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北大医院医疗纠纷之我见   作者:Linchuang   北大医院与熊卓为家属之间的医疗纠纷在新语丝已经讨论多日了,还是想发 表一些看法。   一、 事件的真相与央视财经频道的报道   在新语丝讨论中,不太看见非医务人员尤其媒体工作者对央视财经频道报道 本身的评价,但我认为它完全违背了客观、均衡报道的基本新闻准则。该报道对 事由的叙述全部来自家属及其代理人卓小勤,没有医院方面对事由的陈述和对家 属指控的反驳,也没有与纠纷无利害关系的专科医生、法律专家和卫生管理专家 的分析评论。这种报道方式对医务人员不会起误导作用----因为偏颇过多,可以 一眼看穿,但能对外行具有极大欺骗性。建议真想了解真相的人也看看来自北大 医院的辩护,更可以看看三联生活周刊兼顾双方陈述的专访(转载地址: http://news.ifeng.com /society/ 5/200911/1118_2579_1441263.shtml)。   在案子二审前如此“报道”(其实是为家属代言),白衣咸饭说它意图干预 司法,一点也没冤枉它。国内某些媒体一面是畏官如虎,一面是对其他人群作威 作福,无论怎样信口雌黄都不需要承担责任。非医务界网友对在这个事件讨论中 央视财经频道违反基本新闻原则的恶劣表现置若罔闻,可能是已经把医务界视为 敌人,认为对敌人是不需要客观、公平吧。相反多位医生根据医学知识和经验对 事件的分析被斥为“不思反省”、“冷血无情”。“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 种听取事实、意见的“选择性偏向”无益于弄清真相。   二、 肺栓塞的凶险与应对   我很希望有位对肺栓塞有研究的同行在新语丝发表一篇医学普及文章,这将 对于无医学背景网友了解、评判该事件有极大帮助。肺栓塞的危害不仅在于栓塞 导致与栓塞动脉对应肺的肺组织功能损毁,还在于其可能激发严重的全身炎症反 应。肺栓塞起病急,约有1/10的患者在起病1小时内死亡。对熊卓为这样一位事 前生命体征平稳的患者,不可能准备一队各科专家守护在旁随时待命。因此她发 病后需要一个逐级动员的过程,由值班低年医生开始,其后更高级别医生包括相 关专科院内、外权威也陆续加入,行政上有院长压阵,应该说动员程度非常高。   关于熊卓为是否需要抗凝,我持否认意见。从报道看,她术后很快就可活动 了,她的胖是否可以作为抗凝理由我也怀疑。按她丈夫对抗凝的理解,恐怕三级 医院半数住院病人因为卧床都需要抗凝。甚至因为乘长途飞机也会导致血栓,是 不是航空公司也有义务给乘客抗凝?   倒是有报道患者入院前长期用阿司匹林抗凝,术前主刀医生因担心出血让她 停用了,这个决定是否妥当,最好由呼吸、血液或心血管医生评价。   还要说的是,突发事件抢救常常很慌乱,许多医疗记录事后完成,记录有出 入甚至破绽未必说明医生处置不当。同时对医疗问题来说,当事后诸葛亮易,事 前准确判断难。   三、 医师资格、执业制度   关于这个问题白衣咸饭有生动的陈述,我只是换个角度再作说明。   1. 律师的偏好 中国的医生必须先通过考试获得医师资格,而后在卫生 管理部门登记为在某一具体医院执业。有医师资格的人如在非登记执业的医院行 医也会被认定非法行医(合乎程序的会诊除外)。这一制度设计无疑对提高医生 准入门槛、保证患者安全有积极意义。其初衷其实是针对未受过医学教育的江湖 游医,但在医疗官司突破困难的情况下,律师们均聪明地利用了此条法律(但这 时他们更多对付的是研究生和进修生)----因为这最容易搜集证据,而且是严重 过错甚至犯罪,一旦突破,官司必胜。如果我去当患者代理人,也会选这事半功 倍的突破口。但问题在于,这对医学教育却是致命打击。   2. 实习生、研究生和进修生 央视经济频道用学生、实习生称呼硕士、 博士研究生。其实在行内,实习生特指在医院实习的本科生,而不包括已经本科 毕业的研究生。在执行医师执业制度时,法律没有涉及对研究生、进修生身份的 认定,而卫生管理部门的一些不合理规定和操作又进一步增加了“非法行医”: 比如在获得医师资格证书后很久才发放证书并进行执业登记(有时要近一年), 网上公布有时更晚;比如不允许临床研究生参加医师资格考试(而他们进一步深 造的本科同学在工作第二年都可参加考试,尽管大家都在临床工作、学习);再 如已获医师资格的医生(哪怕已经是主治、甚至副主任医生)到异地读研究生或 进修,却不予办理执业登记,哪怕充当低年住院医师也是违法。这是不是不公平?   3.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有些网友把未获得医师资格或执业登记的医生 “不能独立从事医疗活动”误解为“不能从事医疗活动”,并痛斥“北大医院把 病人当小白鼠”。问题在於医学是门实践的科学,且不说外科,便是内科也有许 多操作,不在老师指导下参与医疗实践,怎么能成为合格医生?现在不仅让实习 生袖手旁观,还让研究生和进修生也如此,等他们毕业、进修结束通过医师资格 证书并进行执业登记,难道可以告诉患者:我毕业于某名牌大学,获临床医学博 士学位,看过300台阑尾手术和250台胆囊切除术,现在非常荣幸可以在您肚皮里 独立操刀。病人会不会吓死?中国还没有完善的住院医生培训制度,不给实习生、 研究生、进修生在教学医院好老师指导下锻炼机会,难道要等这些人到基层医院 去无师自通?王澄医生在本问题讨论中对美国的医师制度包括实习生授权有很好 描述,其实兼顾患者安全和医生教育的关键在于:上级医生要严格管理、认真带 教,下级医生要量力而行、不可越过授权。   4. 这次事件的后遗症? 北大医院安排研究生独立上急诊(急诊缺少保 证患者安全的多级查房制),无疑在法律上有问题。但这种“非法行医”也反映 出相关法规、管理方面的不合理,需要有关部门作出调整。央视经济频道这次把 重点指向研究生、进修生“非法行医”后,却激起公众对研究生、进修生从事医 疗活动的误解和排斥。卫生部对此事态度至今还比较客观,但却被诸多舆论所指 责,令业内普遍担心官方顶不住压力而“顺应民意”,给实习生、研究生和进修 生参与临床实践过度设限,严重影响医师的培训。   四、 北大医院糟糕的公共关系应急能力   这次事件发生后,北大医院的反应实在是不能再糟,作为一家在京城的国内 知名医院,北大医院有足够平台为自己解释,只要理性、客观地把事实经过、医 学分析向公众作出陈述,也许不能改变家属因伤痛或利益诉求而持的观点,但至 少可以让公众有更客观的看法。遗憾的是它的第一封公开信充斥大帽子甚至威胁 却没有针对央视经济频道的报道和家属指控作有力澄清-----尽管家属的一些陈 述和观点经不起医学知识甚至常情推敲。而后面的公开信又缺乏庄重,还不断自 夸具有百年文化积攒,实在是丢尽脸面。更滑稽的是2次落款把党委列在前面, 令人认为它是要以势压人。其实这只是一起医疗纠纷或官司而非政治事件,北大 医院作为法人落款就可以了,要列党委干嘛?徒增别人反感。   写下这些,知道批判又少不了。但还是希望我的观点有助于网友更客观、理 性看待此事件。 (XYS20091122)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