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groups.yahoo.com/group/xys)◇◇ 我,阿西莫夫 “我的生活缺乏戏剧性” 写自传我有两个有利条件。我的记忆力惊人, 往往能清晰地记住事情的细节。 当然,这不一定是好事情。塞缪尔·沃恩当时是道布尔戴出版公司的高层人员, 他告诉我写自传的艺术是要懂得应该省略什么。但他自己大概也知道,这是在对 一堵墙说话。除非有些事会不必要地伤及他人, 否则我什么也不想省略。 即使我的记忆有点模糊,我还有第二个法宝。我从1938年1月1日——我18岁 生日的前一天起开始记日记,并且从此一直坚持下来。(许多年轻人都会记日记, 可我相信,很少有人坚持的时间超过几个星期。)诚然,我的日记在一年之后, 渐渐变得马虎起来,只局限于记录与我写作有关的事。有些人利用日记记录他们 的感情和想法,但我从不记这些。它纯粹是一本参考书,很枯燥,甚至连我都没 兴趣读它。我只是用它来查日期和事件。好处是我不用把它锁起来。任何人想看 都可以,看到5页以上他或她的头不痛才怪呢。 自传越写越长,我必须承认,我开始有些担心了:我写了50 000个词,才写 到我开始记日记的时候。如果我单凭记忆就可以写这么多,那么借助日记,我会 写多长呢? 更重要的是,真正坐下来写自传时, 我明白我说对了——我的生活缺乏戏剧 性。从我对生活的回顾中不难发现:比较大的事件就是像未被医学院录取,在波 士顿大学与上司作斗争这样的事。它们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之处, 没有悬念。 然而,正因为认识到这一点,我就集中到其他的事情上。我努力按照保罗· 纳丹的建议,以轻松的心情抒写日常事务。我凭借自己的写作能力掩饰了总的说 来没有什么大事的实情。自传出版以后, 一位读者热情地告诉我,他怀着浓厚的 兴趣看完了这本书。他读的时候 爱不释手, 一口气往下看,边看边笑。 我很好奇地问他:“你没注意到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我注意到了,”他说,“可我不在乎。”(当我问其他读者是否注意到我的 小说中并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时,得到的反应与此相同。行,既然他们不在乎,我 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我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努力使我的自传非同一般,那就是严格按年代排序。 多亏了我的日记,我才可以轻松地做到这一点。 换言之,我尽量按照真实的生活来描述我的生平故事, 所有的事情都交织在 一起,对未来会发生什么不作任何预测。我想这样就有一种真实感。(就我所知) 没有其他人尝试过这样写自传,至少没有像我这样明确。 此外,在按时间顺序叙述的同时,我尽可能确凿(而有趣)地讲述事件,避免 过多的主观性,着重探讨落到我身上的事件本身,而相对少谈我内心的想法和反 应。 我那部自传讲述了1977年底(我完成那本书的时间)之前我生平的故事。我 一共写了640 000个词,足有9本《钢窟》那么长。 我惴惴不安地把书拿去交给凯瑟琳, 担心她会说些什么。我生怕听到她说 “艾萨克, 这本书必须砍去一半”,我准备说:“不行,我不同意。” 我感到我肯定得带着书稿回去,然后只好向克朗出版社或豪顿·米弗林出版 社兜售。我看着装书稿的纸箱,愁苦地感到它可能卖不出去了。 尽管如此,我带着书稿踏进道布尔戴出版公司时,却尽量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 子,说:“凯瑟琳, 给你,全在这儿了。”(我没有告诉过她这本书将会有多长, 而且因为我写这本书只花了9个月,所以她也没有理由预期它会比一部小说长多 少。) 她惊骇地看了看装书稿的纸箱,随即请示了萨姆·沃恩,他说,“行,这样, 分成两卷出版。”我为此终生感激他。 书分成了两卷。第一卷于1979年出版,第二卷1980年出版。 关于书名讨论了许多。我想称之为《我的回忆》,这个名字很准确地说明了 书的内容。可是道布尔戴出版公司的人想要一个比较有激情的书名,听上去要更 像一部小说的名字。我茫然不知所措地说:“像什么?” 有人(可能是萨姆)说:“找一首意境朦胧的诗,从中摘出一句作书名。” 于是我找了下面这一首: 记忆犹新,欢乐依旧, 人生舞台重入眼帘。 我们胜利了;击败生活的灾难, 一切都在衰老,世界与日俱进。 我隐隐约约地知道它的含意,觉得似乎很合用。所以我把自传的第一卷取名 为《记忆犹新》,第二卷则称为《欢乐依旧》。 我想沿用这条思路,把现在这本书(它也许可以被看作我的自传的第三卷) 命名为《人生舞台》,可它是否合编辑的心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卷出版后,道布尔戴出版公司的人打电话来抱怨说找不到那首诗的出处, 他们想要知道诗人的名字。其实那是我想出来的,我把真相告诉他们说:“那是 我自己写的。”结果,两卷自传上都刊印了这首诗,那位特别多产的诗人的署名 则是:“无名氏”。 读者的数量令人满意,第一卷出版后,他们对我狂轰滥炸地提出了许多问题, 询问第二卷什么时候出版,第二卷出版以后, 又有人问我第三卷什么时候出版。 我总是回答:“我首先得过第三卷的生活。” 我打算在2000年(这是个美好的整数)写第三卷,以庆祝我的80岁生日。可 最终, 实际情况却迫使我以此来庆祝我的70岁生日。具体的我在后面再谈。 顺便说一句,《记忆犹新》是我的第200本书。我还替豪顿·米弗林出版社 写了《作品第200》,也算是我的第200本书。道布尔戴出版公司不想让豪顿·米 弗林独享那份荣耀,所以我就说(我总是寻找简单的解决方法), 我可以把这两本 书都算成第200本,下一本则定为第202本。 两家出版社都同意了,他们甚至在《纽约时报书评》上联合刊登广告预告这 两本书。这也许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两家出版社在同一则广告中把它们的才智结 合到了一起。 (节选自《艾萨克·阿西莫夫》一书第133节“自传”) “别傻了,艾萨克” 1965年7月16日,我与基础图书出版社的阿瑟·罗森塔尔一起吃午饭,我那 本《聪明人科学指南》就是他们出版的。午餐时,马丁·加德纳也在场,我对他 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书, 凡是能找到的我全都看过(而且拥有),我如饥似渴地 阅读他在《科学美国人》上的专栏《数学游戏》。 马丁·加德纳最成功的书是《注释本艾丽丝》。它包括《艾丽丝漫游奇境记 》和《艾丽丝镜中奇遇记》两整本书以及坦尼尔的全部插图。在书的页边注释中, 加德纳讨论了他认为需要评注的每一行的各个方面。这本书非常摄人心魄,我看 了好几遍。 那次冷餐会上,加德纳(他说他也很欣赏我写的书——我们从此变成非常要 好的朋友)说,如果我真要享受乐趣, 就应该找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来注释。 就某种意义上说, 《阿西莫夫<圣经>指南》和《阿西莫夫莎士比亚指南》都 是一种注释。当然, 我不能把《圣经》和莎士比亚的剧本全都包括在内,我只能 引用经过挑选的段落。不过,想要真正注释一本书的想法从此留在了我心灵深处。 为什么不去做呢?我写的关于《圣经》和莎士比亚的书给了我勇气。在此之 前,我的非小说类书局限于科技类图书。甚至当我冒险跨出这个圈子,就像我写 历史题材时, 也只是为年轻人写的,不可能谈得太深入。 然而,我关于《圣经》和莎士比亚的书都远远超出人们公认的我所擅长的专 业范围,它们是写给成年人看的。我已经充分准备好接受不友好的评论,什么 “阿西莫夫为什么不专注于他那愚蠢的科幻小说,为什么非要涉足他一无所知的 领域?” (接着,阿西莫夫谈了他多少有些偶然地在旧书店里买到一本拜伦的《唐璜》 的经过。) 那一晚我翻开《唐璜》,开始看了起来。我还没有看完前言就激动不已了。 在前言中,拜论肆意诋毁罗伯特·骚塞, 威廉·华兹华斯和塞缪尔·泰勒·柯勒 律治。我想起了加德纳的话,决定要做注释,一部真正的注释。我让道布尔戴出 版公司出版一本附有我的评注的《唐璜》,向当代美国读者解说所有的典故和所 有与主题有关的资料。 (阿西莫夫说他立即开始工作,真是其乐无穷。儿子大卫来看他,阿西莫夫 都没有时间陪他,心里只想着那本书。他女儿罗宾说他就是这么一个“坏爸爸”, 很忙的父亲。道布尔戴出版公司于1972年出版了这本书——) 我们的书就叫《阿西莫夫注唐璜》,道布尔戴出版公司做了一个漂亮的版本, 赢得了一项奖(我必须说明是封面装帧设计奖,而不是书的内容)。出版社实际上 赢回了预付款。 这本书一写完,我就动手写《阿西莫夫注<失乐园>》。它与前面一本一样乐 趣多多,于1974年出版。我还写了一本比较薄的书,谈及许多具有历史意义的著 名诗歌。它于1977年出版, 书名是《名诗注释》。 这些书没有一本可以说是赚钱,但也没有赔本,它们带给我的乐趣远胜于金 钱。 确实,我还想再多写些,但是我真的觉得太过分, 不能总让道布尔戴出版公 司出版这种书。正好, 1979年,克拉克森·波特图书公司的简·韦斯特要我为他 们注释一本书,我可以随便选一本合适的书。在我们多年前的那次午餐上,加德 纳曾经提到过乔纳森·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记》,它对我来说是一本理想的书。 这个《注释本<格列佛游记>》于1980年出版,它销得比道布尔戴出的那两本 好,但也没有好很多。 我竭力还想再出一本注释书,80年代末, 我发现机会来了。我抓紧用两个月 的时间拼命工作,一口气写完了《吉尔伯特与沙利文注》,我没有要预付金就把 它给了道布尔戴出版公司,非常急切地希望它出版。这又引出了我经常从他们那 儿听到的一句话:“别傻了,艾萨克。”他们给我的预付稿酬比那本注《唐璜》 高出5倍。书于1988年出版,虽然它篇幅非常大,要50美元一本,搬起来很沉, 却还是赚回了预付金。事情到此为止,我再想不出别的什么书渴望要注释的了。 当然,还有荷马的著作,但都是用希腊文写的,译本虽然很多, 却根本无法找到 一本合适的。 (黄群译) (摘自《艾萨克·阿西莫夫》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groups.yahoo.com/group/x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