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中国医疗问题的经济解释（二） 　　正和 2008/3/27 　　前一篇文章用经济学视角鸟瞰了行政垄断和价格管制导致医疗服务供不应求 时医疗产业链各环节的必然行为，言犹未尽，本篇继续补充。 　　前篇提到，由于医疗服务供不应求，医院、医生、患者都必须在管制价格之 外寻求价格机制的恢复，方式有倒号、手术红包、虚高药价、大处方等。 　　网上一搜，发现“倒号”“红包”早已是行业的低级形态，现在已经有了可 登堂入室的“医疗经纪人”，进入机构化、“规范化”阶段了。南京某医疗经纪 公司老总（一位前医院院长）说：“患者需要，医院认可，出现协助就医的医疗 经纪人是理所当然的”。可见，市场创造性地消解反市场政策、极小化交易费用 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小岗村民冒着杀头风险签下包产到户的歃血契约就是明证。 　　再说“大处方”，前一篇文章指出“大处方”是因为“小处方”不能胜任委 托定价职能而产生的，没有对它的深远影响做进一步探讨。从用药的角度看，由 于西药对病症、用法、用量有严格要求，所以大处方在西药上多是通过“弃贱选 贵”来实现（当然不排除一些有意无意的庸医乱开抗生素之类的西药），但有一 样中国特色的东西——那就是生理活性较低治不了病但通常也吃不死人通过新药 审批也特别容易且为广大患者迷信的中成药——特别胜任大处方的委托定价职能。 为什么中成药有那么大的市场，竟然中医院用西医院也用？原来医疗服务的行政 垄断和价格管制的有形之手大强力推动，这是经济学提供的一个始料未及的结论。 　　“大处方”不仅包括过度用药，还包括过度检查。政策越是猛挤药价虚高的 水分，过度检查就会越盛行。政府对那些突破价格管制的行为打击越有效，则医 疗服力的供给就越不足（表现之一就是更多的医生转行），患者对有限的医疗服 务资源的竞争就越激烈，突破价格管制的寻租收益就越高，就越能承担寻租风险， 所以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由患者终极买单的“管制-创新”竞赛，考虑到管制者 也是寻租的一方时，患者就更受损了。 　　一切经济物品都是稀缺的，稀缺性实际上正是经济物品的定义。对于稀缺物 品的各种可能用途，只能实际选择一种。实际选择的过程就是竞争的过程。没有 什么措施能消除竞争，一切措施都只能改变竞争的方式。在一大二公的计划经济 时代，经济物品按社会等级分配和支配，竞争就表现为对社会等级的激烈争夺。 对于价格管制下供不应求所导致的各种替代竞争行为，空洞的道德指责是苍白无 力无济于事的，尤其是单纯地对供方提高道德要求是经济学上站不住脚的。单纯 要求供方提高道德水准，比如服务态度更好，收费更低更规范，只会抑制供给并 增加需求，导致需求方更激烈的非价格竞争和租值耗散，需求方的处境并不会有 任何改善。 　　从寻正君用道德教化国内医生的文字可看出寻正君实乃一道德圣人，可惜去 国已久。现假设寻正君忽然回心转意，回国重操旧业以拯救水深火热的患者，然 后会发生什么事呢？且看经济学的推导。 　　假定寻正君医术高超、服务热情、不收红包、不开大处方、平等待客、不收 或只收可怜的专家号费，那么供求定律告诉我们，找寻正君看病或挂寻专家号的 患者必然踏破门槛，患者不远千里、星夜排队或预约三月。许多病患是不可能自 己去排队的，于是代人排队会应运而生，倒号会应运而生，寻正君的超值服务与 管制价格之间的差值，要么被千里盘缠、星夜排队和三月苦候的代价抵消，要么 就落入创造出替代价格机制以有效决定寻正君服务归属的制度创新者囊中。患者 不仅得不到这好处，实际上还会受到寻正君高风亮节的损害。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因为寻正君的高风亮节，导致其他医生在金钱收入相同时道德焦虑加大，或 在同等道德焦虑下金钱收入减少，也就是边际收益下降，必然导致医疗服务的供 给减少，患者将为更激烈的竞争付出更大代价。 　　且看“子贡赎人”的典故吧：鲁国法律规定，鲁人赎回在他国做奴隶的鲁人， 可到国库报销。而子贡从外国赎回鲁人后，却不去报销。孔子就责备他：你做错 了！从此就没有人去赎人了。因为子贡提高了道德门槛，赎人不报销则承受经济 损失，赎人报销则面临道德压力。当然，赎人报销之法本身并不是善法，这会诱 导出投机行为，但这是另一个话题了。还有一个“子路受牛”的典故：子路从河 中救起一人，此人用一头牛答谢，子路受之。有人说子路受这么重的答谢，人品 不咋地。孔子却说他做得对，将来人们看见别人落水都会勇于去救，因为再重的 答谢都可学子路受之无愧。这个故事是否庄子风格的寓言故事，也是另一个话题 了。 　　两个故事的要点都是，道德高调通常是事与愿违的。寻正君难道不是子贡再 世么？有点象，但不是。因为子贡还真的实践了而不是仅呼吁别人赎人不报销。 　　如果寻正君随大流将其超值服务与管制价格的差值通过前面的替代价格机制 大部分收归已有，则象寻正君一样有才华的人士会受到激励进入医疗行业，扩大 供给，患者幸甚。也许唯一的道德要求是，在按潜规则行事时也要做得公道，盗 亦有道。 　　如果寻正君实在医术平平，门可罗雀，则管制价格已经是公道价格了。这时 寻正君的一脸微笑和依法取费不过与小超市业主的满脸堆笑和明码实价等同尔， 不会被误会为道德高尚，也就不会对医疗行业产生危害了。 　　如果寻正君还实践了来者不拒、欠费继续医的大成至圣医德，且寻正君还富 甲天下有足够财力支撑其慈善活动，或许可以解除让图利不图名的广大医院头痛 的欠费难题，功莫大焉。但窃以为，如果不实践这么高的道德，这些财力可以用 得更有效率，惠及更多患者。 　　最后，寻正君对国内医生的道德教化正是那些制造行政垄断和价格管制的肉 食者们最喜欢听的，寻正回国做医生的可能性怕是不大了。 (XYS2008032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