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林◎书◎摘◎≡≡≡            第5期(1999·7·19)            汉林网上书城:www.hanlin.com 《汉林书摘》是《汉林书讯》的姐妹刊物,从新出图书中摘录一些章节向读 者推荐,不定期出版。欲订阅者请送email到majordomo@xys.org,写明: "subscribe hanlin"。欲退订者写明:"unsubscribe hanlin"(引号不要写)。 如果你无法阅读中文国标码email,请向yahoo.com, hotmail.com等网站申请一 个免费email账户再订阅。 书名后面的号码为国际书号ISBN,欲在汉林书城查阅该书,将这个号码copy/ paste到“快速查书”窗口,点击 Go 即可。 ◆◆◆◆◆◆◆◆◆◆◆◆◆◆◆◆◆◆◆◆◆◆◆◆◆◆◆◆◆◆◆◆◆◆◆ 【散文选萃】  ●叶嘉华:红酒·星空与凡·高 【人情世事】  ●余杰:暗夜流星  ●陈四益:雅与俗的随想 【人物传记】  ●王呤凤:钱钟书的晚年生活 【历史风云】  ●谢泳:旧日大学  ●苏智良:慰安妇的生活实态 【菜谱精选】  ●〖肉丝腐皮〗〖番茄鸭丁〗〖百花鱼肚〗〖陈酒醉京枣〗 【散文选萃】◆◆◆◆◆◆◆◆◆◆◆◆◆◆◆◆◆◆◆◆◆◆◆◆◆◆◆◆◆ ●              红酒·星空与凡·高 ·叶嘉华· (摘自吴梅东主编《与凡·高共品葡萄酒》,上海文艺出版社,ISBN 7532118762 本书是“艺术与生活”丛书的一种。内容包括:33幅凡·高重要作品赏析、 凡·高生平及艺术风格介绍、世界重要葡萄酒产地介绍、与葡萄酒相关的各种知 识、葡萄酒专题论述与散文记事。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酒好不好喝”其实是极个人的问题,这甚至涉及到一个人对“好酒”的定 义。“喜不喜欢喝酒”则是一个比较容易回答的问题,大部分的人会很快做出判 断,并且针对喜欢或不喜欢的理由侃侃而谈。然而,有些人不仅喝酒,而且嗜酒 如命,但他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酒对他们而言,是一道咒语,让他们狂喜 又消沉,爱恨交织。 所有喝酒的人都知道,酒醉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当你感到微醺的时候,感觉 是最美好的。这时如果再喝下去,人就会变得自大、膨胀,狂乱与疼痛随之而 至,同时理智渐渐麻痹,行为在狂想中失控。人们都知道这道理,也知道后果极 为难堪,只是分寸往往难以拿捏。而那些有难言之隐的人,在一次次的放纵之 间,宛如中了酒神的咒,不知不觉地迷失在酒馆中。 这些沦陷在酒精里的人,初时多半是自愿的,然而要走出来往往是件难事, 因为他们的生命通常已经和酒馆结合在一起了。对失意人而言,那是逃避的所 在;对劳动者而言,那是一个消除疲劳的去处;对于歌者、舞女,这里是做生意 的场子。酒馆,集结各色各样的社会边缘人,他们需要用酒麻痹自己,忘却不如 意的现实。他们的生命经历,使他们的形貌和谈吐别具特色。 这些聚集在酒馆里寻求短暂欢乐的人中,艺术家是比较特别的一群,因为他 们有机会跨入上流社会。就像歌剧《波希米亚人》里所描绘的艺术家的生活一 般,他们贫穷,但仍饮酒作乐。艺术家到酒馆里去找寻灵感,捕捉人生百态。而 艺术社团的活动,也常常是在酒馆里进行。然而,运气和才气决定了他们后半辈 子要站在那一边。 凡·高在1886年到达巴黎时,也像当时许多画家一样,充满期待和勇气,希 望有一天自己能得到认同。然而,巴黎的画家生活却使他在没来得及有所作为之 前,就已经中了酒神的咒语。从此,酒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凡·高在巴黎时,在唐吉老爹的颜料店中认识了贝尔纳、卢梭和罗特列克等 人。同时,他常进出铃鼓酒馆,喝酒交朋友或是找寻适合的模特儿。《铃鼓咖啡 屋的女人》正是以铃鼓咖啡屋的老板娘--雅歌斯提纳为描绘对象。 在有关凡·高的诸多描述中,都提到凡·高酗酒的事实。甚至他曾因为喝了 太多劣酒,把身体弄坏了。我曾经想在凡·高的自画像中找寻那种空洞而失落的 眼神,以印证他长期酗酒的影响。然而,我并没有成功,他的眼神始终澄澈,毫 不回避地直视观者。那种率直而炽热的眼光,让人为之震慑。他的眼光中流露出 坚强的意志与执著力。然而,不知道是否因为酒精使他发狂,抑或性格使然,在 这个神情之下的真实凡·高,狂暴而激烈,常常与人争执。他不断地想理出一个 头绪,同时让自己安静下来。 1888年,凡·高拖着疲惫的身心离开巴黎,到南方寻找平静。但饮酒仍在他 的生活中,挥之不去。凡·高住在阿尔时,常常到咖啡屋去观察那些消沉的灵魂。 在《夜间的咖啡屋》这幅画里,这些人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像是喝醉的落魄汉缩 在椅子上,打桌球的人一脸倦容,还有躲在一角幽会的情侣。整个咖啡馆里,空 荡荡的。画中浓烈的黄、红、绿形成的强烈对比,构成一个暖色调的画面。整个 画面黄融融的,像是在高温下空气蒸腾的景象。凡·高自己形容:“这一切是为 了营造出魔鬼般的气氛,有淡淡的硫磺味似的黄色弥漫着……我已尽力去传达出 这样一个地方的邪恶力量。” 凡·高想象自己化身为进入地狱的但丁,喝酒这件事则是他进入地狱的钥匙。 在阿尔,他在酒馆里花掉大半的生活费用,使他走向疯狂之途。他提到作画的动 机,是为了想要“表达一个想法,这个咖啡屋是个让人自毁的地方,人在这里会 发疯或变成罪犯”。这种殉道者的情怀,是凡·高与那些消沉的灵魂最大的不同。 他与沉沦的人感同身受,但是画画却使他超越自我的限制,展开生命的光采。画 画无疑是他的救赎、信仰和生存的理由。唯有作画,才能使他的感情与能量得到 释放。或许对凡·高而言,喝酒,是为了作画;而作画,则是为了活下去。 相对于酒馆,我想凡·高一定很喜欢阿尔的星空。他曾经写下他对星空的感 受。他认为,一个人的聪明机智是要用暗色背景的对比来呈现,像星星就是这 样。1888年9月,他分别画了两张有关星空的图,一张是《夜间的露天咖啡座》, 一张是《罗纳河畔的星夜》。在这两张画中,平静而深蓝的天空中,星星闪闪发 光,尤其是在《罗纳河畔的星夜》一画中,星光倒映在水面上,整个画面灿烂动 人,让人觉得祥和喜悦,就像是梦境,引人遐想。 酒馆带给他狂乱,星空则赐予他平静,凡·高就游走在这两者之间,迂回前 进。然而不久之后,心中的天平永远失去了平衡。 他期盼已久的高更来到阿尔时,他是多么兴奋而激动。他真心地欣赏高 更,崇拜高更,同时希望能够实践艺术家公社的理想。凡·高急着将自己所有的 热情和想法与高更分享,他一心希望获得高更的认同,希望获得他的友谊和信赖。 然而,事实却超出他的预想。对他的表现,高更并不欣赏。在他眼中,凡·高太 过冲动、缺乏耐性,只是凭本能在作画。两个人的生活态度、性格和艺术理念其 实不同,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然而,凡·高却不能接受。 有一回,高更画下凡·高创作《向日葵》的景象,然而当凡·高看到这张画 时,他这样说:“画的真像我,不过是发了疯的我。”摩擦越来越多,而凡·高 的反应越来越激烈:他变得神经兮兮,疑神疑鬼。凡·高视高更为导师、盟友, 当高更说要离开阿尔时,凡·高的神经绷到极限,而后终于断了。 当星空再度出现在他画中的时候,是在1889年6月,距离上一次画星空有9个 多月。这张画中的星空不再平静详和,整个天空像是旋转起来,星星、银河、月 亮,全在扭曲的线条中连结一气。这张画展现出奇特的气氛,令人晕眩,使人不 安。 以前的凡·高,借着酒,借是酒馆,满足他浓烈而炽热的受难情结。现在, 他不需要了,因为他已经在地狱当中了。他曾以坐火车作比喻,认为人可以藉着 死亡,像坐火车一样,直达星辰。他累了,他选择一个非常酒神的方式回归平静。 像是要回馈大自然曾经带给他的美好,他在麦田里自杀,让血流下来,滋养大 地。就像法国剧作家阿尔托所说:“这血、这酒,虽然阴郁却喜悦,散发出苦涩 的酒味。 凡·高狂乱的心灵终于得到了平息…… 没有人喜欢说凡·高是个疯子,宁可说他是个苦难的天才。这或许是因为他 画中的颜色如此动人,如此具有生命力。他用生命作画,而这些色彩、线条正是 他存在的痕迹。 我比较喜欢那个会喝酒的凡·高,或许孤寂、不耐烦,但坐在酒馆里的他, 却是认真地作画,记录生命的多元面貌。或许他的生命是一个悲剧,然而他留给 世人的,却是丰富、华丽、美好的影象。鸢尾花、向日葵、柏树、大片的麦田, 在他笔下活了起来。凡·高用他的画超越了自己,也超越了我们。我相信他真的 成了一颗星,在幽蓝的天空下闪耀,一直到永远。 夜已深,又是一个星空下的聚会将要结束的时候,我们或许疲惫,但身心却 得到充分放松,令人相当舒畅。看着倒在草地上的长圆酒瓶,我不禁觉得这红酒 有着亦正亦邪的魔力。然而,如果你没有消沉的意志、疯狂的心灵,这酒奈何得 了你吗?所以说酒令人堕落、令人消沉、令人窒息、全然是欲加之罪。我想,凡· 高也不会这样认为吧,那一夜无忧的星空聚会究竟如何收场,今已不复记忆,只 依稀记得--酒空,星稀,心疲,人散尽。而今,我又想起了红酒、星空与凡·高 的种种。我拿起酒杯,向天空举去:向天上的星星致意,向凡·高致意…… 【人情世事】◆◆◆◆◆◆◆◆◆◆◆◆◆◆◆◆◆◆◆◆◆◆◆◆◆◆◆◆◆ ●               暗夜流星 ·余杰· (摘自余杰著《说还是不说》,文化艺术出版社,ISBN 7503918640 本书是余杰继《火与冰》、《铁屋中的呐喊》之后的第三部力作,余杰的的 《火与冰》被评为1998年十大好书之一,他也被评为1998年度十大新锐作家。这 本书收入余杰的最新随笔作品,对中国当下现实直接的针砭、对俄罗斯文化的借 鉴性思考、对感情世界的艰难探索等均有新颖的见解,他的文字是世纪末中国文 坛最具青春之气的鲜活文字。本书是“荆棘鸟书系”之一种。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1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在近代一步步走向衰亡的命运,与中华帝国有着惊人的相 似性。一个号称“东亚病夫”,一个号称“西亚病夫”,好像一对难兄难弟。   美国学者戴维森在《从瓦解到新生——土耳其的现代化历程》一书中概述了 土耳其帝国兴起、繁荣昌盛以至没落的历史。其中谈到了近卫兵团的腐败,近卫 兵团本来是帝国战斗力最强的精锐部队,曾令欧、亚各个国家闻风丧胆。然而, 近卫兵团的腐败,“正是奥斯曼国没落的最明显、也是最令人吃惊的迹象之一”。 兵团人数不断膨胀,多达20万。但许多士兵不执勤,不出征,要他们去打仗,他 们就开小差,到时候只是凭手里的军人证件领饷。这些领饷证也变成了可供买卖 的一般商品。在帝国的土地上,军队是特权阶级,他们往往靠糟踏国家、鱼肉百 姓过日子,他们不能再从战争中夺取到战利品,就在国内肆意掠夺。1717年蒙塔 古夫人曾这么写道:“每天当我们经过那些贫困的村庄,看见军人目空一切的野 蛮行径,我几乎情不自禁要掉眼泪。”   中国的百姓,日子又何曾好受一点?鲁迅说:“我觉得中国人所蕴蓄的怨愤 已经够多了,自然是受强者的蹂躏所致的。但他们却不很向强者反抗,而反在弱 者身上发泄,兵和匪不相争,无枪的老百姓却并受兵匪之苦,就是最近便的证 据。”鲁迅对只会“屠戮妇婴”的中国军人是深恶痛绝的。汪康年《汪穰卿笔记》 记载了洋人的一个有趣的看法:“有西人见中国兵队云:‘中国之兵孱极矣,忽 劲敌来,何以御之?’又遇匪曰:‘中国匪脆甚,不值一剿。’或难之曰:‘若 是,何匪久未平,兵亦如故?’西人思良久得之,曰:‘以至孱之兵,剿至脆之 匪,亦犹两强相遇,工力悉敌也。’”我还想补充一点:至孱之兵与至脆之匪, 还能荼毒他们的人民。   2   格勒尼埃在给加缪所写的书评中说:“人们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不定有追 求真理的权利。对真理的追求及由此而引起的疑虑不安和精神上的痛苦,我认为, 应当由那些命运不佳,于世无求的人来承担。”加缪当然是追求真理、承担痛苦 的那群高尚的人中的一员。   我想,宽容是至关重要的。对于渴求天上的生活的少数人和安享地上的生活 的多数人而言,都应尽可能地对对方宽容。   3   鲁迅在《论睁了眼看》中写道:“人和人之差,有时比类人猿和原人之差还 远。我们将《红楼梦》的续作者和原作者一比较,就会承认这话大概是确实的。” 近来读报,也时有这样的感觉。足球明星范志毅打人,有记者批评说,中国球员 不仅有一双臭脚,还有一双妙手。倘若足球改为手球,他们或许早就冲出亚洲了。 立刻有人不平了,大谈球星代表国家形象,球迷要尊重球星包括球星的私家车。 有一医院手术失误,切除了幼女的子宫,律师提出索赔,有人却说,数额是否太 大了点?我想,这名“客观”的论者,大约是愿意把自己的阳具或子宫(不知其 人性别)高价卖掉。   4   台湾《天下》杂志的封底有一则特别的广告,做的是“newbalance”品牌的 跑鞋。主打画面是一双美丽绝伦的跑鞋,上面插着美国和苏联的国旗。跑鞋像一 艘泰坦尼克号,国旗像迎风招展的帆。   为何在跑鞋上插国旗,而且插美、苏的国旗,而且在苏联的国旗已经不复存 在的时候?仔细读广告语才恍然大悟。广告语是这样说的:“二战后,美俄并列 为世界两强,分别成为自由与共产集团两大对垒的领导者,包括军事、政治、社 会建设,甚至在意识形态、吃饭穿衣等看法、做法上,皆朝不同的指标,背道而 驰。然而,五十年后的今天,事局丕变,我们由小窥大,竟然发现在这件事的抉 择上——克林顿与叶利钦打从心底里,达成共识:选择总统慢跑鞋‘newbalance ’。”   我想,若干个世纪后,历史学家在探究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真相时,这则广 告的价值比领袖的讲话、思想家的全集和诗人的诗篇都要重要。   5   真相。   所谓真相,就是新闻报道的反面。正反之间的张力,造成了黑色幽默的效果。   有一段时间,报纸上狂炒“北大国政系92级”。这个班级被描述成人人皆为 雷锋、张海迪、李素丽。可惜,我认识其中好些人,知道他们与我一样,都是平 凡人,脑袋里并没有多一两根弦。报道中有一处细节,某学生学习极其勤奋,头 悬梁、锥刺股、手不释卷、囊萤映雪,念了四年本科,没去录像厅看过一次录像。 后来,他的朋友告诉我,他是北京人,每周都要回一两趟家,他的家里有全套的 “家庭影院”,他在家里早看“饱”了,何须像我辈“异乡人”,不得不在拥挤 的录像厅里度周末。   否定人的正常欲望(包括娱乐、休息等)的宣传,是当不得真的。在阅读此 类文字时,我们要警惕:警惕自己切勿太“善良”。   6   宗教裁判所靠烧死异端来相信自己真理在握。现代极权主义则更加隐晦和高 明:他们非要强迫异端说出跟自己信念相反的话来。为此,他们不择一切手段。 斯大林对付布哈林有两招杀手锏:一是“党”神圣的名义,二是布哈林亲人的生 命。于是,坚强的布哈林乖乖地屈服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人不是靠监禁自己的邻居而相信自己的理性。”但是, 人们偏偏在这样做。   7   中国的学者们最喜欢写作的便是教材了。   原因很多。第一,教材发行量大,能赚很多很多的版税;第二,写作教材能 够使知名度呈几何级增长;第三,拥有写作教材的资格,本身就是对“学术地位” 的一种确立和认定,也是对“话语权力”的牢牢掌握;第四,教材易写,天下的 教材一大抄,百万言立马可就;第五,教材在评定职称时,是比专著更醒目的 “重磅炸弹”,即《红楼梦》中平儿所说的“香饽饽”是也。   然而,皮埃尔·布尔迪约却说:“没有什么比把一种如此敏锐、复杂和非凡 的哲学限定在教材的表述中更为危险的。”这句话的反面是:大多数的教材中除 了水份一无所有,大多数写作教材的学者腹中空空如也。   诸如《中国革命史》、《资本主义经济》等大学政治“必修课”的教材多如 牛毛。   8   联大时期,朱自清等29位教授提出“文章演讲润格”。共有四条:其一、文 稿每千字以斗米价值计;其二、报纸星期论文每篇以2斗米之价值计;其三、每 次演讲以2斗米之价值计(讲演稿发表须另依文稿付酬);其四、稿酬先惠,定 时取稿,演讲报酬亦须先惠。米价以惠时昆明中米市价为准。   从这里我看到了“形而上”与“形而下”的沟通。精神产品的生产,也需要 物质条件来保障。时下有些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作家,自己家财万贯,却谴责别 人言利;自己锦衣玉食,却怀疑别人的饥寒交迫。跟这类虚伪者相比,联大教授 坦坦荡荡地言“利”,让我拍手称好。首先吃饱肚子,才能思考。我不相信,饥 饿是产生思想家、文学家的必要途径。“诗穷而后工”是奴隶主们来教育奴隶的 哲学。   9   台湾立法委员洪性荣比喻台岛的政治生态“这是一个狗社会,无论大狗,小 狗,只要有利发展的事,总要有一条狗先叫。”   不管是人是狗,能够叫,总是好事,“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10   1998年4月18日,柬埔寨杀人魔王波尔布特肮脏的尸体被火化。《文汇报》 上的照片让我“赏心悦目”——一堆柴禾乱草,一张歪歪斜斜的棺材,不到20人 的忠实支持者,使整个场面“凄凄惨惨戚戚”,哪还有半点当年将红色革命燃遍 全球的威风?   我想到了希特勒的死,墨索里尼的死,齐奥塞斯库的死。独裁者自我感觉良 好,自诩能够“万寿无疆”,他们的死却一下子就到了眼前,甚至一点征兆也没 有。   一头猪死去,还能变成人们的佳肴。杀人魔王的死,连猪也不如。图书馆的 那张《文汇报》上,有同学作如是批语:“死得太晚了!”   11   斯大林的两个孙子因对爷爷的迥然不同的评价而“同室操戈”。   斯大林的大孙子叶尼根·朱尔佳什维利是一个性格暴躁的前苏军上校。他特 别怀念爷爷的时代,对爷爷奉若神明。小孙子亚历山大·布尔达斯基是一位说话 慢声细语、举止文彬彬的导演,喜欢诗歌,痛恨军队的生活,对爷爷大加鞭挞。   62岁的朱尔佳什维利是斯大林长子雅可夫的儿子。57岁的布尔达斯基是斯大 林的次子瓦西里的儿子,13岁那年,他将自己的姓改为母姓。“姓斯大林太沉重, 每个人都背着沉重的十字架,而我的十字架就是我爷爷。我不明白堂兄为什么那 么热衷于为爷爷的荣誉而战。爷爷犯下的罪恶不是谁能否定的了的。”布尔达斯 基如是说。在斯大林三十载统治期间,大约有2000万人因清党、饥饿和关入劳动 集中营而死亡。   而朱尔佳什维利在最近格鲁吉亚电视台的一个访问中,痛骂谴责斯大林的作 家和历史学家。他在斯大林118周年诞辰之际出版了一本书,收入斯大林的诽谤 者的名字和照片,赫鲁晓夫、索尔仁尼琴等赫然在内,而且还包括了他的“叛徒” 堂弟。他愤怒地说:“被我列上名单的人都是人民的敌人,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总有一天我会跟他们算账的!”这本书的其中一本将会放在斯大林出生地的斯大 林博物馆里,而另一本则放在一个保持斯大林遗物的组织在第比利斯的总部。朱 表示,设立这个组织是为了还爷爷以光荣。该组织目前有5万成员。他越说越激 动:“爷爷是一个伟人。那个时代苏联非常强大,但这一切却被戈尔巴乔夫毁掉 了。我真想像爷爷一样亲手枪毙了他们!而布尔达斯基则是一个卖国贼。如果有 机会的话,我会亲手吊死他的!”   然而,最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就在星期日斯大林诞辰纪念日,只有一百多人 向他的纪念碑献花,绝大部分都是行将衰亡的老人。看来,没有多少人缅怀当年 的“稳定和强盛”。   斯大林家庭中出现布尔达斯基这样的“自由派”人士,这件事本身就使我恢 复了人类进步的信念。而朱尔佳什维利这样的死硬派,早没有了代表“人民”的 权力,任他唾液飞溅,人们对他也白眼相向。然而,即使像他那样心灵扭曲的家 伙,也没被送进集中营,这说明俄罗斯的民主有了大大的进步。另一方面,无论 他怎样叫嚣,他也没有“机会”亲手吊死与他针锋相对的堂弟,他只能说说而已, 这也说明俄罗斯的民主有了大大的进步。   我认可并羡慕他们的进步。   12   《联邦党人文集》中有一句让我深思的话:人如果像天使一样纯洁完美,就 不需要有政府了。   由此,我反思我们为什么会患上东方专制主义的顽疾:因为我们坚定地相信 人性善的理论。相信人可以达到完美的境界,必然夸大人的智慧,并把权力所引 起的腐化现象说得微乎其微。这样,按照逻辑推理,就会走向全面的专制主义。   13   慈禧在《辛丑条约》签订后,从西安“回銮”,行李车三千辆。一路发放纪 念银牌,奖赏沿途接待的有功人员。开正阳门经天安门直入紫禁城,宛如凯旋。   越是虚弱的统治者,越需要形式上的辉煌、宏大、完美与精致。慈禧这样大 张旗鼓,是想让沿途围观的百姓看到她的富有、她的威风、她的尊严,无形中也 是一种震慑的力量。   对于“荒淫无耻”,我们可以作更多、更好的解释。研究统治者阴暗的心理, 是一门大学问。   14   近年来,陈寅恪浮出历史地表。国粹派把他奉为国学大师,让他高居供桌之 上。其实,他们都没有读懂甚至没有读到陈寅恪的著作。陈寅恪在《赠蒋秉南序》 中表达过这样一个基本观点:“中国家庭伦理之道德制度,发达最早。周公之典 章制度实乃中国上古文明之精华。至若周秦诸子,实无足称。老庄思想高尚,然 比之西国之哲学士,则浅陋之至。”这难道不是“民族虚无主义者”的论调吗?   15   官学。   所谓官学,就是那些无须依靠科学性、真理性、逻辑性去说服不同意见的 “主义”;就是那些完全丧失了洞察力、批判力和活力的凝固成化石的“主义”; 就是与权力“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像藤萝缠绕大树一样的“主义”;就是从 小学教科书一直贯穿到大学教科书、谎言重复了无数遍就成为真理的“主义”。   16   钱理群先生在《心灵的探寻》中指出:“在现代中国的历史条件下,无论是 极端利己主义、贵族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旗号下的新奴隶主义,都最终必然地 成为中国根深蒂固的封建主义的俘虏,并与之结成同盟,进而转化成为中国现代 化道路的历史对立物。”   那些横行一时的反叛者,倘若缺乏强大的精神支柱,最终都向心运动般走向 反叛的反面,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胁裹而去。极端利己主义者如周作人,贵族主义 者如陈西滢,新奴隶主义者如郭沫若,他们都可悲地划出了一道直线下降的人生 轨迹。   17   读辛亥革命的史料,既叹息满清王朝最后十年的丑态百出,又惊异于革命派 成功后的手脚无措。还是皮迪说得好:“革命并不是开始于新的势力对政府的攻 击,而是开始于几乎所有的积极与沉默的国民突然对政府产生不予承认。”当可 怕的沉默笼罩整个帝国的时候,帝国覆亡的命运也就来临了。而旧政权崩溃后, 权力真空出现,“革命者引万民瞩目,并不像马背上的强人以胜利的阴谋者姿态 出现在大庭广众的讨论会上;而是像羞涩的小孩打开空屋,不敢确定那是空屋。” 因此,我们不能苛责孙中山、黄兴们的一系列失误。   18   文明越悠久的地方,禁忌越多。北京久为帝都,理所当然是个充满禁忌的地 方。过年包饺子,馅和面的份量不一定刚好合适,谁要说一句:“馅少了!”或 “面少了!”家中的老辈一定会大怒,因为这话犯了“禁忌”。“馅少了”只许 说“面多了”,“面少了”只许说“馅多了”,“多”比“少”吉利。语言的吉 利真能带来生活的吉利吗?   波普对此有一段精辟的解说:“封闭社会的特征是崇拜魔术性的禁忌;在开 放的社会里,人们在一定的程度上已学会批判那些禁忌,而在经过讨论后,依靠 自己理智的判断来作决定。”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打破“瞒和骗”的禁忌?什么时 候我们才能用自己的语言自由自在地言说? ●              雅与俗的随想 ·陈四益· (摘自陈四益著《丁丑四记》,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ISBN 7561719248 陈四益是当代杂文大家,他能敏锐地捕捉时弊,反思深刻,文笔老辣,本书 是他的杂文集,分“书边散记”、“报端琐记”、“世相杞忧记”、“京都见习 记”四辑,后两辑配有丁聪之漫画,文画相生,别具风格,读来大有痛快之感。 本书是“思无邪文丛”之一种。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高雅文化的称呼,现在已经使用得相当普遍了,但是,似乎并没有一个精确 的定义。有时,高雅是对作品的评价,有时又是对艺术样式的肯定。我们似乎喜 欢模糊,含含糊糊,既可以这样解释,又可以那样解释,高兴说什么高雅就给什 么冠以高雅的说法,操之在我,实在要比钉是钉铆是铆方便得多。但也正因为含 糊,提倡云云,不免流于口谈。比如,芭蕾舞、交响乐,有人说是高雅文化;京 剧、昆曲,也有人说是高雅文化;诗经、楚辞、唐诗、宋词,有人说是高雅文化; 《三国》、《水浒》、《封神》、《西游》也有人说是高雅文化。依此推想,评 弹、大鼓、三弦、相声又何尝不可以称高雅文化?文学史家放在俗文学里讲的都 已经雅化了。那么,这世界上雅与俗的分界又在哪里呢?咸与高雅,咸与提倡, 虽然皆大欢喜,但与不提倡亦无二致。再说,雅的就一定高么?俗的就一定低么? 雅的就一定值得提倡么?俗的就一定不值得提倡么?只怕未必。因此,把提倡高 雅当作指导文艺的方针,似乎尚可斟酌。 昔日之大俗,今日已成大雅   其实,雅与俗并非截然对立、水火不容的东西。许多昔日俗得发红的东西, 今日早已雅得发紫了。   《诗经》,现在已是雅得不能再雅的了。但若究其初,大部分,至少是被称 作“风”的大部分,倒是同今天流行歌曲差不多的东西。“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阿呀呀,雅得很哩! 其实呢,这同“她的眉毛像弯月,她的腰身像绵柳,她的小嘴很多情,眼睛使你 能发抖”也没什么不同。不信将它译成白话:   她的小手柔嫩像草芽,/她的皮肤洁白如脂膏,/蝤蛴虫儿像她白嫩的颈项, /瓠瓜子儿编就她满口白牙,/方方的额头,弯弯的眉啊,/嘴角含笑,模样真 俏,/销魂一瞟,目光美妙。   这么一首赞美女人的诗,究竟雅得到哪里,只有天晓得。   再来看一首: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译成白话,大致就是这样:   你若真还想着我,/提着衣裳过溱水来;/你若不再想着我,/还怕我没 别人爱?/狂小子那份儿狂劲儿呀,啐!   这同今天流行歌曲中的某些歌词,在格调上也颇相类。然而为什么格调相类 的东西,《诗经》里的就雅,流行歌曲里的就俗呢?重要的一个原因恐怕是因为 《诗经》资格老,年代久远。一首《关雎》,因为是《诗经》的第一篇,吓得我 们只好磕头佩服,若是今天的什么人用白话写这么一篇——漂亮的好小姐呀,是 少爷的好一对儿——只怕早被编辑扔到纸篓里去了。这话鲁迅说过,我想,他是 对的。如果再过几百年或者几千年,说不定那时的人说起今天的《涛声依旧》、 《雾里看花》、《弯弯的月亮》,也会磕头佩服,以为雅得不得了。   资格越老越雅,这似乎是雅俗分界的一条自然法则。不仅诗歌如此,秦汉时 代普通人用来陪葬的小陶瓶,不也早成了雅人的雅玩,而乡村农家灶壁神龛中的 神像,但凡明清遗物,也已成了高雅的珍藏品了。 越是不流行的,便越是雅的   唐诗、宋词,今天说起来,也是雅得不得了的东西了,但溯其源流,原也极 俗的。唐代小酒店里歌妓唱诗侑酒的事,见诸记载,大约同今日酒吧点歌仿佛。 至于词,最初也是民间小调,下里巴人,殊非雅制。唐中宗时,在内廷筵宴上, 有说是大臣,有说是优伶,曾演唱过一首《回波词》:“回波尔时栲栳,怕妇也 是大好。外边只有裴谈,内里无过李老。”歌词的粗鄙无文,较今之流行歌曲更 甚。君臣之间或是君臣与优伶之间,以怕老婆相嘲弄,怎么也说不上高雅吧?然 而这正是最初的词。那时,比起已经雅化的诗来,词是被当作俗文化的。   因为词被当作俗文化,填词的人自然也被雅人当作俗人而加以鄙薄了。但是, 俗的东西自有它的魅力,不然就不会风靡大众。于是,慢慢地雅人也手痒起来, 加入了填词的队伍。于是,词也开始分化:雅人写的是雅词,俗人写的是俗词。 北宋“俗人”柳永的词传唱甚广,号称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可算是影响深广了。 但是“雅人”晏殊瞧不起他,认为他的词不雅。相传有这样一个故事:柳永去见 晏殊,晏殊问道:“你还在写词吗?”柳永答道:“正像相公您一样,也写词。” 晏殊道:“我写词,可没写过‘彩线慵拈伴伊坐’。”在晏殊看来,一涉男女, 词便俗了。其实,晏殊的词也并非不写男女之私。他的儿子说他“未尝作妇人语”, 那解释其实是很勉强的。不过,晏殊是大官,大官老爷的诗词,即使写的是饮食 男女,也会有人附会到国家大事上去的。加之写的都是贵族生活,小民百姓不感 兴趣,传唱范围自然很窄,不比柳永属于民间。   看来,雅与俗的分界又有了第二条自然法则,那就是流行范围越窄的越雅, 越广的越俗。词起初是酒肆歌楼的产物,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均能享有,后 来雅士们都来填词,用语越来越雅,描写的生活情感又远离了民众,文化准备不 足的普通人便渐渐无福消受了。待到它成为极少数文人雅士圈子里的玩物时,它 也便雅到了极致,但也走到了死亡的边缘,只为少数人玩赏的艺术是没有生命的, 老百姓则又去寻找新的、能够娱乐他们的俗文艺了。在中国的文艺史上,这种由 俗入雅的例证几乎历代都有,但若以为雅就一定好,立论很难成立。再拿近代来 说,京剧原称花部,亦名乱弹,也是俗文化圈子里的东西。近百年来,不少文人 雅士和艺术大师的努力,全在加速京剧的雅化。他们似乎成功了,京剧也因之被 称为高雅文化了,但看的人日益减少,成了少数人的鉴赏物,得失之间,是颇堪 玩味的。近来很有些人要普及京剧,用心诚然良苦,殊不知但凡高雅便无法普及, 如果真能普及,成了大众的东西,也就失去了它的高雅。在中国的艺术史上,已 经雅化了的艺术似乎还没有再俗化的先例。 雅的是难懂的,难懂的是雅的   俗的文艺一旦开始雅化,这一过程便不会中止,直到它死去。雅化既使这一 艺术变得精致,又使这一艺术变得难懂。这也是所谓雅化的双面效应。   还是以词为例。读敦煌曲子词,常为其淳朴所打动。“枕前发尽千般愿,要 休且待青山烂。水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 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这首《菩萨蛮》同乐府诗中的《上邪》一样,以一 连串的比喻倾诉了爱情的坚贞,保留着浓郁的民间色彩,语言极为通俗,感情极 为浓烈,艺术的表现手段却也堪称高超。然而它是俗的,是那时多数人都能懂得 的。   再看另一首《菩萨蛮》:“广寒夜捣玄霜细,玉龙睡重痴涎坠。斗合一团娇, 偎人暖欲消。心情虽软弱,也要人抟搦。宝扇莫惊秋,班姬应更愁。”比之前一 首,这一首当然要雅得多。是它的感情更浓烈吗?不是。是它的艺术手段更高超 吗?不是。人们之所以觉得它雅,多半因为它用了典故,因此变得难懂了。难懂 的便是雅的。若要细究它的内容,不过是写一个女人睡觉,其实是极俗的。   小说在中国,原本是通俗的说部。《金瓶梅》、《红楼梦》、《三国演义》、 《水浒传》,因为古,也因为到今天它的文字变得难懂,早已跻身高雅。时至今 日,小说更是全盘雅化。写小说的人固然一个个都成了雅人,所写的东西也愈来 愈成为雅人们自我陶醉的消遣,同大众的距离愈来愈远了。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 曾有过的使小说俗化的运动,取得过相当的成绩,不过已成陈迹。这几年,随着 各种旗号的翻新,雅化的速度正大大加快。有的小说,所写的内容固然都是除了 作者很少有人关心的事情,所用的形式也是除了作者他人难以看懂的把戏。纯文 学作品的读者圈子愈来愈小,同这种“雅化”不无关系。这样下去,所谓纯文学, 总有一天会感到因雅致死的威胁的。   其实,各种文艺形式都经历过或正经历着雅化的过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小夜曲、华尔兹,起初都是俗的,后来才逐渐雅化。今人不究所以,以为那是从 来就雅的宝贝,甚至认为某种形式生来就是雅的,某种形式生来就是不雅的,这 实在是天大的误解。不论哪一种文艺形式,它的雅化总要有文化高手的参与,没 有他们的参与,雅化只是一句空话。但高手又往往喜欢鸣高,总以为不懂的人越 多,越能显出他们的高超,结果哪怕是老百姓喜欢的文艺形式,最终也都提到了 老百姓仰望莫及的高度。这样,难懂便成了雅与俗分界的第三条自然法则。 俗到家时自入神   雅与俗的分界既然是依据这样的法则确定,那么,我们便很难仅据雅俗判定 文艺作品的高下。“雅”未必便“高”,“俗”也未必便“低”。《诗经》中的 “风”何遽不如“雅”?乐府诗何遽不如陈思、小谢?白居易何遽不如李商隐? 柳三变何遽不如周邦彦?《金瓶梅》、《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 何遽不如前后七子?即以今日论,秧歌、腰鼓何遽不如探戈、狐步?郭沫若有诗 云:“俗到家时自入神”,实是大有见地。倡导高雅,若理解为雅即是高,俗便 低下,是很可能产生误导的。   我们是不该轻视俗文化的,这不仅因为俗文化中确有精品,而且因为俗文化 拥有最广大的读者、听众与观众。如果有人做一统计,看看艺术欣赏的人群中, 读通俗小说的有多少?读所谓纯文学作品,特别是所谓存在主义、先锋主义、魔 幻主义、结构主义之类的新潮作品的又有多少?看滑稽戏的有多少?听昆腔的又 有多少?唱通俗歌曲的有多少?唱新歌剧的又有多少?便不难明白俗文化的力量。 如若要说精神文明建设,通俗文化的作用要大得多。明朝那位开国皇帝朱元璋, 别看文化不高,倒是深通此中门道。他把四书五经称作珍馐美味,为仕宦人家不 可少;而把《琵琶记》这样的通俗戏曲看做布帛菽粟,为百姓日用所不可少。一 味提倡雅文化,忽视俗文化,势必忽视最广大群众的文化需求。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我们的广大群众就注定只能吞食俗文化吗?就不能把他 们提高到“雅”的层次上来吗?诚然,这样良好的用心令人感佩。但是,第一, 雅文化本来就只是少数人欣赏的东西,如果它也成了多数人欣赏的东西,便与俗 文化缺少了最本质的区别。第二,我们无法拔高群众,无法把他们都提高到“雅” 的层次,只能逐步提高“俗”的层次,如能出现到家的、入神的俗的作品,那就 谢天谢地了。诗中的白居易、词中的温庭筠、柳永,曲中的关、马、郑、白,小 说中的施耐庵、罗贯中、曹雪芹,都是在俗文化中创造了神品的大作家。第三, 俗文化中的神品,经历了历史——时间的考验后将进入到雅文化的领域,这是文 化史已经证明了的。倒是一开始便以雅自命的人,很少创作出流传久远的作品来。 第四,过去时代积累下来的雅文化,反映的生活、表现的情趣,都距今人太远, 它虽能使少数雅人陶醉,却无法适应多数人的需求。   作为社会文化的指导方针,与其大倡雅化,不如更多地关注通俗文化,不是 去排斥它,而是去提高它。   俗文化的提高,必须有高手参加,有如梅兰芳之提高京剧,侯宝林之提高相 声,老舍之致力于通俗文艺的写作,金庸之提高武侠小说品味。文化人的心态, 常常瞧不起俗文化,似乎一沾边,连人也会变俗。其实,能写出俗文化中的精品, 远比在小圈子里自鸣高雅有价值得多。 【人物传记】◆◆◆◆◆◆◆◆◆◆◆◆◆◆◆◆◆◆◆◆◆◆◆◆◆◆◆◆◆ ●              钱钟书的晚年生活 ·王呤凤·   (摘自王吟风编著《走出魔镜的钱钟书》,金城出版社,ISBN 7800842169 多年来,与学术界读书界吵吵闹闹的“钱钟书热”相反,钱钟书和杨绛先生 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钱钟书被裹在神秘的弥雾之中,大肆吹捧者有之,肆意泼 墨有之。本书作者在大量收罗阅读钱、杨两位著作、及他人对与钱、杨交往的叙 述和“钱学”研究成果基础上,力求真实再现钱钟书先生的行迹、道德文章、智 慧学识、还有与杨绛相濡以沫的生活历程,让钱钟书从神秘的魔镜中走出来。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从日本回来后,钱钟书就再没跨出国门一步,完完全全地过上了隐居生活。 杨绛也仅在1983年应西班牙多次邀请,不得已到西班牙、英国走了一遭。 这时他们已搬到了三里河南沙沟的一个高级住宅区。这里邻近钓鱼台,住的 都是名声赫赫的文化名人,是名副其实的“高知楼”。一排排红瓦楼掩映在绿树 浓荫之中,使人无法想像这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钱钟书和杨绛住在六幢三楼,二室一厅。客厅正中高悬一副条幅,笔墨苍 劲,是一首五律,诗云: 青眼高歌久,于君愿已奢。 旁行书满腹,同梦笔生花。 对影前身月,双烟一气霞。 长风过万里,不是浪浮家。 这是1935年钱钟书杨绛新婚时,清末大诗人、钱钟书的忘年交陈衍老先生的 贺赠。 客厅里自然少不了书,但并不是很多,主要的是外文书籍。钱钟书的习惯 是,买一些,看一些,处理一些,所以藏书永远达不到与其学识相衬的地步。 客厅也就是书房,钱杨两人一人一张写字桌。一天中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 伏案看书、写作。他们不愿出门,因为钱钟书的名声太盛,慕名者太多,想见他 一面的如恒河沙数,光这个住宅区就有不少,真遇上了少不了寒暄和客套,钱钟 书不想把不多的时间虚掷在这类事上,于是闭门自封,足不出户。 这样一来,能见到钱钟书的人少之又少,一睹这位学界泰斗的真颜成了不得 了的荣幸。 1990年初冬,由于气候骤寒,钱钟书因感冒牵动了哮喘的旧病,幸医药及 时,委顿月余才基本恢复正常。杨绛按别人的建议,每天要拉他一块出去练气 功,并坚持户外散步。但两人在选择锻炼时间上却颇费踌躇,路上常常碰到尊敬 或崇拜他们的熟人、朋友、学生,那样一来,大雁功就练不成了,散步成了名副 其实的“站功”了。身体锻炼不成,站着倒累得够呛。没办法,只好还是守在室 内。 钱钟书整天闭门自守,终日沉入自己的学问事业。虽足不出户,但他的信息 却很灵通,他订阅了许多中、西文报刊,每天都从中获得许多信息。国内外报刊 每天几乎都有关于他的近似“神话”般的轶闻、传说,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还有 诸如“三个老婆”之类荒唐故事的剪报寄来。此外,还有各种学术或政治的开会 通知,有寄信来请教问题的,有青年慕名登门求见的,有研究者文章请他审阅 的,他对这些打扰深感头痛,极力躲避,或什么意见都不表示。杨绛曾说,有一 位外国女士打电话想见钱钟书,可他却在电话中说:“假如你吃了一个鸡蛋觉得 不错,又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正像杨绛所说,他有时对来访的客人客 客气气地谢绝,有时是毫不客气地不见。尤其是新闻界,他更是不敢见,避之惟 恐不及。1985年,中国新闻社香港分社记者林湄从香港到北京,采访了不少文坛 上的名人,但就是没有能见到钱钟书。林湄找到了熟悉钱钟书的《文艺报》编辑 部的吴泰昌,通过电话与钱钟书联系,钱钟书在电话中警觉地说:“这分明是引 蛇出洞嘛!谢谢她的好意,这次免。”但林湄此番来京,非要见见钱钟书不可, 她便约吴泰昌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没有打电话便直接找上门去。他们按了门 铃,出来开门的正好是钱钟书本人,一见面,钱钟书哈哈大笑:“泰昌,你没有 能引蛇出洞,却又来瓮中捉鳖了……”他看到了站在旁边含笑的林小姐,便客客 气气地招呼他们坐下。林湄为了使这次不容易的采访多一点收获,就单刀直入地 提问,她的口才也不弱于钱钟书,钱钟书只好用沉默来抵挡,实在被逼得无奈, 便只好一一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关于《围城》,关于他的创作和生活近况…… 事后,林湄发表了一篇题为《“瓮中捉鳖”记》的人物专访。 香港书评专栏作家黄俊东也曾“突然袭击”过钱钟书,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见 见他崇拜很久的大学者的形象。本不善言辞的黄俊东在见到钱钟书的时候由于紧 张更显得木讷寡言,这却使钱钟书大为同情,特意同他谈了很长时间,并答应黄 的请求合影留念。 杨绛始终是钱钟书的“守门人”,很多情况下都由她来应付来访者,省得别 人干涉钱钟书的读书写作。 有位在世界上非常“走红”的美籍华人名记者,走遍天下无阻拦,在中国受 到过中央领导的亲切接见,他以为见见钱钟书不成什么问题,便带着录音机大模 大样地前来采访,结果大出此人意料,竟被拒之门外。 甚至对万里迢迢来中国拜访他的诺贝尔文学奖评奖委员会的大汉学家马悦 然,钱钟书也当面说了一番相当尖刻的话:“你跑这儿来神气什么?你不就仗着 我们中国混碗饭吗?在瑞典,你是中国文学专家,到中国来你说你是诺贝尔文学 奖评奖委员会的专家,你说实话,你有投票表决权吗?作为汉学家,你在外面都 做了些什么工作?巴金的书译成那样,欺负巴金不懂英文是不是?那种烂译本谁 会给奖?中国作品就非得译成英文才能参加评奖,别的国家都可以用原文参加评 奖,有这道理吗?”这使马悦然窘得无地自容。 钱钟书并不乖僻,他喜欢的是真诚,是友情,对无势利之心的新老朋友,也 不妨“蓬门今始为君开”,甚至主动出面关心。已故戏剧家陈西禾,生前落落寡 合,不喜交际,晚年卧病上海,钱钟书夫妇却时时关心存问。陈西禾病危时,钱 氏夫妇远道托人延医为他诊治。朱雯、罗洪夫妇携孙子进京去探望他们,钱钟书 虽然正生病吃药,也扶病热情地问寒问暖,共话家常,赠书,合影留念。 他们不仅对老朋友关切存问,连友人的子女这些“小字辈”也常常通信询 问。每次上海有人来,他们都要问问一些老人的近况,如对巴金、柯灵、王辛笛 等老人的健康状况关心备至。对李健吾、曹禺、柯灵等子女的工作、生活也都很 了解。钱钟书、杨绛对文学所和外文所里的工作人员、司机和送报送信的邮递工 人都很尊重,常常送书给他们或与他们聊天。 1980年前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学生邓伟,自费拍摄中国文化名人肖像, 出版《中国文化名人肖像摄影选》。邓伟先找到干面胡同钱钟书的旧居,得知他 已搬到三里河,便又赶往三里河,在住宅区居委会门前,看到为儿童捐款的光荣 榜上杨绛的名字,便循踪径直叩门拜访。在这个大学者面前,一米八高的邓伟觉 得自己太渺小了,他不敢占用钱钟书的时间,只是战战兢兢地请求:“让我拍一 张吧,钱钟书先生。”钱钟书痛快地说:“好!”又指着屋子说:“你看在哪 拍,在写字台前?书柜前?”拍完之后还鼓励邓伟说:“你们年轻人,名利地位 都不要去追逐,年轻人需要的是充实思想,要多层次、多方位去思维。” 邓伟起身致谢,感谢钱钟书允许他拍照,钱钟书大笑说:“作为社会动物, 必须塑造自己的公开形象,表现自己为某种角色,谁也逃避不了这个终身致力的 制造和维修工作。但是尽心尽力地塑造不一定能保证作品的成功和效果。用谈话 和举动为自己制造的公开形象,往往是一位成功作家的最失败的创作,当然,也 许是一位坏作家的最好的创作。”钱钟书不爱应酬,但名气太大了,总逃不掉纷 繁的俗务。胡乔木请他出任中国社科院副院长,条件是允许他只挂名,不管事。 他写给友人的信中说:“弟7月(1982年)起忽蒙命承乏敝院副院长,尸位挂 名,捉将官里去,不待人笑,弟复自笑。”他这个副院长是连办公室都没有的虚 衔。他被选为政协委员,也总是因病“逃学”,不理“政事”。1981年美国普林 斯顿大学曾以荣誉文学博士和16万美元高薪另赠价值4000美元的书籍邀他与夫人 短期讲学,半年授课时间只有8个小时,他却辞谢不干。1984年法国政府以其对 “中法文化交流的贡献”,拟授予他勋章,他“因自忖并无这方面贡献,不敢冒 牌”,坚辞不从。英国一家老牌出版社派人以重金想购买他写满批语的英文大字 典,他坚决“不卖”,美国好莱坞片商与他签下《围城》摄制权,多次邀请他与 夫人作客观光,他摇头不去,声明不挂空名,不作监制,谢绝采访。 钱钟书对于世事常抱漠不关注的态度,尤其是关于名利纷争,许多事情,他 都不置可否。前几年,有人曾以某名人前妻回忆录寄给钱钟书,希望他发表意 见,他复信云:“××之争,曲直昭然,……仗义主持公道,先生之志则大矣, 先生之事则不可。” 他的父亲钱基博先生,晚年任教华中师范学院(华中师范大学的前身),德 高望重,深为华中师范学人敬佩。1987年,正逢钱基博先生诞辰一百周年,华中 师大召开纪念会,《华中师大学报》在1987年拟出《纪念钱基博先生一百周年专 辑》,给钱钟书去信,希望得到他的同意与支持,请他光临纪念会,钱钟书没有 回音。连去几封信后,钱钟书才回信表示婉谢。 钱钟书这种精神是难能可贵的,他对华中师大同仁为纪念他父亲而编写纪念 文集并不热心,事实上他也从未发表过纪念自己父亲的文章,这充分说明了他对 名利的淡漠态度。同时,他对当前流行的各种巧立名目的纪念会、学会也深为不 满。 但对于学术研究上的是非他却不肯含糊。对青年人有价值的学术论文,钱钟 书与杨绛总不遗力地为之评定推荐。学术界有些人物也像官场上那样党同伐异, 回护包庇,一手遮天,压制别人的学术成果,钱钟书以“诗蛆”斥之。前一段时 间许多人以谈新理论、新方法、新思潮为时髦,钱钟书说有些人对西方的新理论 与创作方法不懂装懂在报刊上行骗,时间也不会太长。 窗外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多少个春夏秋冬在静如止水的日子里一去 不复返了。钱钟书的身体再也没有好转,哮喘时不时地考验这个与时间赛跑的老 人。 岁月无情。 1998年12月19日,一代大师终于沉沉睡去,八十八年的人生大书倏然合上。 一个天才、哲人、宗匠从此永远走出了人们的视野,但他早已在世人心中立 起一座昆仑。 在北京医院的告别室里,没有鲜花、挽联,也没有播放哀乐,死者生前早已 进入宁静致远的化境,死后也不愿喧嚣与浮华。 钱钟书安卧在一丛万年青中,身着黑色呢子大衣,戴黑色呢帽,系灰色围 巾,这是他惯常的穿着。 夫人杨绛默默地坐在一边,生命中的一半从此远去,永不复返,而往事却如 潮水般地冲刷着这个哀戚无语的老人。 “如果知道了,光海外来人可能就有上千吧!”社科院的薛先生说:“钱先 生一向淡泊,不求名利。” “还是让我们看钱先生留下的书吧。”夏衍的女儿沈宁说。 【历史风云】◆◆◆◆◆◆◆◆◆◆◆◆◆◆◆◆◆◆◆◆◆◆◆◆◆◆◆◆◆ ●               旧日大学 ·谢泳· (摘自谢泳著《大学旧踪》,江西教育出版社,ISBN 7539231289 本书讲述了过去(49年前)大学中校长、教授、学生以及相互关系的故事, 这是我们前辈们的过去,这是我们前辈们的大学生活,是我们努力争取而可望不 可及的东西,从这些旧人旧事中,我们可以感受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人生。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清华有正气 我们经常听到一些这样的消息,说国外某政界要人常许以巨额经费,想得某 名牌大学的名誉学位,可那里的大学就是不买这个帐,由此可以想见西方大学的 独特地位,类似这样的事情在中国过去的大学里也有过。清华大学还在清华学校 时期,曾有过一些各种名目的特别生,他们大都是以各种名义由清华出钱直接派 送出国留学的人。其中有一项是“袁(世凯)裔学生”,前后共有三名:袁克 安、袁克坚、袁克久。大概是因为“自袁皇帝龙飞之后,国务院以政府尊严,贸 然通过由清华每年设袁氏裔三学额”(《清华周刊》语)开了先例;1923年初, 又有所谓“黎冯子弟请求自费免考入学”之议,就是说,黎(元洪)冯(国璋) 两家想援袁家的故例,以每年每人出1054元的学费免考入清华,以安插他们的子 弟。这件事由于当时的教育总长彭允彝的参与,几乎酿成事实。所以未成,是因 为学生会、教授评议会的极力反对,他们当时的意见是:“此例一开,我怕清华 园一片干净土,到处都是少爷公子们,那时清华真可成为贵族学校了。”(《清 华周刊》270期,1923年2月23日)这件事终于没有办成,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当时 清华的风气。这事开头以后,还曾酝酿过一阵招收自费生之议,条件是“凡省 份、团体或个人,捐助清华学校国币一万元经费,可保送学生一名,多则递 加”。但也是因为教授和学生的反对,终告流产,也许有人会说那是因为清华当 时有庚款做保障,经济上不是很紧张,他们才敢这样,这或许是原因之一,但不 是根本的,关键是清华师生的现代大学理念,他们珍惜大学的清名,大学自有她 的尊严,不是花点钱就能为所欲为的,也不是官大就可以任意出入的地方,过去 的大学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但在一些基本的尊严上,教授和学生还是毫不 让步的。 教授的上书传统 上书是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表达政见的一种方式,在现代传播媒介未出现以 前,这种方式的对象主要是帝王,这是一种原始的参政方式。就这种方式的技术 层面而言,它是很古老的,也可以说是落后的,但这种方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比如著名的公车上书。但离开形式,就上书的激情和勇气而言,我们可以说这是 一种好传统。特别是到了现代社会,上书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变化的主要特征 是上书的对象已不仅仅是帝王,而是公众了。现代知识分子的上书,一般说都要 进入媒介,这样就使传统的上书成为一种公共舆论了。旧大学里的教授们很喜欢 使用这种方式,在那样的历史条件下,许多上书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西南联 大时期,公开上书是教授们的家常便饭,凡见不公,就要用上书的方式来表达自 己的意见,教授们习惯了这种表达方式,听的人也习惯了,教授们上书的逻辑是 做不做由你,而说不说在我,我们是不能不说话的。我很喜欢上书这种文体,因 为它有固定的指向和非常实在的内容,一般也都写得文采飞扬,因为这类文学都 是众人商量,然后推一位文章高手来完成的。今天的教授已不大习惯用这种方式 来表达意见,所以看看过去教授写的这种文体,也许能唤起我们早已麻木了的心 灵,下面这篇以张奚若为首的西南联大等十教授为国共商谈致蒋、毛的电文,不 但体现了当时教授的现代思想,而且也是一篇好文章,这篇电文出自朱自清之手 (《清华大学校史资料选编》三册下第511~512页): 重庆国民政府文官处分转蒋介石先生毛泽东先生大鉴: 日本投降,先生等聚首重庆,国人方庆外患既除,内争可泯,莫不引领企望 协商早得结果,统一早成事实,新中国之建设早获开始。顾谈商逾月,外间第传 关于地区之分辖有异议,军额之分配有争执,而国人所最关切之民主政治之实施 及代表此政治之议会之召集,转未闻有何协议,诚所传非虚,则谈商纵有结果, 亦只是国共两党一时均势之获得而已,既不能满足全国人民殷殷望治之心,亦不 足以克服国家目前所遭遇之困难。奚若等内审舆情,外察大势,以为一党专政固 须终止,两党分割亦难为训。敢请先生等立即同意召集包括各党各派及无党无派 人士政治会议,共商如何成立容纳全国各方开明意见之联合政府,再由此联合政 府于最短期内举行国民大会代表之选举,定期召开国民大会,以制定根本大法, 以产生立宪政府。必如此,一切政治纠纷乃可获致圆满之解决,而还政于民之口 号乃不至徒托空言。在立宪政府成立以前,国共两党既为今日中国力量最雄厚之 两大政党,先生等又为其领袖,故刷新政治、改正方向,先生等实责无旁贷。今 当除旧布新之际,有数事应请特别注意,并立即施行者: 十余年来,我国政权实际上操于介石先生一人之手。介石先生领导抗战,矢 志不渝,自为国人所钦敬。惟十余年来政治上之种种弱点,如用人之失当,人民 利益之被漠视,以及贤者能者之莫能为助,其造因为何?诚宜及时反省。今后我 国无论采用何种政制,此一人独揽之风务须迅予纠正,此其一; 十余年来,由于用人之专重服从,而不问其贤能与否,遂致政治、道德日趋 败坏,行政效率日趋低落,即自日本投降以来,收复区人事之布置,亦在使人惊 讶失望。今后用人应重德能,昏庸者、贪婪者、开倒车者均应摒弃,庶我国可不 致自绝于近代国家之林,而建国工作乃能收效,此其二; 军人干政,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皆为祸乱之阶。今后无论在中央或在地 方,为旧军人或为新军人,隶国民党之军人或隶共产党之军人,皆不应再令主 政,此其三; 奸逆叛国,其罪莫逭,政府纵恻隐为怀,不将大小伪官一一加以惩处,而元 凶巨慝及直接通敌之辈,绝不可使逃法外。须知过于姑息便损纪纲,忠奸不分何 以为国?此其四。 以上四者皆属今日当务之急,亦为国家根本之图,先生等领导国内两大政 党,倘刷新政治改变作风之决心一经表明,目前政治上之纷乱局面可立归于澄 清,而来日宪政之实施亦可大减其阻力。 抑更有进者,民主制度之所以能风靡全世界而战胜反动集团、消灭法西斯主 义者,乃因其能以全国人民之意志为国家之意志,以全国人民之力量为国家之力 量,故真正民主国家,其政府对于个人之价值,与夫个人之人格与自由,莫不特 别重视;对于全体人民之智慧,亦莫不衷心信赖。先生等领导大党,责逾寻党, 务望正心诚意,循宪政之常轨,以运用其党力,诚能以实际之措施求人民之拥 护,籍人心之归向作施政之指针,则一切纠纷自然消弭矣。夫导国家于富强康乐 之域,其道自尊重人民始,而树立宪政,轨范心理上之因素,尤为重要。奚若等 向以教学为业,目击政治纷乱所加于人民之损害,亦既有年,值此治乱间不容发 之际,观感所及,不容缄默,率直陈词,尚乞察纳。 张奚若 周炳琳 朱自清 李继侗 吴之椿 陈序经 陈贷孙 汤用彤 闻一多 钱端升 ●              慰安妇的生活实态   ·苏智良· (摘自苏智良著《慰安妇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ISBN 7806225617 本书是中国学者利用中、日两国档案文献并进行广泛实地调查写成的第一部 慰安妇问题研究专著。慰安妇制度是战时日本政府强迫各国妇女充当日军性奴隶 的制度,在这个制度奴役之下,40余万中国、朝鲜、日本、东南亚和欧美各国的 妇女惨遭日军蹂躏,其罪恶罄竹难书。其中,尤以中国妇女遭受的痛苦最为深重。 慰安妇与日军的关系,是数千年人类文明史上找不到第二例的男性对女性集体奴 役、摧残的现象,这一现象充分暴露了日本军国主义的野蛮、残忍和暴虐。慰安 妇制度是日本军阀违反人道主义、违反两性伦理、违反战争常规的制度化了的政 府犯罪行为,也是世界妇女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记录。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在日军看来,慰安所就是个公共厕所。在战争之初,有些部队因囿于严格的 规定,士兵在进入日本慰安妇房间时要高喊一声:“某某等兵,进来了。”事情 结束后还要说上一句:“您辛苦了!”后来,这些话再也没有了,日军士兵们像 野兽般进入慰安所发泄。慰安妇们也在这苦难中麻木了,她们常常脱下三角裤往 哪里一扔,面无表情地数着数,口里机械地说着:“好了,下一个。”“好了, 下一个。”最后,几十个士兵的精液四射,像浆糊一样,凝固在死鱼般的女人的 大腿和小肚上;在几层已干结的精液上,再新射上温热的精液,变成滑溜溜的样 子,慰安妇的大腿中间成了精液的泥潭。 为了充分利用慰安妇的资源,慰安妇的房间里,经常有3个士兵:这三名男性 中,一名是刚刚完事的,一名是正在慰安妇身上发泄的,另一名是正在脱去衣裤 准备接手的,“在士兵看来,让慰安妇获得短暂休息的时间都觉得可惜”。 关于慰安妇们每天被强迫“慰安”的次数,因各个慰安所的不同和时期的不 同而有区别。一般慰安妇每天接待日军10多人,每天接待30至50个日军士兵也是 很平常的。朝鲜慰安妇金德镇回忆那痛苦的往事说:“我得了病,像似膀胱炎那 样,流血,解不出小便来,去医院诊治。其他的女人中,有很多都是性器官肿得 十分厉害,连针眼大的缝隙都没有,还出血。……我没有染上性病,但由于年轻 时子宫过于损伤,落得个子宫倾斜症。”另一位原朝鲜慰安妇李英淑作证说: “我应酬很多士兵,性器官很多次肿得不象样子,只得去医院,下腹疼得像要炸 裂一样……我几次性器官发炎,一年入院三、四次。” 繁忙的时候,每间慰安妇的屋前均排起了数十人的长队。在特殊情况下,慰 安妇一天“慰安”日军士兵的次数是相当多的,它甚至超出一般人的想像。一天 之间被迫接待60至70名士兵并不鲜见,庆子曾回忆,她们在广东繁忙时,每天接 待80多名官兵。还有的一天之内竟接待了100个士兵。一位从腊包尔侥幸回来的 朝鲜籍慰安妇介绍,第一批朝鲜人到达那儿时,日军已禁欲了近一个月,慰安所 前立即排起了几条长龙,慰安妇们每天要与90多名士兵发生性关系。她们没有时 间吃饭,于是,管理部的士兵就做好米饭团送来,慰安妇们身上还压着士兵,嘴 里啃着饭团;更是由于没有上厕所的机会,有时小便失禁,下腹到处是士兵的精 液和自己的尿水。 从日本老兵的回忆来看,一个慰安妇一天接待的日军士兵的数量也是相当多 的,负责慰安所管理的少尉大山正五郎回忆道:“一个女人穿着一件衬裙,头上 扎着围条,以勇敢的姿态横躺着。一点感情的酝酿也没有,……只是进去出来而 已。士兵们闻到女人特有的气味,触摸着她们的肌肤,这就够了。士兵们进去出 来,女人们跳起来飞奔向厕所,如此反复循环而已。”有一个慰安妇在3个小时 之内竟接待了76名士兵。老兵曾根一夫回忆说:“在条件恶劣的最前线守备地, (一个慰安妇)有时一天要应付七、八十人,甚至100人。一天要应付100个男 人,假定24小时不眠不休息的工作,每小时约要应付4人,换句话说,每15分钟 要处理一人。若扣除最低限度的睡眠和吃饭时间,则每小时约需处理七、八人 。” 【菜谱精选】◆◆◆◆◆◆◆◆◆◆◆◆◆◆◆◆◆◆◆◆◆◆◆◆◆◆◆◆◆ 〖肉丝腐皮〗 用料:熟瘦肉100克,豆腐皮100克,黄瓜100克,海米10克,香油少许,味 精、酱油、盐、醋、蒜泥、香油各适量。 做法:把熟猪肉、黄瓜均切成丝,香菜切成段,豆腐皮用温水洗泡干净,发 成丝。 把黄瓜丝放盘内,上面放上熟肉丝、豆腐皮丝、海米、香菜,浇上用味精、 酱油、盐、醋、蒜泥调好的汁,淋上香油即可。 〖番茄鸭丁〗 原料:生鸭肉300克,番茄酱100克,香油10克,料酒15克,白糖、鸡蛋清、 盐各适量,水淀粉20克,花生油适量,高汤。 做法:将鸭肉洗净,切成3厘米见方的小丁。鸭丁放在碗内,加盐、水淀粉, 打入鸡蛋清,搅拌均匀。 坐炒锅烧热加油,下鸭丁,用勺子划开,不要粘连,炸透捞出。 锅内留少许油,先炸番茄酱,下白糖、烹料酒、加入高汤。下鸭丁翻炒,使 番茄均匀包在鸭丁上。勾芡,淋香油,出锅装盘。 (摘自《家常便饭》,学苑出版社,ISBN 750770517X 本书名为《家常便饭》,收入了最常见的家常菜、面、饭等各种食谱631种, 分为猪肉类、牛羊肉类、鸡鸭类、鱼虾海鲜类、蔬菜类、米面食类等。内容全面、 丰富、品种齐全,各食谱用料精确、操作步骤详细,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是平 时居家必备的好帮手,又是广大烹饪爱好者的极好读物。) 〖百花鱼肚〗 主辅料:水发鱼肚150克,虾仁、火腿、香菜各适量。 调料:精制油、绍酒、盐、味精、胡椒粉、生粉、葱姜各适量。 制法:鱼肚改成5厘米长、1.7厘米宽的大片,放入开水锅中加盐、绍酒、 葱姜焯水,捞也沥干水分。火腿切成小菱形片。 虾仁斩茸加绍酒、味精、胡椒粉、盐拌和抹在鱼肚上,放上火腿、香菜, 入入蒸笼蒸5分钟取出,原汤加盐、味精,用生粉勾薄芡浇于其上即可。 特点:鲜嫩软滑,色泽鲜艳。 〖陈酒醉京枣〗 主辅料:红枣100克,莴笋、胡萝卜各适量。 调料:汾酒、花雕酒、盐各适量。 制法:红枣洗净,莴笋、胡萝卜用刀刻成红枣形,回少许盐腌一会儿。 锅中加水,放入红枣煮至酥软、饱满捞出。 红枣、莴笋、胡萝卜置盛器中,加花雕、汾酒浸渍12小时后装盘取食。 特点:甜香爽脆,有浓郁酒香味。 (摘自上海华东大酒店编《中国名菜精华》,金盾出版社,ISBN 7508203712 本书分山珍水产、家禽畜肉、素菜、点心等四类,介绍了120款由上海华东 大酒店近些年来研制的中国名菜。其制作在继承传统烹饪技艺的同时,注重吸取 现代烹调先进经验和技术,展现时代风格,成为适合现代人口味的中国菜。每款 菜点均由精美彩图配以简洁中英文说明文字予以展示。本书适宜餐饮业人员、家 庭阅读使用,也可供收藏欣赏。) ◆◆◆◆◆◆◆◆◆◆◆◆◆◆◆◆◆◆◆◆◆◆◆◆◆◆◆◆◆◆◆◆◆◆◆ 本期编辑:方舟子 汉林书城网站:http://www.hanlin.com 汉林书城email地址:hanlincom@yahoo.com 汉林书城传真号码:619-566-1345 汉林书城邮寄地址: Hanlin Books International P.O.Box 26263 San Diego, CA 92196-0263 U.S.A. 《汉林书摘》文本版(text)存在: “新语丝”:http://www.xys.org/emag/hanlin.html “太阳升”:GB: http://www.sunrisesite.org/gb/?url=/magazine/hanlin B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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