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freedns.us)(xys-reader.org)◇◇   双蒸饭——答寻正   作者:找错   我早就过了那种风风火火的年龄,知识的增长和阅历的加深让我逐渐趋于理 性。但也多了一些招骂的毛病,比如说:曾被鲁迅先生痛斥的靠“嗅觉”看文章 的这种习惯。从读寻正的系列文章的第一篇起,我就嗅到的一些不舒服的气味。 他举的一些中国医生遭遇的例子让我仿佛觉得回到了10几年前,而比较的标准却 使用今日诸如美日等发达国家的数据。这种对比效果是相当强烈的,看上去很美, 但我总是好奇,忍住一股股的怪味读下去,我要知道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读到第六篇,结论终于出笼了。即使是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我仍然万分震惊: “当医生因为收入低下而成为便宜资源时(记住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用空洞 的言词把医生捧上天都没有用),医生就难以维持其应有的尊严与医德医风。” “在他们不受到工作环境的尊重时,很难想象,他们会敬业地尊重他们的病人。” 你的理论依据大概是你在答复我的文章中所罗列的观点吧:“经济学(宏观)你 就得要用恶意来推测世人,但在(微观)实际管理一家医院,一个机构时,你就 得有善意的假定,否则你就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管理人员。”   在中国,做医生实在太倒霉了,法律上的举证倒置实际上是对医生下了有罪 推断,而寻正先生的文章又在道德层面上给全体医生来了一棒子-- --医生变成 无赖乃是必然,理论依据就是宏观经济学中的恶意推测,卫生部的官员在宏观管 理上要首先假定医生是恶人,至于医院院长认为他的部下都是好人,那是两码事。 另外即使是用比寻正先生公正得多的类比方法来比较,我敢说从中国几乎所有的 行业都可以得出收入低下的结论。所以说不单在中国做医生太倒霉了,做一个中 国人就很倒霉,至少在宏观上都有为盗倾向。但谁让咱投胎到人人都难以尊重别 人也难于获得别人尊重的发展中国家呢?咱们就难以活得尊严,咱们得认命。   按照这个逻辑思考下去就更可怕了:很难想象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岁月里中国 人会不当汉奸,很难想象居然有那么多人抛开的国外的优厚的待遇参加新中国的 建设,很难想象当今中西部那么多的贫困人口没有沦为罪犯……。很难想象吗? 我觉得挺好好解释的呀:我们是堂堂正正的人,我们多多少少有点理性有点操守, 我们不是那种有奶便是娘的骑墙派,更不是吃饱了就打滚饿了就撕咬的畜生。   即使是在相对发达的东部地区,医院将的保洁等服务外包出去的事情也是近 几年才逐渐普及的。寻正在国内行医的年代,绝大部分的医院都是需要工作人员 自己清扫工作场所的,国内相对贫困的中西部地区的医院至今仍是如此。因为医 院穷啊,发工资都困难,雇不起专职的保洁做这些事情。大伙就这么脏着?还是 都动动手收拾一下?当所有的人都需要做这个事情时,这就不涉及什么尊重不尊 重的了。但如果人人都做,独你一人捧着美国的金科玉律不做,你尊重别人了吗? 护士长要么是个老太太要么是个小丫头,她可以做保洁,把玻璃上的麻雀屎擦一 擦,把墙角里的老鼠粪扫一扫,让大家工作的地方干净点,让所有的人活得尊严 点。一个弱女子尚可如此,一个站着撒尿的大老爷们儿却溜掉了,不但溜掉了, 还得回来拿着这事儿说几句便宜话,还要革掉这位辛辛苦苦为你打扫办公室的护 士长,良心何在?“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陈凯歌语)。这个护士长在美国 肯定是要挨革的,但她工作在中国啊,在这里执行的是中国的规则,而且中国人 比较厚道,不革她也不会革你。环境太差了,有的人选择离开,可以理解。但多 数人还得留下,收拾收拾继续生活。离开的人有他的理由:环境太脏受不了,收 入太低诱人犯罪,所以要奔到一个干净富足的地方去。过了些年月,离开的地方 变得干净了,也稍微富裕一些了。更让人惊奇的是当初的同事居然还在行医,没 有因为医患纠纷被七旬老翁砍死,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几天前,一个女子也许看了什么小说吧,忽然让我帮她解释一下什么叫双蒸 饭。这个问题让我唏嘘感慨了一下,很巧,前些日子看气溶胶技术文档的时候我 也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它。双蒸饭是个伟大的发明:把米饭蒸熟了,然后再蒸一次, 米就会发得出奇的大。在那个饥肠辘辘的年代,一日两顿稀一顿干,那顿干饭就 是这种双蒸饭。这东西骗得了眼睛却骗不了肚子,和喝稀饭效果一样,吃完了撒 两泡尿就又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这个极具象征意义的魔鬼是那个时代的梦魇,却 也点燃了许多人活下去的希望----我们还能吃顿干饭。“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那个女子如是说。我无言以对。   关于2% 和22%的对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寻正理解为22%的人只得到 了2%的资源,这是中国人的耻辱。光荣和耻辱我并不关心,但我们得面对这2%和 22% 的事实。国家穷困,只给了这让寻正蒙羞的区区2%,怎么办?是从这块不大 的蛋糕上多扣下一块给医生造就一个高收入的阶层,还是让那22%人普遍都受点 实惠?还好,我们的民族不糊涂,我们选择了后者,这要感谢医护人员,是他们 的努力让这2%惠及了22%,他们理应享受荣誉。“多”“快”“好”“省”地建 设社会主义的说法实际上很混账,这四个好处能占两个就相当不错了,全占了, 那还有天理吗?从卫生工作角度来讲,我们确实创造了奇迹,占了“多”“快” “省” 这三点,“好”肯定是谈不上了,但也不能说坏,至少是不赖。如果医 疗行业的从业人员是道德堕落或者行将堕落的一群,能做到吗?如果你非要搬出 发达国家的数据来评价我们的卫生工作,说我们的水平很差,我也没办法。我们 不因和原始社会比而自豪,也不因和美国比而自卑,我们得实事求是,老老实实 去拿这2%努力去做更多的事情。例如:建国初期,卫生部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妇 幼保健上去,起到了极好的效果,产妇和新生儿死亡率迅速降低,同时提升了中 国人的预期寿命。方法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堪,有的地区甚至穷得连生产的缛 布都没有,接生婆子被传授要把剪子煮一下,把当作缛布的黄土炒一炒----低价, 有效。现在妇女生产所享受到的服务比那时候要强多了,基本上都是在医院里面 生产。但到了和睦家医院(那里差不多等同于美国的水平)一看,我们还有巨大 的差距,还得努力。 2%确实不高,但以我的历史知识来看,中国人从未享受过 如此好的卫生保健服务。如何把2%提高到3%甚至30%,这个问题的解决恐怕要从 两方面来下手,一是国家总体经济水平的飞跃,这需要每个人的努力,二是国家 加大对医疗行业的投入的份额,这得看卫生部官员如何去游说人大。寻正的意图 显然是后者,你罗列了医生悲惨的境遇,但你不能把医生的道德也押上,这不是 属于你的赌博筹码,而且也很危险。   如果我是卫生部长,我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攥着2 把米准备做这盆双蒸饭。 有个人跑来了,跟我说:不要做了,做出来的玩意没营养,不足以果腹……。我 不吭声;他说:你在弄虚作假……。我解释说:无奈之举,毕竟还有米吗。他又 拿出一个本本对我说:你看看人家美国,人家吃的是汉堡,为什么中国人不吃汉 堡,汉堡有营养又好吃……。我只好抬起脚,瞄准了他的角平分线部位狠狠地踹 过去。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政府官员并不糊涂,他们不是只说风凉话的酸儒。和 寻正相反,我不认为“谈清楚中国医疗体系中的障碍不是一件难事”,中国太辽 阔了,人口太多了,地区差异太大了,问题谈起来难,解决起来更难,解决问题 不仅仅需要智慧,很多时候更需要时间。有人喜欢把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写得很 严重,然后给政府支招。那些招数其实都不具有可操性,非常可笑。比如说:如 何提高医务工作者的地位保证他们的尊严?岂是简单的发钱所能解决得了的。在 大多数人刚刚过上温饱生活正琢磨着奔小康的情况下,大幅度提高医务工作者的 收入是相当危险的,十有八九会让医患纠纷更加激化。比较好的做法是让医护人 员在收入上受一点委屈,获得社会公众的同情和认可,然后再缓慢提高他们的绝 对收入和相对收入。   关于医生和其他人员的比例,寻正说我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你肯定 错了。我到过亚洲第一大医院中日友好医院,也到过乡村里面赤脚医生的家庭诊 室,林林总总总得有上百家吧,我对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还是有发言权的。我见 到的情况是:只要是有病床可以住院的医院,1: 1.83的比例就不可能维持下去。 我所认识的医疗工作者几乎没有坏人。当然了,抱怨的比较多,但真正干坏事的 极少。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是:女人通常没有抱怨,心平气和。男人,特别 是外科医生就像老娘们一样,没完没了的嘟囔,而且各个医院都是如此,非常令 人厌恶,简直莫名其妙。“正常的综合性医院”我来解释一下,所谓正常,要满 足最基本的条件是:建筑上没有危房,员工里没有流氓(人和人之间要有起码的 合作精神,不能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医院的盈利足够发放员工的工资,能够 运转下去;综合性医院所达到的标准是:内外妇儿等临床科室,X光、超声、检 验等医技科室建制齐全,能完成常见病多发病的诊疗工作。这也是大多数县级人 民医院所要达到的标准。(我将另作文章“构建”一座150张床位的普通的县级 医院,把里面的人员分配情况罗列一下,让大家看看医院里面的人员到底是怎样 分配的。也会让大家看到1:1.83是不可能的。)让我奇怪的是寻正说这个数据是 卫生部的数据,口气明显不屑,那你为何拿这个数据支持你的关于中国医护人员 比例偏低的论点呢?   果不出我的猜测,寻正先生是真正的科班出身:开过刀,骂过娘,拿过文凭 留过洋,准备从事医疗卫生管理方面的工作,万一回国工作,兴许还能谋个一官 半职,现在撰文想为中国卫生事业的走向指条明路。但我得非常失望地告诉你: 你的报告摆到发改委主任的桌面上的可能性极小,我们的卫生工作战略是几年前 就已经制定好了,你的这些东西不会对它产生根本的影。如果你想通过挑动医生 的反抗情绪来获得效果的话,恐怕也难于实现。我所认识的众多的医生都很忙, 他们没时间看新语丝,二来他们都比较老实,虽然嘟嘟囔囔,但一听到收入低就 跳起来不干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非业内人员听到医生收入低就来声援医生的可 能性更小。冒着生命危险抗非典都去了,收入低点儿、闹点儿医患纠纷就根本不 算个事儿。   关于你让我不要在看电视的时候看你的文章,这实在是很没有道理。就是方 舟子这种生猛的家伙也没有提出过这种要求啊。首先,多年来本人所在之处没有 电视也看不到电视,再者我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除了法西斯,谁也不能干涉我 在看文章的时候还再干什么。实际情况是:我是在蹲马桶的时候拜读了你的大作, 然后就把它扔到粪池里面了。   我的专业训练背景确实难于启齿,因为我不是业内人士,说出来容易引起类 似“你不懂中医就不能批评中医”之类的争论。本不想说,但看到这句“只是想 告诉你随意贬损人会有什么效果”,我觉得我还是说出来好。你贬损一个职业群 体都不怕而我批判你一个人的观点又怕什么呢?我的专业背景是----冶金。 (XYS20070904)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freedns.us)(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