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现代医学在中国:疾病各地不一样,何必一定要统编?   白衣咸饭   谈这个问题之前,先纠正昨天帖子中的几个拼写错误: ETH=Eidgenoessische Technische Hochschule 误写成EYH=Eidgenoessische Technik Hochschule; Gemeinde 几处都有误写,如写成Gemeide 或Gemeinede, 正确的写法只有前面一种。以前我不大看发表过的帖子,但今天看了一下,发现 了这几处错误,特此更正。   在49年前,我国大学的学术水平,尤其是一些优秀的大学,还有一些教会学 校,与国外的差别并不很大,有的学校和学科在国际上还处于领先地位。但院校 合并以及后来连续不断的“运动”,把这些好学校搞得跟一般院校一样,质量不 断下降,是不可争辩的事实。57年“阳谋”之后,多数学校连本教科书都编不出 来,以致卫生部不得不在全国范围内召集人马编写教材以应急需。这个问题一直 持续到文革后期,最后形成一种制度,统编教材占据了医学院的讲堂。尽管中国 地域宽广,各地的疾病流行规律极不一样,但在“统一”的威权之下,所有医学 生都不得不学习同样一套教材,也不得不跟着同样一个老师的教鞭转。   我上学时“有幸”使用过第一套/第二套统编医学教材,不过老师们已经发 现了很多问题。记得上解剖课的第一堂课就是改错:改正教科书上的错别字,错 误的句子甚至段落,这在好点的医学院校基本上都应如此。但在一些规模较小的 学校,一方面有些老师根本无法识别教科书中的错误,另一方面有的学校管理当 局根本就不准老师说教科书有错,生怕哪天卫生部要统考,学生们跟着吃亏。这 种事情是有先例的,文革后的早几届前辈们就这样:当时的卫生部为了考核各校 的教学质量,对部属高校医疗系毕业生进行统考,还排了名次。结果湖南医学院 屡考屡中,而卫生部的两个娇宝贝:北医和上医却总是位居榜中甚至榜末。搞得 大家面子上很难堪。后来两个宝贝干脆退出了“毕业统考”,卫生部很没有面子 不说,这个“毕业统考”也随之无疾而终。   在废统考的过程中,有两个因素也起了一定的作用:第一是统计学。有的两 校之间平均分数差别很小,经统计学一处理,成了无“差别”。所以有几次有的 学校并列第二名;第二是有个别题目出得不严谨,给人钻了空子,大家为标准答 案争得死去活来,最后不知道谁说以教科书为准,结果即使教科书错了,也得以 它为准。很多学校的老师就很不服气。后来老大老二宣布退出这个“统考”,这 茶也就凉了。这几年医科学生毕业工作一年之后要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没有 人出来排名,我看很好。否则,说不定也会安乐死。   只要是人做的事情就有出错的时候。这教科书统编之后,发到全国各地,错 误就不断的被发现。为此,出版教材的单位人民卫生出版社和教材编写委员会就 给各单位发函征求意见。有的人喜欢写信,有的人不喜欢,遇到我这种懒人,就 懒得给这些博导、硕导大人们写信。一是怕自己错了被人笑话,掉了自己底子; 二是怕被小人抓住把柄,搞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当然有我这种心理的人比较少, 否则教材怎么会每5年一版,而且每版都有点新花样?不是换几个名词,就是换 几个题目。这换来换去,一方面显示了教材主编和编委们的辛勤劳动,另一方面 也表示,你们大家也得不断进取,否则怎么跟得上时代的步伐?   但在这些教材中,有不少自己跟自己打架的地方。别的领域我不敢说,妇产 科学教材内自己打自己嘴巴的事情就不少,因为这是秃头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 比如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出版的统编教材5年制《妇产科学》第六版和7年制《妇产 科学》第一版之间,就有好几个地互相“打架”。如妊娠引起来的高血压疾病, 前者延续前5版,叫妊娠高血压综合症;而后者却出了一个新花样,叫妊娠期高 血压病。真是莫名其妙得很。同样是人民卫生出版社,这责任编辑怎么就不把把 关?有些5年制的同学很好奇,以为7年制的教材一定比5年制的好,所以把两本 书都买了。发现不一样后,再来问老师,为什么不一样,到底以哪个为准?有的 老师知道点洋文,也知道错在哪儿;但更多的老师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还有的老 师很幽默:反正你将来不搞妇产科,5年制按5年制的考试,7年制按7年制的考, 这标准答案我们也不一样!   当然两个编委,两种答案,体现的百家争鸣的精神,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医疗事故处理条例》颁布后,诊断和治愈的标准到底该是什么?参考书虽然 基本上由权威们编写,不仅详细而权威,但由于权威之间也有不同的见解,所以 参考书中的不一样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这不,前几天纪小龙教授就举出了两个 版本的病理学参考书对同一疾病诊断标准的不同。这标准一不同,诊断和治疗就 不一样。问题是新的《医疗事故处理条例》出来后,有些地方以卫生局编写的诊 疗常规为标准,但更多的地方竟然是以教科书为标准,把一个引人入门的教材抬 举到了皇上的地位,很多法官也觉得这统编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不仅读起来简明 扼要,而且叙述简单。哪里比得上大部头的参考书七讲八谈,搞得人晕头转向。   之所以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还有一个事实就是,我国地域也实在是太大了点, 有些疾病仅在某地流行,不会自己跑出去。克山病主要发生在北方,血吸虫病主 要在南方一些省市尤其是长江中下游一带流行,根本不会跑到北方去。福建、广 东等地的人吃盐很少,高血压发生率低,而云贵川湘等地人民嗜辣如 命。。。。。。等等,这类例子真是举不胜举。而我国的医学生在学习过程中, 统统要学习一样的东西,及至到了临床,都要适应一段时间。因此,我觉得没有 必要全国使用统编教材。在欧美德日,别说全国统一的教材,就是一个学校内部, 这个老师与那个老师之间,指定的教科书也不一样,所以学生们就得看不同的书 籍。这样的结果至少有这样几个好处:第一,作者们不敢随便胡写,至少不敢像 我这样在这里随心所欲地写。写起书来至少也得看几篇参考文献,就是抄也得抄 个好点的书,否则卖不出去。真是逼迫老师做学问。出版社没有了垄断,出了质 量差的书卖不出去就得赔本,所以也不敢随便出垃圾教材。竞争会提高教材的质 量,我想大家都可以理解。第二,丰富了学生的视野。由于老师指定的教科书不 止一本,大学生得买两本或两本以上,而每个老师的书都是有些差别的,所以看 一点不同的书,知识结构就有可能不一样;第三,只会背书的“书呆子”难以立 足,很可能还轮不到学习临床,在基础课学习过程中,就被淘汰掉了。医学是门 需要动手能力强的学科。很多医科学生在大学里考试分数很高,但到了临床动手 却不行,行内叫“没有悟性”。如果一个学生想做手术科室的医生,但又缺乏悟 性,那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试想,谁会把命交给一个只会夸夸其谈,不会做 手术的人进行手术呢?也许有人说,我做内科。其实,内科也有许多东西要操作, 如心导管、介入、内镜检查、胸腹腔穿刺、肝脏穿刺、骨髓穿刺涂片等等,多得 很,都是需要动手的行当。   统编教科书也败坏了学风。编写教材的人中,有些人很不努力,写起书来抄 来抄去。教科书虽然出版了好几版,但实质上并没有多大区别,大家都在抄,不 信的话可以把几本不同时期出版的教科书拿来对照看看。以医学教科书为例,重 复率几乎都在90%以上,甚至错误也错在同一个地方。看来很多写书的人并不怎 么努力。这也难怪,一个基本的东西,还能写成怎样?所以有次开会,一位上海 的产科教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希望能组织一次“批判教科书学术研讨会”。 他还举了好几个产科领域内教科书错在什么地方的例子。我估计想对教科书说 “不”的人很多,但真要开这样的会,是否参加都得有很大的勇气。   此外,教材如果不统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促进教师讲课之前必须看很多课 外书籍。现在可好,教材都一样,至少每5年一样,备一次课可以讲5年,真的是 很划算。至于这5年间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重要,也没有必要讲给同学们 听。10多年前笔者有次和一个内科医生聊天,不知道怎么说起了C型肝炎(丙肝) 致肝癌的问题。他当时已经做了好几年医生,只知道乙肝病毒致癌,却从来没有 听说过丙肝病毒致癌的问题,搞得我自己反而尴尬起来。当我告诉他之后,他很 不好意思地说,“我大学毕业之后就没有看过书,你知道,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课 本上是没有丙肝的”。 (XYS20080213)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