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新科普”的概念并不新 陶世龙 《五柳村》网站   文汇报记者谢娟对第二届牛顿杯科普好书评选做了报道:对评选中出现的争 论,归纳为“新科普”与“传统科普”观念大碰撞;“科普观念上存在的‘障 碍’,也许是我们科普创作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   什么是“新科普”呢?记者引用了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博士田松的理解: “它不强调具体的科学知识,而将重心放在传播的过程,侧重讲述科学家在从事 科学活动中的乐趣。‘新科普’旨在激发公众对科学的兴趣,让公众对科学文化 有更深的了解,‘让公众理解科学’”。(12月17日收到田松博士的更正信说, “在于它不强调具体的科学知识,而将重心放在传播的过程,”前半句是对的, 后半句改成“将重心放在科学活动的过程”才说得通。)   根据我的读书经历来看,我以为这个“新科普”并不是什么新观念,在我国 早就引进和创作过这类的科普作品,如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出版过房龙的《世界地 理》、《人类的故事》,还有《卡奔德世界游记》,在开明书店和巴金主持的文 化生活出版社也出过不少具有所谓“新科普”性质的图书。特别是法布尔的《昆 虫记》从来都被认为是优秀的科普作品,只是可惜那时只有摘译本,所以这次大 家对花城出版社推出全集,尽管译文质量还有瑕疵,仍入选为十部佳作之一。在 这里看不出有什么两种观念的碰撞。   对田松博士引用卡尔·萨根说的:“我们不一定要成为科学家,但不妨碍我 们欣赏科学中的美。”我很赞成,而且中国的科学家和科普图书报刊的编辑,早 就致力于此,譬如在我这五柳村网站上发出的地质学家翁文灏所写的《河流的力 量--长江峡谷的奇迹》 就不是“强调具体的科学知识”而着重在“激发公众对 科学的兴趣”。地理学家竺可桢、侯仁之,地质学家杨锺健、裴文中、贾兰坡、 李四光、尹赞勋,化学家曾昭轮、袁翰青,天文学家戴文赛,张钰哲,桥梁专家 茅以升,在早年都写出过不少这类作品,近期如王梓坤的《科学发现纵横谈》也 是一个成功的实例。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出现的贾祖璋、顾均正、高士其、董纯才都为让普通人能 欣赏科学之美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有些作品如贾老的〈鸟与文学〉,至今仍显示 出生命力。   进入五十年代前后,中国的科普工作者、科学作家和编辑出版家,继续努力 将科学与人文结合,五十年代初期我国首次设置的科学普及局,归属在文化部, 化学家袁翰青任局长,据我所知,他任职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抓了用科学破除迷 信的宣传,还有从猿到人知识的普及,为此裴文中先生写的小册子得到了中国出 版界前所未有的发行量。此外像人民日报八版(文艺版)、《新观察》等报刊开 设知识小品专栏,其目的大多是不限于具体的科学知识的传播,而是希望读者能 在得到知识的同时得到美的享受。当时也出现过一批这种性质的作品,1959年人 民日报八版要我开设《山水新话》专栏,就有不仅要普及科学知识,还要尽可能 寓哲理于山水之间的要求,不管做好了没有,但这种创作思想是明确的。   但是这种局面未能维持多久,今天的年轻人可能已不知道那段历史了,所以 提到科学的文化意义,有新鲜的感觉。而造成中国原创科普力量薄弱的原因,也 不简单地是是科学家缺少所谓“新科普”的概念或“讷于表达”,而是在一个时 期强调物质生产,只重视科学在生产中的作用,片面强调结合生产实际,不合这 种要求的作品写出后发表困难,而且都是业余在写,有几个人愿意去干吃力不讨 好的事。   更严重的是政治运动的严酷性使科普作者、出版者都特别谨慎,还是在科言 科保险。因为具有人文内涵的科普作品,有着可以让读者去体味发挥联想的功能。 本来别人要怎样想,作者不能负责,但政治运动一来,给你无限上纲,也就百口 难辩。如我写的〈名山不在高〉,体会为赞扬特力独行的精神,未尝不可,而恰 巧发表在庐山会议期间的人民日报上,被批判为给彭德怀打气,似乎也就顺理成 章了;还有〈珊瑚岛〉被诬为攻击人民公社,更不用说写了几篇文章谈太阳黑子, 那罪名就更大得不得了。今天的青年听来可能感到是天方夜谈,不可思议,在那 时可不是开玩笑,我的帽子被“群众”拿在手里好久,后来算是得到宽大,被 “拉入人民内部矛盾”,要不是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我这一案,大概很难 有人敢去翻动。在科普作者中,有着类似的遭遇者,不止我一人,至少贵州就有 一个彭新岷。须知这种杀鸡给猴看的作用是不小的,能不对中国的科普创作有影 响?   有人会说那是“文革”中的事,但要彻底拨乱反正,并不是那么容易,留在 人们心中的思维惯性,仍有作用,讲科学而又涵盖文化,终究还是担风险的事情, 如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科技日报创刊,主持副刊部的赵之先生在林自新社长 和孙长江总编的支持下,开办了文化副刊,组织了关于科学文化的讨论,袁翰青、 钱学森、邓广铭、侯仁之、杨一之、徐迟、林元、孙小礼、杨根、郑伯农等自然 科学、社会科学和文艺界几方面二十余位专家学者欣然与会,讨论热烈,随后中 国社会科学院孙凯飞先生组织的文化学课题组,又邀请了一批普及自然科学的作 家、编辑参加共同研究,但随着林自新、孙长江先生的去职,科技日报在科言科, 文化副刊自无存在的可能,社科院的文化学研究课题组,也不知什么原因无疾而 终。   我想还说一点,仅注重科学技术知识的普及,而忽视科学的精神是不对的; 而如只注重“不强调具体的科学知识,而将重心放在传播的过程,侧重讲述科学 家在从事科学活动中的乐趣。”忽视科学知识,也是不对的,离开了知识去讲精 神,也将如无源之水,是要枯竭的。两者是相辅相成,都不可缺少实际上评选过 程中的争论,并不是不是文汇报记者归纳出来的什么新旧观念的碰撞。而是对这 本书的总体如何评价有分歧。。   如对《美梦还是噩梦》的争论,不是什么“新科普”与“传统科普”之争; 对《交界》的评价,也不仅是这本书是不是科普的问题,而且有写作质量的问题, 虽也有人说这本书是好书,但从初选投票看,多数人对这本书评价不高,如果是 过半数才能入选,就已被淘汰了,而按报道来看,似乎赞成和反对的是半斤八两。   再有,对于《昆虫记》并没有出现什么争论,记者用了一百多字去介绍,但 对于《溃疡》的争论很大,有人认为它不是科普图书,也就是说没有评选资格, 遭到反对,争论的场面颇为热烈,却只字不提。不管记者本人的观点如何,作为 新闻报道,总应该如实反映吧。   报道说:“记者在对一些专家的采访中,得到最多的回答是:这归究于专家 学者对‘科普’认识上的差异。”,不知这“一些专家”的“一些”是几位?他 们是不是都是评委?记者根据什么统计材料得出“最多的回答”这个结论?   从田松先生发来的信看,这位记者是事后用电话对他采访的,当时并不在现 场,也不知记者究竟采访了多少人,前面的例子已能反映出,这种并非亲临现场 作出的报道实不可取。而由此概括出来的什么“新科普”与“传统科普”概念的 碰撞,更不知从何说起,如以为现在是用什么“新科普”代替“传统科普”的时 候了,更是对历史与现实的国情不了解作出的误判。   2001/12/19于北京 (文汇报的报道见新语丝12月17日新到资料)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