与喊一个科学家万 岁,是不会有什么区别的”这种偷换概念的手法(把科学偷换成科学家),更是 居心不善。民主受益于科学,正与上文所说的爱受益于科学相类似。科学中蕴含 的逻辑、实证、求真、质疑的力量,与民主是一脉相承的。科学与民主是双生子, 科学发达的时代,民主实行的也较好。即使如苏联的例子,有科学史研究表明, 获得诺贝尔奖的大多数成果,是在斯大林大清洗之前做出来的。大清洗之后苏联 在科学上其实乏善可陈,倒是出了李森科事件、反对相对论、反对资产阶级科学 之类的丑闻,正好证明科学与专制的极端对立。   五、乐毅该不该反“伪科学”?   方舟子经常质疑那些反“反伪科学”人士的动机。这些人中间,一部分是心 怀鬼胎,暗中为伪科学张目;另一部分人的确是因为糊涂。比较常见的糊涂想法 就是“虽然我从没在街上抓过贼,但我依然有权批评警察刑讯逼供吧?”“抓” 贼属于行为范畴,“批评”刑讯逼供属于言论范畴,二者自然不想统属,如果不 想联系起来说事,完全可以分开来说。然而“反伪科学”与“提倡科学”本来就 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不可能你一方面“提倡科学”,另一方面又批评“反伪科 学”,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在“提倡科学”和“反对科学”这个问题上没有中间 地带。不像吃饭,不吃馒头可以吃包子,不吃包子可以吃玉米。进入一个议题, 如果关乎对科学的态度,你就不可能回避它。乐毅既然提到反伪科学的事情,就 应该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过从他的行文来看,的确不知道他有什么立场。表面上 看在讲科学,却又把科学与爱、民主之类的相对立,把科学等同于科学家,一知 半解,让人又气又笑。   六、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科学精神?   这个议题太大了,我当然也没有能力说清楚。只是针对乐毅这篇文章中对科 学和科学精神的误解提一点点看法。   科学是个开放的体系,它把这个时代关于自然的最先进、最经得起逻辑和事 实考验的理论结成一个系统。然而社会是有人参与的系统,要推动其进步,需要 科学与其他力量相结合。科学不是个东西,不具有所有权性质,不能说我有科学, 你没有科学。   科学精神是科学发展所包含的精神特质。首先是求真的精神。讨论一个问题, 首先要查清楚相关资料,辨析矛盾之处。讨论科学精神,不是大专辩论赛上,可 以随意挑选立场。一件事情,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与利害无关。第二个是开放 的精神。有些科学家可能会回避挑战,然而科学正是在挑战中进步的。任何耸人 听闻的命题,只要有理有据,就可以进入验证程序,至少可以存疑。   登上黑木崖的,不仅有“文成武德,一统江湖”的东方不败,也有冒死挑战 权威的令狐冲。方舟子为代表的诸人挑战法/轮/功掀起的邪教狂潮于前,廓清反 科学文化人释放的乌烟瘴气于后,正与令狐冲类似。大家都有这份武功和勇气, 黑木崖何愁不平?   谬误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附件:   乐毅:吁请方舟子先生不要登上黑木崖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22日10:49 国际在线   作者:乐毅   方舟子先生于6月13日的《中国青年报》上发表专栏文章《以“科学精神” 的名义》,显然,方舟子先生的不满主要是冲着我那两篇拙文《当反伪斗士变成 “替天行道”的李逵》和《科学不该让现代人变得态度傲慢》(分别原载于《中 国青年报》和《南方都市报》)而来的,对此,我觉得有必要做一点回应。   方舟子先生提出的问题其实并不难回答。方舟子先生认为,只有那些拥有丰 富科学知识的个人,才有权谈论科学精神,如果没有,就无权发言。这话看似有 理,但我要问:那个“丰富科学知识”的标准在哪里?又该由谁来定?是牛顿三 定律?是高等数学?还是“胚胎有神经系统的反应,到底是在胚胎发育的第14天 还是第三周?”这样极端专业化的问题呢?如果方舟子先生认为自己就有权界定 为第三项,那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按这个标准,非但是中国科学院非生物学 专业的院士都失去了发言权,连牛顿、爱因斯坦也该没资格谈论科学精神了。   方舟子先生还批评中科院发表的《关于科学理念的宣言》,说该文中所言 “避免把科学知识凌驾其他知识之上”,是丧失了崇尚科学的立场。方舟子先生 这种争老大的江湖思维方式,让我觉得莫明其妙。科学当然是应该得到崇尚的, 但为什么非要追求谁凌驾于谁之上呢?   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现代科学只是很晚近的东西。其它的人类知识并不会 因为现代科学的出现就丧失了价值。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拥有了爱的知识。 科学若想凌驾于其上,除非我们都变成机器人。几千年人类社会管理知识的发展, 让我们拥有了民主。科学若能凌驾于其上,那必然的逻辑结果就是,世界应当由 少数几个科学精英进行专制统治。但科学能解决掉人性的弱点么?连牛顿也有过 压制过其它科学家的纪录。喊一个皇帝万岁与喊一个科学家万岁,是不会有什么 区别的。还有,在几千年前就出现了的各种语言和阿拉伯数字,科学如果想凌驾 于其上,就太无厘头了。   方舟子先生指责我“有的人对伪科学、反科学很宽容,从不去批评,却对所 谓的‘反伪斗士’百般指责”。我印象中,这种对人进行道德攻击的论争手法, 一般总是在对说理不自信的一方嘴中出现。但这其实很好反驳,虽然我从没在街 上抓过贼,但我依然有权批评警察刑讯逼供吧?难道说一个人成了高贵的“反伪 斗士”,他就拥有了使用任何不当手段反伪科学的特权?   方舟子先生还指责我“没有能力来指正细节”,就虚谈科学精神。但相信任 何读过我那两篇拙文的人都可以证明,我写的那可都是非常具体的质疑。倒是方 舟子先生的文章,对我提出的质疑没有作出任何正面回应,却给我安上“低级趣 味”、乱发“诛心之论”、“是个热衷于八卦的李鬼”等一系列罪名。   不过,虽然方舟子先生的行文对我颇不友好,却并不会改变我心底对方舟子 先生的那份尊重。我知道,正是因为有方舟子先生的存在,才令中国科学界一些 蒙事的人感到害怕。方舟子先生进行学术打假也是得罪人的事,有很多难处。我 写《当》、《科》二文绝对是出于善意的批评。如果留意一下这两文的发表时间 你就会发现,它们都出现在相关事件热度已过后。写作这两篇文章我是犹豫了一 段时间,最终才下的笔。我承认,我对“反伪斗士”是比对待伪科学人士苛刻。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既然选择做“反伪斗士”,就等于对科学精神有了自动承诺。 如果反伪科学不基于科学精神行事,那无异于就是挥刀自宫。   所以,我在这里真诚地吁请方舟子先生,请多一点自省的精神。我非常尊敬 我的一位小学数学老师,我小时比较愣,曾经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出 她的一个错误。她却没有骂我,而是坦荡地承认了自己运算错误。事后,全班同 学都只是增加了对她胸襟的敬意,并没有人说她水平不行。   如果方舟子先生硬要坚持自己就是真理的化身,把所有善意的批评都当成恶 毒攻击。那么,就算方舟子先生还能象郭敬明那样,集合起一群粉丝登上黑木崖, 享受那“文成武德,仁义英明,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颂扬,却不免沦为了邪 派。 (XYS2007071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