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话说少年班 ■文/本报记者 王卉 2002.10.27科学时报 一提起少年班,似乎很多人就会立即联想到“天才”、“神童”。中国 科技大学自1978年3月首开少年班后,国内又有多所大学陆续采用了这种 教育机制。少年班中的天才少年毕业后的去向如何?究竟为什么要办少年 班?他们的学习、生活状况又是怎样的?这也许是许多人关注少年班的原 因。 毕业生的自述 坦率地讲,上少年班,我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优越感,除了时间上的 优势,到现在为止,我也并没有觉得比普通大学生有其他太多优势。 X君,1992年在他15岁时就进入上海某大学少年班,经过一年基础课学习后, 在选专业时,他选择了当时非常热门的自动控制专业,并且系里为了吸引他们 这些优秀学生,采用了三年学制。于是1995年他的大学生活便结束了,后来又 读一个MBA,现在在深圳某公司任培训室副经理,他对记者谈了他在少年班时 的一些经历和感受,下面是他的自述: 少年班对我来说是得大于失,“得”是在时间方面有一个回报,能够早于别 人很长时间从大学里毕业,我感觉没有必要在初高中阶段浪费太多的时间。所 以对于少年班,我觉得绝对应该存在,因为它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 失的方面,(笑)作个比喻,我感觉读大学像是在读高中。大学生活你也知 道,应该是比较丰富的阶段,但我根本没能体会到这一点,生活经历上感觉缺 乏了一些东西,从社会学的角度出发,这好像叫做社会化过程不充分。年龄上 与其他正常上大学的同学有一点儿差距,我们与他们之间的沟通就比较少,到 社会上以后,感觉还是缺乏这一方面的经验,需要花比较多的精力来补课。 大学生活是否可以用愉快来概括?(笑)怎么说呢?不紧张,但不属于过得 很开心的那种,不像其他大学生。那时我很羡慕他们,因为除了学习之外,大 学有很多社交场合,这对于我们来说,感觉有一种比较大的隔阂,除非自己把 很多精力投入到社交中去。一般来说,大一的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那时我们是自己住在一起,我们的课程也是单独上的,而且课程比任何班都 满,可能主要是年龄有些差异,属于思想未成熟期,因而沟通会有隔阂。没办 法!所以我们班在大一时,自然就形成一种独来独往的状况,但本班同学之间 的交流还是不错的。 坦率的讲,在进入大学之前,我对自己未来发展的预期并不是那么明确,很 大程度受外界影响比较大,而且少年班最开始的预期目标主要是为国家早出科 技方面的人才,在选择专业时,我们大部分会选择工科、理科。但将近毕业 时,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更加适合从事商业管理类的职业,可这时大部分的学习 时间已经过去了。后来我自己进行了一个转变,在大学毕业3年以后又在职读 了一个MBA。现在想起来,本科那会儿学的很多专业知识,现在并没有发挥太 多作用。但是,不可否认,在大学时所获得的学习技能和思考、解决问题的方 法还是会令我终生受益。 当时上少年班,这样说吧,基本上都是身不由己,我上初高中那个班是一个 超常发展实验班,初高中学习是四年制,这样下来(我初高中一共只读了三 年),很自然就读少年班了。那时觉得考试也不怎么费劲儿,很自然就过去 了。坦率地讲,上少年班,我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优越感,除了时间上的优 势,到现在为止,我也并没有觉得比其他普通大学生有其他太多优势。 我们学校学风比较好,还是相对单纯的一个地方,特别是我们工科,第一目 标还是把书读好,在那时的大环境里,很少能感觉到“60分万岁”的心理。 关于生活自理能力,(笑),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外界有很大误解,至少在我 们班18名同学中,并没有感觉谁的自理能力太差的,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没有 这个问题,我觉得这是个别的现象被普遍化了,其实有的普通班同学的问题更 严重。 压力?我觉得学习的紧张感在60%以下吧,没有对自己造成重大压力。来自社 会的压力也不大,都被学校挡住了,那时,也不是有特别多的人来关注我们, 对少年班的关注主要聚焦在中国科技大学那一块儿,我觉得我们还是有一块儿 不被打扰的净土。 我们少年班大部分都是在第一年打基础,有的是五年制,用两年的时间打基 础,然后就分到各个系里去了,如果说大学里有些人忧虑抑郁烦恼多,那也是 个别人的问题,不是少年班的问题。在前面两年,我们那个班还是相当活跃 的,直到现在,我回顾我原来那个班,还是相处非常好的一个集体。我们班很 少有孤僻的人,大家都能交流到一块去,在一起都还比较愉快。 要说到大学里印象深刻的事情,(笑),真是很少哎!因为我觉得过得有点 像高中。在最后一年,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往工科那边发展。开始找工作后,那 时的思想压力比较大,该怎么转呢?!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前途问题。我觉得这 是我思想成熟的一个很关键的时期。 毕业这几年,我们班18个同学变化不大,到现在为止,差不多有一半在国外 读博士,现在还没有毕业。要说他们有多大成就感现在也还谈不上。其他已参 加工作的那些同学,因为年龄比较小,实际上也不是特别有竞争优势,因为别 人都还把你当小孩子看,所以在职业发展等方面会有比较大的阻力。据我所 知,我们这一届还没有在工作中表现特别突出的。 在校生的感觉 我觉得大家都一样,只是年龄稍微小一点儿而已。与其他班同学的接触 交流也不存在什么隔阂。 近年来,一些高校的少年班纷纷取消或停办,而中国科技大学和西安交通大 学等几所少年班的培育机制还在逐步完善,可以说是硕果仅存吧!西安交通大 学几位在校的少年班学生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通过采访可以感到,现在少年 班的情况与X君的时代似乎又发生了一些不经意的变化,因为他们的学习生活 更加愉快、也更加丰富了。 来自河南的小T是15岁时从高一年级考入西安交通大学预科班,即少年班的。 小T之所以上少年班,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说:“早点儿上大学可以节约很多 时间。” 对于大学生活,小T觉得完全可以适应,少年班同学的自理能力基本上都很 强,包括班上最小的一位同学。在他们这一届少年班中共有25位同学,其中最 小的是11岁上大学,另外有13岁的,还有几位是14岁的,而大部分则是15岁进 入少年班的。 现在的大学生活对小T来说很愉快,因为大学里有很多活动,有很多名人做报 告,能够把自己的很多特长发挥出来,感觉生活很丰富。 小T用一年的时间学了高二、高三两年的课程,其后便加入其它普通本科 班,开始4年正式的大学本科学习,他后来选择的是电子科学技术专业。有的 同学与他不同,基础课上了两年,因为学校有规定,如果没有确定自己喜欢的 专业,在上完一年预科班后,可以再读一年的大学基础课再选择专业。同学中 也有选择外语等文科专业的。如果所选择的专业有空床位,少年班的同学也会 搬进普通班的宿舍,完全融入自己选择的新集体。 小T表示:“由于少年班有一段时间的课程比普通班级多,在学习上就感觉 到有压力,此外,没有觉得有其他方面的压力。” 大学预科班每周还开设有一次心理课,为他们讲授诸如如何处理好人际关 系、面对压力如何调理等心理知识。在小T看来,这样的心理课很有帮助、很 有必要。实际上这样的心理素质的培养也是他们未来适应社会、取得成就的很 重要的因素。小T举例说:“当时因为我们班同学来自全国各地,有城市的、 有农村的,大家观念不一样,初次在一起,就感觉到人际关系有些不适应,我 们的心理老师有时会把课堂安排在公园里,帮我们沟通调节。通过老师讲解, 还是可以化解我们的一些疑虑吧!而且老师也会带我们做心理测试,测试的内 容很多,包括个人的性格等很多方面,可以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然后对症下 药,帮你解决一些问题。” 上少年班,小T的感受与自己原来的想象有所不同:“我以为上大学会比较 轻松呢,没想到学习也这么紧张!”另外,他也觉得自学时间和余地都不如自 己想象的那么大。 在少年班,小T也没有什么优越感:“我觉得大家都一样,只是年龄稍微小 一点儿而已。与其他班同学的接触交流也不存在什么隔阂。” 学校说法 当初开办少年班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一些尖子生、培养一些出类拔萃 的优秀生,以便让优秀的学生能更早脱颖而出。 关于少年班合理性的纷争一直以来就是硝烟不断,有的说少年班卓有成效, 有的说少年班并没达到预期目的,少年班出来的杰出人物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 么多,甚至有不少后来就“泯然众人矣!”随着一些高校的少年班纷纷取消, 也有不少人提出疑问,如果少年班的作用仅仅是可以早毕业几年,相反人格的 发展还需要到社会上再补课,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关于这个问题,西安交通大学电子与信息工程学院党委书记申小莹在接受采 访时说:“感觉这种现象并不很突出,因为我们的少年班学生在第一学年之后 就分到普通班中学习了,与其他普招的学生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在我国,各个大学少年班的招生情况并不一致,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的招生 人数相对较多,并且是从全国统一招收的。而西安交大招收的较少,一届就一 个班共二十多人,学校一般是自己从一些中学的初三和高一学生中招的,自己 出题选拔。这几年不同的是增加了面试,包括心理学测试等内容,以避免出现 学生心理上的过于不适应。 据申小莹介绍,西安交大少年班早在1985、1986年就开始招生了:“当初开办 少年班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一些尖子生、培养一些出类拔萃的优秀生,以便 让优秀的学生能更早脱颖而出”。她觉得原来的目的虽然不能说是完全达到, 也可以说基本达到了。 西安交大少年班是五年制,第一年上基础课,补习高中的课程,同时衔接大 学的一些基础课程,这时,学校都要选拔中青年博导为每两个人配一个导师, 指导他们做一些研究,以及进行学习方法的指导。在第二年或第三年分到各个 学院后,就没有再进行特殊超常的跟踪教育,他们与普通班学生的学习便一模 一样了。 对于西安交通大学少年班学生的毕业流向和就业状况问题,申小莹说她对少 年班毕业生比较突出的几位是有印象,比如一个19岁从大学毕业的少年班女孩 后来在美国一次数学模型的国际竞赛中获得冠军。虽然感觉大部分少年班学生 后来与普通班同学都差不多,但在申小莹老师的印象里,少年班出来的学生出 国的更多。“这些孩子毕竟还是聪明!学业确实不错!”她感叹说。 专家观点 少年班的作用正负面都有,正面的作用,在于它为一部分孩子,尤其为 智力确实优异的孩子提供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受教育的机会。负面的作用则 在于它与素质教育特别是大众教育有些背道而驰,与义务教育的全民整体 素质提高还是不一样。 智力测评、智能测试对我们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网上经常能够见到相关测 试内容,吸引很多人小试一把。一些为年轻父母和孩子提供健康与智力开发的 母婴专业机构,也往往有智力测评这一项目,鼓励父母为自己的孩子测评,以 发现不足、对症下药、注意改善。婴儿天生似乎就有智力差异,很多心理学者 也承认,智力在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林丹华博 士也承认这一点,而且她觉得有些比较成型的调查表经过大量修订,是比较标 准的量表,也基本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智商状况。同时她表示,“人们智商的发 展有先有后,有快有慢,各人智力发育的时间表是不一样的,有的智力发育比 较晚的人在成年之后,做出的成绩并不比早慧的孩子差,少年班的孩子是在某 一方面比别人强,不一定就是比别人聪明。” 谈及少年班的作用,北京师范大学特殊教育系教授肖非对记者说:“少年班 的作用正负面都有,正面的作用,在于它为一部分孩子,尤其为智力确实优异 的孩子提供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受教育的机会,另外,这也是贯彻因材施教的一 个路子。负面的作用则在于它与素质教育特别是大众教育有些背道而驰,毕竟 它是精英教育,与义务教育的全民整体素质提高还是不一样。” 至于少年班取得令世人瞩目成绩的人还不多,他表示,“一个人成才有很多 因素,除了早期受教育形式,还有日后工作环境的影响,像在中国这样的大环 境下,比如诺贝尔奖的获得者起码在大陆也还没有。少年班学生工作后的成绩 是否突出,这不一定是学生个人的因素,科研体制、社会环境等等方面都有比 较大的影响力。” 全国政协委员、中南工业大学教授蔡自兴曾经在政协会上呼吁“应及早废止 大学少年班”。他认为,“大学少年班把所谓的神童单独编班学习,派专人管 理他们,这样做既不利于学生的成长,又造成学校和社会的人力、财力和物力 的巨大浪费。少年班对那些入学少年也并非好事。超负荷的脑力劳动必然有损 少年的身心健康,使他们日后成为平庸之辈,甚至出现早熟、早衰。即使不因 智力超负荷造成伤害,他们毕业后对社会和工作的适应情况也往往比普通大学 生差,毕业后仍需要继续特殊‘护理’,或者无法适应社会的激烈竞争而遭淘 汰。” 广西师范大学科学教育研究所所长罗星凯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谈了他对少年 班、对超常教育的看法。他说:“从短期来讲,这样的班使大学生考研究生、 研究生考博士生这样的过程可以缩短、可以加快,但这仍然是学习过程,从长 远看这并不是培养人才的最终目的,最终还要看你对社会的贡献。”罗星凯同 时引述凤凰卫视主持人胡一虎在一个节目中对国内少年班的评判:“这些人很 优秀,但以后走上工作岗位也不见得怎么样,有些甚至有下滑的趋势。”当时 节目中有专家讲,“有时候人的成长有他自然的发展过程,过分拔苗助长或者 过分地人为推动对他不一定起到很好的作用。”罗星凯对这些观点表示了赞 同。 罗星凯同时补充说,“一个人,他以后是社会的人,而不是独立的、纯粹学 术的一个人,他还要与社会打交道、与人交往,他除了搞学术研究,还要生 活,进入少年班的话,他可能很早就脱离了他本来应该在的群体,他本来应该 跟同龄人玩的,这样,有的人适应,有的人可能并不一定适应。在智力上、在 学术上,他可能是超前的,但在生活上、在与人的交往上,他可能还是一个小 孩,所以他应该在一个小孩的环境中成长,这样的环境不一定有利于他,另 外,研究表明,一个人的成功与他智力的关系不是很大,与他早期的教育当然 有关系,但很大程度上,在于他持续地努力,持续地有一种坚韧的精神,甚至 他有一种非智力的品质——他的精神因素、他的顽强的自信心、他与人打交道 的方方面面,这些看来并非学术的能力,这对一个人的成功非常有用。” 但是对不少学生来说,家长比较注重对他们的早期智力开发,他们也很早就 自学完了初高中的课程,对他们来说,不上少年班再呆在中学里重复,也没什 么意思?!对记者这一疑问,罗星凯表示:“我们现在学校的课程弹性的空间 太小,步调非常一致,这也是两难的问题,在这样的教育体制下,一方面,课 程改革,有些可以灵活一些,比如,在一个学校里,对于超常的孩子,老师可 以允许他自学,不一定跟着大家一起来听课,生活还是在学校,但老师可以布 置些任务,比如,有一架子书可以让他随便看,让他在不脱离他的群体生活的 同时,还发展一些自己别的爱好。这样开明的学校还是不多。”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