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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泛的哲学概念无法指导科学研究
　　——我对"<自然辩证法>能不能指导自然科学发展"的看法

　　作者：常春藤

　　[提要] 本文以欧氏几何学中公理和定理的关系,以及非欧几何的发现为例,
说明普适的法则能够”点评”已完成的成就,但无法”指导”新的探索,更无法提
出创新的观念.

　　为了对19世纪中期的自然科学成就从哲学角度进行概括，恩格斯研究了大量
自然科学材料，写了十几篇论文和170多个札记. 苏联于1925把这些手稿定名为
<自然辩证法>以俄文出版. 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恩格斯阐述了辩证法的基本
规律:

　　1.	对立统一规律: 自然界、社会、思维领域中的任何事物都包含着内在矛
盾性，事物内部矛盾双方又统一又斗争，由此推动事物的发展。

　　2. 质量互变规律:  事物由内部矛盾所引起的发展，是通过由量变到质变和
由质变到量变的转化过程，通过量变和质变的循环往复，不断产生新质的辩证运
动来实现的。

　　3.	否定之否定规律: 一切事物自身发展的整个过程是由肯定、否定和否定
之否诸环节构成的，其中否定之否定是过程的核心。

　　恩格斯更用”世间一切事物都是相互联系运动的”来表述这三条法则的精髓.

　　中国在1952年高等院校院系调整后,开设自然辩证法课,自1981年起，更统一
规定自然辩证法为理工科研究生的必修课,其主要内容为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
至今全国拥有硕士点和博士学位点近百个,有几十万名硕士研究生,数万名博士研
究生学习自然辩证法课程,形成了一支世界上上最庞大,整体水平最高的自然辩证
法研究队伍,期望<自然辩证法>能为中国的科学发展起指导作用.  

　　然而恩格斯本人并未说过他的手稿能指导自然科学研究,而爱因斯坦在1924
年阅读这些手稿后甚至否定它的出版价值,这些同我国长期的,全国规模的学习他
的手稿(即<自然辩证法>)形成强烈反差,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关心中国在最高层次
的科技领域中未能取得世界公认的领先成就(例如自然科学诺奖至今未能突破零
的记录),作为自然辩证法核心著作的<自然辩证法>能否指导自然科学研究的问题
开始被公开议论。笔者年轻时曾听过<自然辩证法>讲课,积累了一些想法,在此坦
陈己见,这是我计划中要写的第一篇.

　　恩格斯总结的辩证法三条法则是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或基本法则,属于哲学
领域的成就,用它们解释已经发生的事物能起提纲挈领的作用,但若要用来指导现
代科学发展,我认为做不到.

　　我要说得更明白:用属于哲学概念的三大法则解释已完成的研究成果,同试图
用它们指导研究,获得新突破,完全不是一回事.前者是对秘密已经被揭开的成就
作”点评”,属”事后诸葛亮”,而后者则是面对一片茫然的未知作”探索”,必
须有真的诸葛亮本领.我这样说并没有贬低辩证法三大法则的意思,但问题既然涉
及指导科学发展,那就要在科学立场上说话,而不能停留在哲学范畴中泛泛而谈.

　　恩格斯总结的三条法则是对对宇宙间所有事物运动规律的总结,”放之四海
而皆准”,但要用来指导科技发展,显得大而无当.这样的法则在科学落后的时代
有启蒙(破除迷信)作用,但对现代科技发展,起不了具体的指导作用. 马克思在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有一句名言:“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
问题在于改变世界”（《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
57页）,讲的也是这个意思.

　　从事科学研究的人都会有体会:”解释世界和改变世界”难度完全是不一样的.
坦率地说,任何普适(Universal)的法则(自然规律)由于其过于空泛,在科学难关
面前,往往是”说了等于没说”.例如”人总是要死的”这句话,绝对放之四海皆准,
在以研究长生不老药当时髦的年代,它还能指导科学研究不走入歧途,但在现在则
成为空泛的议论.我拿它作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例子,没有贬低辩证法”放之
四海而皆准”的地位,只是把话说到底以托出问题的实质.我的记忆中,解放初期
对群众哲学普及起过很大影响的艾思奇的<大众哲学>一书中好象也有”人总是要
死的”,”建筑总是要坍的”一类的比喻来解释辩证法的. 

　　说到底,发展自然科学,具体说发展科学的任何分枝,需要有超乎寻常的敏锐
的判断,光是反复背颂名词,定义,基本概念,以及在基本法则中兜圈子,犹如战国
时期的赵括,”兵书倒背如流,胜仗从来没有”.要创新必须有契而不舍的韧劲,和
在此基础上善于抓住问题本质的灵感,以及高度的逻辑思维能力.对此,借助中学
程度的平面(欧氏)几何课程中的”公理”和”定理”的关系,就能把这个问题说
清楚.

　　平面几何这门课程(学问)是在规定了平面中关于”点”,”直线”,”角”,”
圆”等定义,以及约定一组公理(Axiom)后,研究由点,直线和圆所构成的图形的性
质.其中的公理系统中的每一条都是公认正确的法则,例如两点之间可联成唯一的
一条直线;过任何一点有无穷多直线通过;以任何一点为心,任何长度为半径,可作
一个圆等等,它们都是基本的公理.人们在用点,线,角,圆等构成图形,建立一个个
定理时,不能违这些反公理(基本法则).他们在几何学中的地位好比自然界中辩证
法的三大法则.

　　几何公理(基本法则)就那么几条,用它们来验证一个定理的证明步骤是否正
确不困难,但要求创造出具有优美结构的新定理则极其困难,没有敏锐的目光,光
是翻来复去的背颂几条公理是创造不出优美性质的图形,学习几何最头痛的事就
在这里.例如:三角形这个图形最简单,任何人都能从基本公理(”任何两点间都能
连接唯一的一条直线”这个公理)想到它并作出它,但想得到(发现)难度转一点弯
的图形,则就要有创造工夫.例如三角形中三条内角二等分线,必定相交于一点(A);
从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往各自对边的三条垂线必定相交于一点(B);例如三个顶点往
各自对边的重点的联线必定相交于一点(C)等,这些带有特殊性质的图形规律就不
能靠几条公理盲目兜圈子所能想出来的.而这三点A,B,C还必定共处在一条直线上
的结论更需要有相当的洞察力.至于提出并证明由三角形衍生出来的五点共圆,九
点共圆之类的图形结构,没有超乎寻常的判断(创新)和超强的证明能力,只是把公
理反复组合,几辈子也做不到,然而用已有的公理,对放在面前的有关部门九点共
圆等证明步骤作点评,却个个都是”事后诸葛亮”.用这些几何例子说明空泛的哲
学概念,过度抽象的辩证法三大法则,点评已有科研成果绰绰绰有余,却无法指导
发现新成就是恰当的.

　　抽象的思维能力不仅能发现那些机械地重复现有公认的规则所无法发现的新
成就,也能冲破现有法则的束缚,揭开为现有规则所不容的秘密.平面几何中非欧
几何的出现很能说明这一点,它的成功是那些以为在哲学概念中,在现有法则条款
中不厌其烦的兜圈子就能推进科学发展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在此用我的理解同大
家分享.

　　在平面几何中,不允许同它的公理系统冲突的定理存在.然而公理系统中有一
条叫做平行(线)公理,说的是:”过已给直线外的一点,可作一条且唯一的一条直
线同已给的直线平行(此俗称第五公理)”.这条公理人类千万次实践证明了它,应
属于普适的法则,任何事物不能违反.然而一些好事的几何学家企图从其它公理出
发证明这条公理,均告失败.但不能因此说再努力一百年还不能被证明,最好的办
法是立另外一条同它相反的内容作为新的公理,如同原有的其它公理无矛盾,则不
光是证明了”平行公理”不能被证明,而且还发现新的几何系统,在这个系统中, 
“过已给直线外的一点,可以作不止一条直线同已给的直线平行,或者作不出任何
一条同已给的直线平行”.这个思想是很深邃的,但实现起来非常困难,且在感觉
上同常理不相容,为了维护现有公理的严肃性,多少人宣布这样的几何不存在.但
实际上,匈牙利的波利亚,俄罗斯的波利耶,先后于1823年,和1826年宣布找到了不
满足第五公理的几何系统的例子,构造出满足如此奇怪公理的几何,后来统称为非
欧几何.两位发现者都是恩格斯的同时代人(稍早于恩格斯),他们的发现被称为十
九世纪数学思想中的大事.

　　从非欧几何的发现说明,没有抽象思维能力,无法创立新的局面,而没有勇气
冲破旧法则向前垮出一步,翻来覆去念叨一些基本规则和基本法则,只会埋没真理.
我想这个例子用来说明空泛的哲学概念,包括辩证法的三条哲学范畴的法则无法
指导科学研究的道理是有帮助的.

　　我还愿再多说几句,同非欧几何发现的历史相联系的有两件事值得我们深思:

　　(一). 德国大数学家高斯比匈牙利的波利耶更早发现了非欧几何,然而怕被
他人攻击为离经叛道,竟然没有勇气公布他的发现,当匈牙利的波利耶告诉他发现
非欧几何,请求他公开表态支持时,竟也萎缩不敢表态,只是私下鼓励一番.卫道士
们胸襟狭隘固然十分可恶,但具有世纪威望的大数学家高斯,害怕被卫道士围攻,
在真理和守旧对峙中,竟放弃做学问的神圣原则倒向守旧,这很值得今人引以为戒.

　　(二). 非欧几何决不是数学智力游戏,根据爱因斯广义相对论,我们生活的现
实空间,恰是实实在在的非欧空间(笔者将在下一篇文章中介绍),而不是我们习惯
了的欧氏空间,只不过通常的测量无法觉察” 过已给直线外的一点,可作一条且
唯一的一条直线同已给的直线平行”这个貌似普遍法则的论断实为谬误.没有超
强的逻辑思维,试图从反复背颂现实世界中可视的法则(当时还没有辩证法三法则,
但即使有也不解决问题),永远解不开这个秘密.

(XYS2008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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